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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車趕到省府招待所會議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宋靜聰在接到電話之後，整理了一部分投資商的資質要求資料，讓李義東送過來給楊子軒。

    「盧康生同志已經在裡面等您了。」李義東引著楊子軒到賓館會議室。

    「回頭給盧康生同志的秘書溝通一下，解釋一下我晚來的原因！」楊子軒摁了摁腦門。

    體制內幹部對時間都十分敏感，尤其是約定見面的時候，尊卑分明，只有下級等上級的份，倒過來就是狂妄了。

    和盧康生雖然有觀點之爭，但是楊子軒並不想在這種小事情上面被人指責。

    如果不是和白楊夏凱他們吃飯，他肯定要早些時間在這等候。

    和盧康生鬧不愉快是一回事，尊重體制內潛規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雖然兩人在職務上是相同的，但是在級別上，盧康生是副省級城市市長，級別是正經八兒的副部級，比他高半級。

    李義東應和一聲，又道，「陳伯庸給我打了三次電話，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抽空見見他。」

    「不見！」楊子軒一擺手，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盧康生只帶了秘書來，端坐在椅子上，見楊子軒進來，起身迎接，楊子軒連忙告罪姍姍來遲，寒暄了一番坐下。

    兩個秘書服侍好各自的領導，盧康生讓他們先出去，靠著楊子軒坐了下來。

    「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談談的，卻都找不到機會，所以托省長給你捎個話，年底你我手頭工作都多，我就開門見山了，不浪費時間了。」盧康生工作作風比較雷厲風行，說話也比較直接，「我們兩市在廣陵港的問題，曾經產生一些分歧，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但是都過去了，廣陵和金京共飲黃江水，歷史淵深，可以合作的領域很多，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拋棄分歧，翻過過去的一頁，重新定位兩市的關係，你看如何？」

    「我非常認可您的看法，平常老朋友之間也會吵架，吵過之後還是要翻篇，我一直期待我們兩市關係能夠翻篇，不要像外界傳聞那樣，老死不相往來，更加不要像一些無良媒體報道的那樣，說我們兩市關係交惡。從很多層面上來說，我們兩市的合作要遠遠優於交惡，金京是南蘇省會承擔著省會城市輻射周邊城市的責任，廣陵是歷史文化名城，要對全市幾百萬父老鄉親負責，並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楊子軒微微一笑，「在這裡，我要做個檢討，我們兩市發生分歧之後，我沒及時主動和您溝通，化解分歧，造成了彼此的誤解，在幹部和群眾中造成了不良影響，這是我的問題。」

    「你都說過去的事情翻篇了，我們都有合作的共識，那現在我們就談談合作吧。」盧康生也不藏著掖著，直入話題。「廣陵港的建設周期很快，第一期建設基本完工，為我省經濟發展又添一大助力，在省內首創的BOT建設模式，也受到了許多幹部群眾專家的認可，我在這裡先表示祝賀。」

    「廣陵港發展勢頭目前還算良好，但是挑戰也不小，還希望市長同志您多多支持和關照我們廣陵港的發展……」

    盧康生啞然失笑，這個楊子軒果然是個眼尖嘴利的傢伙，自己還沒能從他嘴裡討到食物，他就先提出要求了。

    「這個好說，我這次找你來，也正是要談這個事，廣陵港的二期工程要上馬，資金方面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盧康生試探性問道。

    「首期建設之後，幾個碼頭都運營很好，一方面有廣陵本土企業的運輸需求，另外廣陵以北，甚至金京的一些企業，都選擇以廣陵港作為貨物，原材料的運輸中轉站，投資商對後續的建設都有信心，有幾家香港的投資商，目前都對廣陵港二期建設表露出濃厚興趣，資金壓力應該不大……」楊子軒緩緩說道。

