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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場上，兩人揮灑著汗水，你來我往，鞋底和地板塑膠摩擦出尖銳的響聲。

    「廣陵汽車杯」廣陵領導幹部羽毛球比賽在廣陵大學體育館巨星，市委副書記，市長楊子軒，市委副書記白東山，市政法委書記肖立興，市委組織部長李煥，市人大副主任鄒生斌，市府副市長陳中興，潘晨，余建中，市政協副主席蔚藍等出席了開幕式。

    比賽由廣陵市體育總會主辦，廣陵汽車集團有限公司協辦。來自市直機關，各縣市區，國有企業以及中央與省在廣陵的單位等三十多支代表隊，兩百名運動員，參加男女子單打，雙打，混合團體賽等項目的角逐。

    中途，楊市長接到幾個邀請，最後也上場熱了熱身，跟他單打的是市直機關的一個美女，楊子軒對這個女孩子有點印象，是市計委的，美女總是容易讓人印象深刻，扭動著健美的身姿，讓人有點眼花繚亂，一些年輕的幹部，更是看得有點口乾舌燥。

    美女顯然低估了楊市長的運動天賦和機能了，開始還抱著讓一讓楊子軒的心態，但是一上來之後，楊子軒持球，發球，揮拍，控制落點，扣殺都十分靈活，美女捉襟見肘，想要全力以赴之時，已經為時已晚，一輪下來，被楊子軒殺個十一比二，就黯然下場……

    除了美女之外的年輕人，見楊子軒絲毫不留情的，自忖沒法和楊子軒一拼高下，更是不敢和楊子軒對戰了。

    楊子軒剛想放拍，離場，卻見白東山上來，笑道，「市長技術很高，咱們打個友誼賽吧？」

    楊子軒攤著了攤手，笑道，「上到賽場，就甭管身份了，賽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贏嗎？在賽場上談友誼，可不是我的風格。」

    「那我就捨命陪君子，和市長您打上一局。」白東山抓起拍子。

    楊子軒卻把拍丟一邊，臉上裝出一絲疲憊之色，說道，「我今天有點累了，改天吧，東山同志。」

    說完，大步離開球場。

    白東山氣得發抖，卻只能忍住，眼神死死盯著楊子軒的背影。

    看到場子的這一幕，高層領導們都各有心思，白東山上場，明顯帶有一定政治意味，本質是想跟楊子軒說——我能和你同場做對手！

    而楊子軒直接棄拍走人，則是在說——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對比起之前和楊子軒打的那個計委美女，也就是說——在我楊子軒眼裡，你連之前那個女人都不比不上。

    大家都是樂得看戲的人，有這樣一齣好戲，這個領導幹部羽毛球比賽，就已經有足夠讓人的討論的談資了。

    白東山握著球拍的手指發白，過了一會兒，才調整了自己情緒，丟下拍子，離開會場。

    秘書陳智見自己老闆臉色陰沉，給他倒了杯茶，白東山說道，「把早上的廣陵日報給我拿過來……」

    卻見廣陵日報依然在一塊豆腐塊，隱晦的批評著潘晨，黃之君這支赴獅城談判的招商隊伍，鬆了口氣，崔立坤雖然被斷掉了左膀右臂，但是依然能夠顧全大局。

    「你和崔立坤同志的秘書溝通一下，就說我對這次市里突然搞的人事調整，準備不足，我欠他一個人情，肯定會補回來了，讓他千萬不要泄氣，不要鬧情緒。」白東山想到一天前，被李煥在書記辦公會上面搞突襲，直接調走了崔立坤的兩個左膀右臂。

    本來以為崔立坤會親自來找他算賬的，他也打算親自登門謝罪的，沒想到崔立坤卻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就知道崔立坤內心肯定對他有隔閡了。

    陳智弓著腰，在白東山面前，點了點頭。

    「另外招商團隊那邊有傳回來什麼好消息嗎？」白東山話題一轉。

    「沒什麼消息……」

    「沒什麼消息，就是好消息。」白東山斜睨著眼睛，他十分不看好這個項目談判，認為這絕對是一場浪費經費的「公費旅遊」而已，他不信這個項目會來廣陵。

    「崔立坤同志那邊，我親自去談談吧，別因為這件事，而讓我們的之間的關係破裂。」白東山決定放低姿態，他現在廣陵真的需要盟友，崔立坤是他的第一個盟友，而昨天的人事調整，確實又是他的失誤造成的，對李煥的戰略目的，誤判了，造成的損失應該由他一力承擔。

    ……

    「立國，最近有點急躁了吧？」

    楊子軒走在湖邊，吹面不寒楊柳風，垂柳在春風吹拂下，顯得越發柔軟。

    「可能真的有點浮躁了。市里工作複雜了很多，副市長分工有了一次大規模的調整，原來的很多格局都被打破，計委一直承擔著市里經濟發展規劃的重任，方方面面都牽涉到，現在就是要方方面面，都適應各個副市長的作風和習慣，比如陳中興同志經常會對一些規劃工作做出批示，而周泰桃市長現在還在適應改革相關的工作，金融相關的工作規劃，他都沒來得及重視起來，很多事情都堆給計委這邊拍板呢……」舒立國跟在楊子軒後面，梳理著自己最近的一些想法。

