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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人的營帳分為前中後三軍,倚靠滏水安營紮寨。
因為是臨時駐紮,沒有防守意義,因此沒有修築圍欄,有點像是草原上的蒙古包。
外面有人把守,周圍有人巡邏,士兵在沒有戰事的時候各司其職,有人負責打水,有人負責做飯,裊裊炊煙正在營中升起。
劉備順利地進入了軍營里,不過帶來的鄉勇不能進來,只能在外面等著。
關羽張飛陳暮三人尾隨其後,在兵士的帶領下來到了中軍。
陳暮四下觀察,作為現代人雖然學到的知識和信息如海洋一樣湧入腦子裡,但這種安營紮寨的本事卻不是一個現代人會特意去研究的東西。
盧植作為經世致用的儒將,對兵法很有心得,營帳分布井然有序,兵力布置恰到好處,十分有參考價值。
進入大帳內,裡面十多個將領濟濟一堂,左右兩側分別跪坐了六位高級將領,陳暮推測他們就是出征的五位北軍校尉以及副中郎將宗員。
其餘將領則站在營帳門口附近,見有人進來,稍稍讓開一點道路給他們。
主坐上跪坐著一中年將領,面容清瘦,下頜留著山羊鬍,雖身披戰甲,卻依舊能看出儒雅氣質。
這人就是盧植了。
陳暮心想。
盧植曾拜大儒馬融為師,年歲不小,今年應該有五十多歲了,在這個年代50歲就可以稱為老人,精神頭看著倒是不錯。
「師君!」
劉備一進帳,當即跪倒在地磕頭禮師。
他這個大哥都跪下,關羽張飛陳暮也就不得不一起下跪。
盧植的家鄉就是涿縣,十多年前賦閒在家的時候,曾經開過學堂,收了幾位弟子,其中就有劉備和公孫瓚。
看到多年不見的徒弟成長了不少,面容也成熟許多,盧植輕點下頜,說道:「玄德經年不見,為師甚是想念。不過你不在家鄉涿縣,怎麼來了邯鄲?」
劉備忙道:「黃巾叛逆,天下紛爭。備本想在家鄉組織鄉勇,抗擊逆賊,為國效力。不成想聽聞朝廷拜師君為北中郎將,率軍北上清剿張角。備雖愚鈍,卻也知道張角勢大,嘯聚百萬,恐師君缺兵少將,便自告奮勇領兵前來,願為師君陣前驅使,做犬馬之勞。」
這句話的意思里完全沒有害怕盧植打敗仗才來,而是害怕張角人多,盧植人少,所以才來助一臂之力。語言的藝術就是這樣,人都喜歡聽好話,特別是劉備這番話,既表現得自己為國效力的心思,又表達了對老師的孝意,說得很漂亮。
盧植從主坐上站起來走過去扶起劉備,哈哈大笑道:「玄德有心了。」
劉備笑道:「為國分憂,為師分憂,是備應盡之責任。」
盧植點點頭:「不錯,你來得正好,我大軍正準備開拔,進軍廣平,一舉殲滅張角。多一股人馬多一點力量。你就在我帳下做個羽林,執掌近衛。到時候上了戰場,需衝鋒在前,勇猛殺敵。切勿貪生怕死,墮了為師名頭。」
羽林在西漢時候就是大名鼎鼎的羽林軍,不過到了東漢,這支隊伍早就名存實亡,只在光祿勛下還有個羽林署的名字在,總共也就幾百人,充任守門侍從,再沒西漢時的威風。
不過盧植的北中郎將屬於五官中郎將,是光祿勛屬官。五官中郎將也有屬官,羽林就是五官中郎將的衛士,所以盧植是讓劉備擔任他貼身侍衛的意思。
這是他這個老師在提攜劉備這個弟子,雖然羽林依舊只是個大頭小兵,但在外面當炮灰兵和在主將身邊當近衛兵是兩個概念。
前者死得快,幾乎沒有上升通道。後者比較安全,打幾個仗撈點功勞,很容易當基層軍官,再加上主將推薦的話,升遷速度會非常快。
盧植也是看在劉備千里馳援拳拳孝心,再加上有師徒情分上幫他一把,不然以他剛正不阿的性格,絕對不會幫人走後門。
沒想到劉備卻說道:「不瞞恩師,弟子雖不才,卻也騎馬上了戰場,一路從幽州走來,遇到大大小小的黃巾軍不下萬人。大小惡戰打了10多餘場,擊潰數千,斬獲千餘賊首,親自手刃了四十多名賊寇,戰果纍纍,絕非貪生怕死之徒。所以備懇請恩師讓我去前鋒軍,為恩師披荊斬棘,開闢道路。」
「哦?」
盧植臉色微微動容,驚訝道:「你那一曲人馬,莫非是幽州精銳?」
一曲人馬就是500人,500人遭遇上萬黃巾軍,還斬殺了1000多人,也就只有精銳部隊才能做到。
劉備搖搖頭:「不是,是備在家鄉涿縣招募的本地精壯,此前從未上過戰場。」
「哈哈哈哈哈。」
帳中立即有人大笑道:「你這人真是好吹牛,500從未上過戰場的鄉勇擊潰數千賊人,斬殺千餘,這怎麼可能呢?」
說話的是個身高八尺,濃眉大眼的粗壯漢子,一臉不信。
其實不止是他,在座的其他中高級軍官同樣都臉色揶揄,眼神中透露著古怪。
顯然這裡沒人信劉備說的話。
這個時代不是火器時代,人數多寡和部隊精銳程度往往決定了一場戰爭勝負的關鍵。
雖然歷史上以少勝多的例子不勝枚舉,但更多的戰鬥卻還是攜大軍壓進之勢,人多打人少,從而取得勝利。