    盧康生知道楊子軒所言非虛。

    廣陵港迅速發展起來，使得他和省內的許多人都大跌眼鏡。

    本來以為要拖上一年，尤其是交通運輸部的批文，至少也要拖延幾個月，最快也要明年才可能落實下來，開始建設。

    沒想到楊子軒在京城也有些門路，交通部特事特辦，批文很快就下來了。

    疏港公路，倉儲建設等配套設施迅速跟上，幾個優質碼頭，很快就投入使用。

    此前，南蘇北部和金京的部分貨物，原材料，都要從金京，繞道到姑蘇，梁溪這些地方，以這些地方的港口作為中轉站。

    現在南蘇北部的原材料和貨物，都可以直接從廣陵港就下江，上江，省去很多路費。

    加上水路運輸十分便宜，90年代中期國內陸路運輸無論是火車還是公路，都運力不足，選擇廣陵港的企業實在不少。

    「以前特區有港州特區的國貿大廈，叫港州效率，你們廣陵現在著實是創造了建港的廣陵效率啊！」盧康生嘆了口氣，當初爭奪廣陵港不成功，現在這個港口倒成了楊子軒和周邊兄弟城市談條件的砝碼，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老盧同志你過獎了！廣陵目前還是一個農業大市，農業人口占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發展壓力還是很大，實在不是談成績的時候，如果真有那麼一點成績，也是廣陵幹部群眾上下努力的結果。」楊子軒一點也不攬功勞，更加不炫耀廣陵港，也是害怕金京在省府層面搞小動作，說什麼廣陵港發展了，讓廣陵港現在承擔過多的推動周邊地區發展責任。

    這種事情，現實也很多，一個人工資漲了，周邊一些狐朋狗友可能就要黏上來，騙吃騙喝，說你漲工資了，好像掏錢就是必須的責任和義務。實則可能這個人，家裡妻兒生活條件都還沒得到改善，實在是大大的不合理。

    「二期建設的投資商還沒敲定吧？」盧康生繼續深入問題。

    楊子軒搖了搖頭，「優質的投資商不少，我們目前在篩選！」

    「這次說談合作，其實就是，金京也想參股廣陵港，你看怎麼樣？」盧康生也不再猶抱琵琶半遮面臉，直奔主題。

    「這個沒問題，只要價錢合適！誰都可以談！」楊子軒狡猾的回應。

    盧康生心裡暗罵一聲小狐狸，笑道，「廣陵方面要求的價錢是多少？」

    「這個真不好說，整個廣陵港的估值，目前還是很難定的。您也知道，廣陵港發展很快，無論是土地價值，岸線資源，配套設施和服務估值，是動態的，是上升的，說不好今天估個十億，再過幾個月，可能價值就去到十五億了。」

    楊子軒又說了一句具體的「廢話」！

    如此這般，也不過是想把廣陵港的每份股權賣個好價錢。

    盧康生蹙了蹙眉頭，隨即又笑道，「小楊兄弟啊，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說話沒必要那麼官方，要拿出點誠意來嘛，你這樣說估值不確定，那我們給個什麼價錢好呢？獅子大開口就不好了。」

    「那要看您的想要的參股比例了。」楊子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參股比例15到25，具體多少可以談，但是必須要在這個區間，我希望金京是除了你們廣陵市府之外的第二大或者第三大股東，並不謀求控股地位，但持股量也不能太少，至少要保證我們在決策層的發言權……」

    楊子軒心裡暗暗點點頭，這個盧康生這番話確實是有誠意的。

    金京在這個時候，提出要入股廣陵港，恐怕是出於兩方面考慮，一方面是擔心廣陵崛起，會壓縮金京的發展空間，另外一方面主要是追趕梁溪和姑蘇的壓力。

    姑蘇和梁溪今年雖然遭遇鄉鎮企業的全面潰敗，但是靠近黃浦市，大量台資企業轉移和輸入當地，經濟發展勢頭依舊迅猛，金京儼然要躋身全省第三的排名序列。

    對於一個省會城市而言，這樣一個經濟排名，是十分尷尬和面目無光的。

    尤其現在是經濟掛帥的年代，經濟發展是政績考核的十分重要一方面。

    盧康生屬於少壯派，還希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自然想扭轉這個局面，給自己資歷簿添加濃彩的一筆。

