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嘉澤想到於家飯桌上的白面饅頭,隔天還能吃個雞蛋,十天半月的還能沾沾葷腥兒,還有青磚瓦房。跟吳家這樣的人家比起來,可真真是好日子了,有錢人家的生活。
於嘉澤不過剛滿兩生日,周歲之後腦子才漸漸清醒起來。又不常出門,遠的不過自家附近打個轉兒。今日這樣串門兒的時候可不多,哪裡知道村子裡別的人家過得什麼日子?
於嘉澤心裡想到自己以後就過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土裡刨食兒,看天吃飯的日子嗎?
上輩子出身農村也下過地,不過絕沒從頭到尾管過一茬兒莊稼,不過農忙時幫忙收個花生,掰個玉米。高中以後幾乎家裡基本都是機器播種、收割,只管平時打藥除草、殺蟲,撒撒化肥。跟此時農民種地,純靠人力和粗陋的農具的辛苦比起來,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得比!
哎,還得讀書啊,知識改變命運!生活不是種田文,自己靠種地過上好日子,那是指望不上的。
沒等於嘉澤一頓飯引起的深思繼續發散深入下去。於家到了。
於嘉澤一眼看到門口的馬車,可真是稀罕,傳說中的馬車。在現代馬車太稀罕了,比古代還少見。於嘉澤只在公園見過供遊人觀賞和試騎的馬,沒有車廂。不過於嘉澤連馬都沒摸過,沒錢的時候捨不得,工作之後沒時間。今日可真的開眼了。
沒等於嘉澤仔細看門口的馬,吳家夫郎已經推開了於家的大門。吳家夫郎也很驚奇門口的馬車,不過想著先把孩子帶進去,出來可得仔細瞅瞅。
吳家夫郎沒敢高聲叫門門,怕驚動裡面的人。輕輕叩了一下,便推開門往裡走。
剛轉過影壁牆,就看到林子君迎了過來。
林子君聽到大門響動,想著是不是吳家夫郎送孩子回來了,午飯的時候都過了。
走過來一看果然是。伸手拉過吳家夫郎的手,轉到影壁牆前,說道,「吳家哥哥,今日家裡有事就不留你了。多謝你幫我照看孩子。」
「你別客氣了,這有什麼。你這孩子乖巧著呢。不費我多少力氣。你忙著,我家去了。你也別送了……對了,這孩子飯就吃了兩口,記得餵孩子吃飯。」
林子君抱著於嘉澤進了廚房,添水起火煮了幾個雞蛋。於嘉澤一直乖乖得跟在他身後。往灶膛塞了幾根柴火,林子君低頭摸摸兒子的頭,這孩子真是太乖巧了,有點讓人心疼。
「兒子,餓不餓?喝點水。」林子君問道。
「餓了。」於嘉澤是真的餓了,雖然很想知道堂屋發生的事情。不過想也知道沒人告訴他。小孩兒沒人權啊!還是先填飽肚子吧,該來的總會來。抬頭看看自家阿爸忙碌的身影,臉上浮出一個笑容,小孩子也是被保護的啊。
煮好雞蛋過了涼水,林子君剝了兩個雞蛋放在小碗裡,放在兒子跟前。對兒子說,「乖乖待在這裡,阿爸出去一下。不要碰灶頭的火,知道了嗎?」
看到於嘉澤點點頭後,林子君端著剩餘的雞蛋,起身出去了。
林子君走到堂屋前頭,對小王氏招招手。
小王氏走過來,問道,「什麼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說完。我煮了幾個雞蛋,你拿著去劉家給孩子吃,都晌午了孩子都該餓了。要不你就把孩子接回來。」林子君回道。
小王氏看看了看碗裡的雞蛋,嘆口氣,說道「不聽了,有啥事最後都能知道。我先去接孩子,小的該鬧騰了,別累著劉家嬸子。」
在於嘉澤在廚房吃雞蛋的時候,堂屋的對話,讓他的命運悄悄拐了個彎,才有後來他不算壯闊卻也精彩的人生,還有遇到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個人!
