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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的話讓花容想起了在郴州的那段過往,身上的傷痛早就好了,但心底的傷痛依然存在。
接下來的路途,花容都刻意避著江雲騅。
四月底,一行人終於抵達郴州。
新任郴州州府尹昉親自到驛站迎接,和他一同來的還有江雲揚。
殷還朝被調到漓州不久,江雲揚就被封為了郴州校尉。
接風宴安排在郴州最大的酒樓,眾人剛走到門口,墨晉舟就迎了出來:「大人,所有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裡面請。」
三年多不見,墨晉舟的變化不大,只是一身氣度比之前沉穩貴氣多了。
看到花容和江雲騅,墨晉舟很是意外,但礙於這麼多人在場,並未急著和花容打招呼。
進到二樓雅間,等所有人落座,墨晉舟在一旁倒起茶水來,尹昉特意向安王介紹了墨晉舟。
他現在是郴州赫赫有名的大善人,生意又做得好,尹昉對他讚不絕口,就連江雲揚也誇了墨晉舟兩句。
墨晉舟態度謙和,並沒有因為兩人的誇讚就變得飄飄然。 首發網址https://
安王提起葉棠的事,墨晉舟立刻說:「前幾日草民收到消息就派人去接棠兒了,若不是安王殿下恰好路過,棠兒不知要受多少欺負。」
墨晉舟提起葉棠很是深情款款。
他長得俊朗,眉骨處那道疤比之前淡了很多,和葉棠倒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安王放下心來,這才問起墨晉舟和花容的淵源。
「草民當初是在亂葬崗附近遇到郡主的,郡主當時受著重傷,又染了瘟疫,危在旦夕,草民雖然把她送去了城外村子,但並不能為郡主做什麼,都是靠郡主自己熬過來的。」
墨晉舟說完看了江雲騅一眼。
他當時本來想去找江雲騅的,花容卻苦苦哀求他不要去。
想來兩人是有什麼隔閡的。
江雲揚過年回家對江雲騅和花容的事了解了個大概,聽到花容染過瘟疫,詫異的問:「你染了瘟疫還受了傷竟然活下來了?」
那次瘟疫傳播很快,軍中都有不少人染病而亡,江雲揚聽人說過很多遍疫病的症狀,無法想像花容這樣的弱女子是怎麼熬下來的。
花容不想提這些事,轉移話題問州府尹昉:「我們不能停留太長時間,什麼時候能去陵園?」
「這畢竟不是小事,下官覺得還是要先先請高僧舉行一場祭祀典禮,然後再開工,以免驚擾亡靈,殿下以為呢?」
尹昉說完看向安王,安王點頭說:「大人想的周全,就這麼辦吧。」
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正事上,沒人再探究花容當初在郴州還經歷了些什麼。
接風宴大家都吃得很開心,江雲揚好久沒見江雲騅,兄弟倆聊的也是熱火朝天,花容跟他們沒什麼好聊的,吃飽了飯便提前離席回驛站休息。
中途墨晉舟去了一趟茅房,出來便見江雲騅倚著轉角欄杆等他。
墨晉舟上前行禮:「中郎將是有什麼事要問草民嗎?」
「我想知道她染了疫病之後,在村子裡經歷的所有事。」
江雲騅喝了不少,聲音有點啞,神情一片晦暗。
墨晉舟有些疑惑:「中郎將怎麼不直接問郡主?」
江雲騅捏緊拳頭,沒辦法說自己是因為愧疚不敢問花容那些細節。
墨晉舟從沉默中嗅出問題,瞭然道:「看來中郎將和郡主之間還有很多舊怨沒有說清楚。」
江雲騅抿唇不語,墨晉舟把自己在亂葬崗遇到花容,又把她送到村子裡的事仔仔細細都說了一遍。
花容染上疫病的情況不算嚴重,但後腰傷的很厲害。
當時城中大夫都被集中起來研究治病的方子,根本沒人幫花容治傷,而且藥材也不夠。
村子裡都是病人,所有人都知道朝廷放棄他們了,一個個都瘋得厲害,打架鬥毆的事每天都有發生。
花容的傷口硬生生被拖到發炎腐爛,後來藥方驗證成功,墨晉舟才找到大夫為她刮去腐肉療傷。
「當時她的情況已經不能再拖了,麻沸散不夠,當時我就在她身邊,但我什麼都不能為她做,挖掉腐肉的過程很漫長,她痛得昏過去又醒過來,最後甚至求我不要救她,讓她就這樣死掉。」
沒有麻沸散,便是活生生的一刀一刀把她身上的肉剜掉。
這樣的痛,別說女子,就是歷經沙場的老將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咔!
轉角欄杆被江雲騅捏碎。
墨晉舟想到花容當時的模樣,神情也有幾分動容,他說:「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把齊王妃推下水,但看她那樣我覺得肯定有隱情,我本來想找中郎將問問的,但她求我不要告訴你,說你知道以後根本不會相信她,只會殺了她,她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熬過來,不想就這樣死掉。」
她承受的所有痛苦折磨都拜他所賜,她不會再相信他。
單單是聽墨晉舟說這些,江雲騅便能想像到花容當時說這些話的時候有多決絕失望。
如果沒有被他強占身子,如果沒有被他選中做掩人耳目的幌子,她現在應該已經靠一手漂亮的繡活在府里站穩腳跟,以她的聰明才智,那些欺負她的人都會被她反擊回去,就算不能脫奴籍贖身,她的日子也會過得很安穩。
和他的相遇,對她來說是一場不可承受的滅頂之災。
所以在漓州重逢後,她對他一直很冷淡,便是回了瀚京,也只想離他遠遠的。
「怕會拖累我,她沒養多久的傷就不辭而別,」墨晉舟遲疑了下,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這三年她過得好嗎?」www.
靈清郡主被尋回的告示上個月才送到郴州,墨晉舟不知道花容後來又經歷了什麼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江雲騅喉嚨哽得難受,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他只知道花容在漓州做了一年的賬房先生,並不知道花容是如何拖著受傷的身子輾轉到漓州的。
她沒有盤纏,這一路上她有沒有生病、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被官府的人發現追捕,一切的一切,他都一無所知。
他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熬過了所有苦難,一句艱辛都不曾與外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