    「我指的不是工作這方面，而是心態這方面。」楊子軒停住腳步，扭頭看著他微微一笑。

    「心態？」舒立國臉色有點慌亂，他事先沒想到楊子軒會挑起這個話頭。

    「安排一個美女來和我對打，是你的安排吧，那是你們計委的一個科長吧。」楊子軒腦子浮起了剛才和他打羽毛球的那個女孩子。

    「心態確實有些浮躁了，我會儘快調整過來，不把這種心態帶到工作中去。」舒立國對楊子軒心思越發揣摩不透。

    「是不是看到別人都升官，你這個計委重臣，還在原地踏步，心態就浮躁了呢？」楊子軒像是能夠洞穿他的心思。

    舒立國嘴角有點苦澀，自己這點心思，還是沒瞞過楊市長，最近他確實有點浮躁了，周泰桃，熊李元，黃宇東這些幹部，確實各有機緣，各有進步，他舒立國也服氣，但是眼看了潘晨這種後面才融入楊系幹部圈子的「新人」，而且之前是工業局長，論分量，還不如他這個計委主任，卻一步到了副市長，這就讓他心裡不平衡了。

    雖然，他一直堅信「是金子總會發光」，楊市長也不可能一直忽略他的，但是心態有點浮躁，卻是難免了。

    他最近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時工作中跑動得不夠勤快呢，他確實不如潘晨那樣，會經常到楊子軒辦公室匯報工作。

    更不如李煥，毛西溪那樣，和楊子軒有比較好的私人關係，平時私底下也會吃飯聊天。

    他只是一板一眼的，如果有重要工作，就會去請示楊子軒，不會經常往楊子軒身邊跑。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正是因為這樣，才在這幾次調整中，寸步未進呢？

    所以才有了安排自己美女部下，到楊子軒面前轉悠的想法。

    沒想到自己心理，卻一下子被楊子軒看穿了。

    「有這樣的心思，不是壞事，立國啊，我和你一樣，都渴望進步，都渴望更大的事業成功，這是人的天性，所以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想法。」楊子軒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你，潘晨，和熊李元，陸有為他們不一樣，你們都是本土經濟幹部出身，對於廣陵經濟該怎麼發展，有哪些發展路徑，怎麼因地制宜，都有較深的思考，在宏觀思考方面，你甚至比潘晨都要強……」楊子軒說道，」升官是天時地利人和，潘晨的強處在專業性，對於工業有比較專業細化的思考，說得本質一點，就是微觀層面比較強，所以他去做副市長，對於拓展他的視野，大有好處。

    但是你不同，你是計委出身，一直都是管宏觀。當然也有很多微觀層面，也需要計委來執行。管經濟這一塊，你是比較全面。但是你在條條上的工作時間太長，再去副市長這種崗位鍛煉，反而顯得根基不穩，不紮實，對你後面的發展，其實是不利的……」

    「真是我太浮躁了。」聽到楊市長這樣一番講話，舒立國豁然開朗，心結也解開，原來自己並沒在市長心中失去位置，反而是一直被惦記。

    士為知己者死，舒立國突然有了這樣一種感受。

    「而且市政府裡面，現在有周泰桃同志，還有潘晨，你再擠進去，也不是那麼合適。」楊子軒不想給省委留下拉幫結派的印象，一直控制楊系幹部在市府和市委的人數數量，尤其是市府，雖然實質上已經是他楊子軒的一言堂，但是表面上還是發揚民主集中制的精神的。

    「現在市里班子基本是配齊了，但是各區縣卻是缺比較多，像江陵區，義州，江陽，幾個傳統大區縣不說班子，一二把手的調整，都還沒落實，這原因很多，暫時不表。陸有為同志到省里去，我想讓你挑起這個擔子。」

    雖然舒立國已經漸漸猜到了，但是聽到楊子軒跟他溝通這個事情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

    「陸有為到省里去之後，江陽區這個重地就要空出來了，丟棄是不可能的。我在這裡只是先跟你做一個溝通。」楊子軒知道舒立國也有些資源，此時表露了全力支持他的態度，就讓他放手去找關係了。

    「其實我也想到塊塊上去鍛煉。」

    自從陸有為被陳志溫看中，直接調到省府大院之後，江陽區不僅僅在廣陵，在全省的地位也似乎水漲船高，不僅僅廣陵很多有資格的幹部盯上這個位置，甚至省里都有些想到地方鍛煉的幹部，也都盯上這個位置。

    而楊子軒是直接表態：江陽區還沒到了可以成為省里幹部鍍金跳板的發展層次——江陽區還是需要大力發展，大力發展就最好在市內找人。

    ……

    和舒立國一番詳談之後，楊子軒晚上和李煥一起吃了個飯。

    「崔立坤那個兔崽子還是繼續讓人抨擊，我要不要順帶收拾一下他啊……「李煥利用自己組織部長的優勢，突然發動攻擊，對宣傳系統的好幾個重量級幹部，進行了一番調整，交流到各區縣擔任宣傳部長，使得市宣傳部崔立坤目前可用的人極少，差不多就可以直接收拾崔立坤了。