    這時候和廣陵捐棄前嫌，談合作，可以說是十分正確的一步棋。

    一方面可以以廣陵為跳板擴大對南蘇北部的影響，以抵抗南蘇南部的城市群。

    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利用廣陵港補足金京交通運輸上的短板，促進金京進一步發展。

    「那金京方面開出的條件呢？」楊子軒目光灼灼的盯著盧康生。

    盧康生雖然想迴避，談判這種事，幾乎都是誰先開口誰先死的。

    就好像去菜市場買菜，談價還價，人家誰先說出自己的要價，多半要吃虧，因為那樣你就不知道對方的價格底線在哪裡，就失去了討價還價的主動權，最後要被牽著鼻子走的。

    但是此刻，主動權在楊子軒手裡，他只能先報出自己的價碼給對方選擇。

    「資金方面可以談，金京政府不直接出面，但是會在市屬國企中挑選幾家優質的國企，共同出資組建投資公司，以這家投資公司的名義直接把錢注入廣陵港，你覺得怎麼樣？」

    盧康生盯著楊子軒的眼睛，說出自己的方案。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就直接走正規程序，讓這家投資公司和港商一起走我們港務局開出的招商程序，進行投資商的綜合評估，評比，答辯和資格審核……」

    楊子軒毫不猶豫說道。

    盧康生皺著眉頭，「這樣不太好吧？」

    楊子軒笑了笑，「怎麼了，老盧同志你覺得自家的公司競爭不過那些港資公司嗎？」

    盧康生搖了搖頭，「不是！」

    國資做慣了老大，要和外資一起同台競爭股權，實在是讓盧康生心裡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彆扭。

    尤其還設立評估和答辯環節，那些國企的大老爺們，怕是三下兩除二就被那些見多識廣的港商刷下來。

    「難道就沒其他辦法了嗎？」盧康生皺著眉頭。

    「如果要走私底下的程序的話，那可能就是另外一種出價方式了。」

    「你說，怎麼出價法！」

    「其實我的要求也不多，如果金京方面真的有誠意的話，希望能夠做到幾點，一，在原來的基礎上，規劃修築金京到廣陵的鐵路段，這樣廣陵港的貨物直接走金廣線，二，在原來基礎上，再規劃一條從金京到廣陵的高速公路段，目前的經過廣陵的高速公路只有一條，運力嚴重不足，制約著廣陵港的發展……至於錢嘛，那可以再商量妥當！」

    楊子軒兩個要求可以說，都直擊廣陵發展的要害：陸路交通運輸運力不足。

    廣陵目前只有一鐵路段，沿著廣陵北上，貨運能力不足。

    廣陵港要發展，甚至廣陵要發展大工業，鐵路高速公路都不可缺。

    盧康生咬著牙齒，這其實不算獅子大開口，但是這等於「養虎為患」---廣陵現在只是一頭剛甦醒的小虎崽，一旦高速和鐵路運輸打通，工業可以迅速發展，長成大虎，直接威脅到金京的發展。

    「金京是省會城市，政治影響力巨大，你們市政府牽頭在省府和部委上面走動，落實規劃建設這兩條路，我覺得並不是難事，你們的面子比我們廣陵好使得多……」楊子軒放下茶杯，意味深長的說道，「再說了，你們參股廣陵港，廣陵港也是你們市裡的利益一部分，你們為廣陵做更多的配套服務，也是為了你們自己啊！」

    把金京捆綁到廣陵港的利益戰車上面，就不怕金京會不就範！

    「這裡面涉及的東西太多了吧？」盧康生眉頭緊皺，心裡也拿不定注意，就怕養了個白眼狼，讓廣陵發展，反而彈壓金京發展。

    真是想驅姑蘇梁溪兩頭老虎，就要被廣陵這頭狼在後面咬一口啊！

    「容我回去商量商量，再考慮幾天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