於文敏的話讓老一輩兒的人想起了秦阿爸,想起秦家人,還有秦家不大清楚地身份。
於文敏口中的叔叔四十來歲年紀,不胖不瘦,一張和氣臉。此時臉上沒什麼表情。於文敏說完之後,他沒立刻說話,而是停了片刻,似是給眾人回憶的時間。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這位才輕輕叩了叩桌角,喚起眾人的注意。端坐在那兒,也不起身,直接開口道,「在下姓沈,身上也掛著個小職稱,就不給諸位老人家行禮了。諸位就稱呼在下一聲沈先生吧。」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緩,卻不由得讓人留心聽著。
於家諸人聽了這話,有點面面相覷,這是解釋又是威懾。三叔公心裡轉了轉,正想開口,就被阻止了。
沈姓男子擺擺手,繼續說道,「咱們言歸正事。在下今日代我家將軍來理清這陳年舊事,所言皆能代表我家將軍。我家將軍姓秦,是二十七年前遷來十里村的秦家的小少爺。將軍當年與家人失散,這麼多年也幾經坎坷。因而才在幾年前才尋到親人,因為將軍駐守北地,不得擅離職守,故今日不能前來。」
於家眾人聽到這裡不由得有些膽怯,大家鄉里小民,小門小戶連縣太爺都沒見過,更何況這帶兵的將軍。氣勢頓時矮了三分。
沈先生也不看眾人臉色,只繼續說道,「在下已知當年所發生的事,在此先代我家將軍,謝過當年對秦家的照拂。」說罷,起身抱拳行了一禮。
眾人忙站起來說道,「不敢不敢。」里正族老聞言臉色還好。唯有於家德和王氏臉色一變。於家德對自家夫郎不好,眾人皆知,更是在夫郎死後,剛過百日就娶了王氏。
不過沒等於家德多想。沈先生就繼續說了,「別的不提,只有兩件事,諸位可還記得。第一件事,當年我家二公子(秦阿爸)在成婚之前,曾立下契約,第二子姓秦,繼承秦家香火。契約在此,上面有於家長輩與於先生(於家德,有功名的人可稱先生)的簽字與手印,還有就見證人的手印簽字。諸位可要驗看?」
於家德聽完臉色青白交加,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只拿冷眼掃了大兒子一眼,就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三叔公與里正互相看看,伸手接過契紙。契紙已經發黃泛久,可兩人還是認出這是當年立下的契約,上面還有二人的名字和手印。便對沈先生說道,「是真的。」
於家德平息了一下氣息,不的冷不熱說道,「是,是有這回事,不過……」
沈先生打斷於家德的話,說道,「諸位驗看過是真的就好,於先生也承認了,就更好了。那在下就直說了。我家將軍至今膝下一子也無,現在找到二公子的後人,必要侄子認祖歸宗,繼承香火的。當年二公子早逝,秦家又無人,所以文禮少爺沒有歸秦姓。今次必要二公子後人回秦家。」
不等其他人有反應,於家德猛地站起來怒道,「我若不願意呢,這是你這是不讓兒子認老子了嗎,要帶走我於家子孫嗎?」
沈先生聞言也不生氣,仍是不疾不徐的回話,但聲音中已經帶了幾分冷意。「於老秀才怎能這樣說呢?這契約是真的,你也承認了,我家將軍也並非不讓文禮少爺不敬您這個父親。改姓之後照樣是您的兒子啊。
更何況您說這話有幾分底氣?當年您對我家二公子如何?我家公子又是如何待你和於家人的?公子當年的陪嫁又去哪兒了?您這位夫人又是何時進的門?文禮少爺此次府試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當年二公子未離世時將軍曾寄信來,公子卻未收到,含恨離世。信,明明寄到了,又去哪兒了?
再有,四年前將軍又托人問詢,為何你說沒有秦家的消息?如不是找到了文敏公子,將軍不知何時才能知道親人的消息?這又是怎麼回事?
你說來看看,你有何面目見我家公子,有何面目面公子的兩位兒子?」
於家德不等沈先生說完,臉色漲紅,趔趄後退扶著桌子站定,嘴唇緊緊抿住,說不出話來。
其他人聽完也都大吃一驚,這其中竟有這麼多事?看於家德的樣子,便知八成都是真的。這讓三叔公等於家族老想勸都沒臉,張不開嘴。搖搖頭坐下,不知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