    之前宣傳系統內部不少人認為李煥大勢已去，人人都以為李煥不做宣傳部長，對宣傳部的控制會減弱，但是卻忽略他是組織部長的這個事實。

    利用這個身份，他甚至可以進一步控制宣傳部。

    一下子，宣傳部又安靜了下來。

    「過猶不及，其實你這次把崔立坤的兩個左膀右臂交流到區縣去，並沒有實質性的削弱了他的根基，反而讓他對區縣的宣傳部長有了控制力……」楊子軒緩緩說道。

    李煥皺了皺眉頭，這一層，卻是被他忽略了。

    「凡事多想一層，雖然這樣可以簡單粗暴的削弱崔立坤在市宣傳部的影響力。但是從長遠角度來看，並沒有完全達到目的，如果他最後還是被推進市委班子，那這兩個人，反而成了他很好的棋子。而且他們有了區縣的工作經驗，再回到部里，就可以有升遷的理由了。」

    李煥聽著楊子軒說，卻是汗涔涔的，他當時確實是鬧了點情緒，直接簡單粗暴的斬斷崔立坤的左膀右臂，考慮不周。

    「做事多考慮幾步，就像我現在想著讓舒立國同志接替陸有為同志，我就要想著這要是成真了，新的計委主任，要由誰來擔任，計委主任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位置。」楊子軒喝了口水，「我必須要提前推演到好幾個人，這樣才能找出最合理的人員調配方案，妥協的成本最低，又能爭取到最大利益。

    現在廣陵市委班子內部，還是野蠻爭食時代，怎麼說呢，就是誰搶到就是誰的。妥協和交換的相對平衡還沒產生，不會因為我這次放棄一個關鍵崗位，就會有人領情，下次也讓一個關鍵崗位給我。而是這次搶到了關鍵崗位，下次一樣還是會搶……」

    「受教了。」李煥聽著楊市長對目前市內人員調配的一些規律的總結，有點佩服。

    「崔立坤那邊不用繼續逼他，讓他蹦達，我有很大把握拿下那個半導體項目，必然有讓他唱衰的渠道，捏死這個渠道，就無法狠狠甩他一巴掌，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了。」楊子軒笑道。

    李煥心裡神會，笑了笑。

    卻接到了周立昌的電話，說想讓他過去談談。

    李煥告辭了之後，楊子軒換過衣服，就走了過去，周立昌提議到後院走走。

    後院臨近湖邊，在機關大樓後面，很容易被機關大院幹部看到。

    市長和市委書記私底下談話雖然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看在白東山，肖立興等一些人眼裡，就不一樣了。

    楊子軒瞳孔一縮，這可是一個不小的信號啊。

    難道周立昌已經下定決心，暫時和我合作嗎？

    兩人一前一後，在後院走著，楊子軒去看到了白東山，肖立興等人辦公室的窗簾被拉開。

    」我剛接到了省委苗秘書長的電話，他和我溝通了一下宣傳部長的人選問題，另外還過問了一下江陽區新書記的人選問題……」周立昌沒怎麼雲山霧罩的，直截了當的開門見山，「你覺得這事，我們怎麼辦呢？」

    「苗秘書長真是對廣陵關心備至呢。」楊子軒嘆了口氣，肯定是苗玉龍太心急了，吃相太難看，又沒給周立昌足夠的許諾，周立昌開始還能容忍苗玉龍在廣陵安插人手，搞小動作，但是最近白東山和崔立坤聯手，就有些不小的動作，讓他嗅到了一絲的危險的氣息。

    也許苗玉龍接觸過太多的市委書記，沒把周立昌這個書記放在眼裡吧。

    傲慢總要付出代價了。

    把周立昌逼到他這邊來，怕就是苗玉龍沒想到的吧。

    政治果然是沒有永恆的敵人啊。

    「宣傳部長的問題，我覺得還是交給省里去安排好了，至於江陽區，是咱們廣陵內部的事情，苗秘書長管不到這麼寛吧，除非他代表的是朱書記的意思……」楊子軒同樣直截了當。

    「崔立坤這個人呢，我覺得資歷還是淺了些，不過宣傳系統本來就比較專業和特殊，如果省里真的需要，市委也不能施加阻力……」周立昌說得很隱晦，但是想表達的意思卻很清楚：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你動用點關係拿下這個位置，而不是讓崔立坤上位。

    楊子軒明白他為什麼是這個態度：之前他和周立昌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權力平衡，雖然他能夠控制好幾個常委，但是周立昌在書記辦公會上的絕對優勢是很明顯的，這也是周立昌可以容忍楊子軒繼續擴大地盤的主要原因。

    但是現在苗玉龍卻一而再再二三的想擠進來，讓周立昌覺得形成新的平衡，讓出了太多的利益。

    就好像一個蛋糕，原來兩個人分，現在要三個人分，那之前兩個人斗得再厲害，也想先把這第三者逼走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