這就是所謂的一力降十會。
只不過礙於劉備是盧植的愛徒,其他人都沒有點明而已。
那個說話的漢子是北軍一名中級軍官,屯騎司馬孟震,隸屬於屯騎校尉鮑鴻帳下,性格比較魯莽直爽,沒有考慮到要給主將官面子,所以才出口反駁。
張飛聽到有人駁斥自己大哥,不由震怒,正要出聲,卻見四弟陳暮拉著自己,微不可查地搖搖頭,示意一切聽大哥指示。
劉備瞧了眼盧植的臉色,發現他臉色並不好看,顯然是在懷疑自己說謊,打了他這個做老師的臉。
不過劉備卻並不驚慌,只是對孟震道:「請問這位是?」
「屯騎司馬孟震。」
「呵呵。」
劉備笑著對孟震拱手道:「孟司馬,有時候說話切勿這麼武斷。黃巾賊者,土雞瓦狗也,我二弟三弟有萬夫不當之勇,再加上四弟出謀劃策,制定作戰謀略,即便我部馬少人寡,亦能亂中取勝。如若不信,你可去檢查首級,皆是鐵證。」
在秦代的時候,斬獲敵人的腦袋,就是功勞,可以升一級,所以稱為首級。但這種方式對於士兵來說是個負擔,再勇猛的士兵身上掛幾個人腦袋,再繼續追殺敵人也不可能實現了。
所以到了漢代以後,就慢慢用耳朵取代了首級,而且統一用左耳朵。不過這種記軍功方式比較少見,大部分時候還是由軍中特定的軍官記錄。只是劉備是組建的鄉勇軍,沒有正規軍的軍制,不得已才用這種血腥直白的方式當作軍功。
見人家手裡有證據,孟震就不說話了。
盧植臉色緩和下來,詢問道:「玄德,此事若是真的,當乃大功一件,不過為師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劉備轉頭看向身後:「恩師,為您介紹一下,這是我二弟關羽,字雲長。」
「關羽拜見將軍。」
關羽忙拱手敬禮,他這人傲上而不辱下,不過卻對有學識的人非常尊重。盧植是海內大儒,又是馬融的徒弟,鄭玄的師弟,聲名顯赫,值得他一拜。
「這是我三弟張飛,字翼德。」
「張飛拜見將軍。」
張飛也拜道。
「這是我四弟陳暮,字子歸。」
「陳暮拜見將軍。」
陳暮的打扮不像關羽張飛,一身長衫袴、褶,沒有戴冠,頭上裹著幘巾,風度翩翩,有儒雅氣質。
劉備又道:「我二弟三弟作戰勇猛,每逢戰事,必衝鋒在前,此次斬獲千餘首級,他二人就占了十之三四。此為我軍勝利關鍵之一。」
「我四弟乃曲逆候之後,家學淵博,善於謀劃。此次行軍路線,就是他安排的。一路行軍打仗,如何埋伏,殲滅敵人,也是他所策劃。此為我軍勝利關鍵之二。」
盧植愕然道:「曲逆候之後?」
陳暮又拱手笑道:「正是。」
古人崇尚先祖,如果祖上有名人,後輩子孫不僅臉上有光,就連外人也會高看一眼。
如果夸一個名人之後,就說他有先祖遺風,就是最大的讚譽。
所以劉備到處跟人說自己是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是漢室宗親,劉邦的後代,成了他最大的政治資本。
同理還有馬騰和馬超,用伏波將軍馬援後人這塊招牌,才能在西涼站穩腳跟。
曹操更不用多說,用的是西漢開國丞相曹參的名頭,雖然當時的曹氏家族沒落,但有了這塊招牌,曹操作為一個被士人鄙夷的宦官家庭出身的孩子,才能夠和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孫混跡在一起。
因此名人之後有時候不重要,但有時候也非常重要。
聽聞自己弟子的結拜兄弟是曲逆候之後,盧植也不由得高看了陳暮一眼,問道:「可否說說你謀劃之細節?」
「無它,總結起來就兩句話。」
陳暮說道:「揚長避短,逐個擊破。」
「如何揚長避短?」
「我部有50騎兵,黃巾賊少馬,可發揮機動性,軍隊前進的時候,由騎兵分散出去偵查,如遇大股部隊,則提前躲避,不與之交戰。如遇小股部隊,則侵而吞之,盡數殲滅。」
「如何逐個擊破?」
「黃巾軍主力大多在縣城肆掠,只有小股部隊侵擾鄉野地方。我軍不走縣城官道,而走鄉野小道,先將縣城外的小部隊慢慢消滅,再集中力量,召集當地官府鄉勇豪強,一起攻取縣城。」
陳暮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這一套進了廣平就行不通了,趙國的黃巾賊人少,縣城也頂多幾千人,而且會被當地官府豪強牽制,實力不強,趁著雙方交戰之際,我們可以渾水摸魚。但進了廣平,各縣縣城幾乎都被賊寇徹底占領,人數少則上萬,多則數萬,我軍人少,不可力敵。」
他說完之後,大帳內一片寂靜。
過了片刻,盧植才點點頭,稱讚道:「很好,有乃祖之風。」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