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宮裡,秦少游自然沒有資格進入後苑,只能在宣政殿邊的一處偏殿裡住下。
朝廷一連串的手段開始眼花繚亂起來。
先是有武承正奉旨前去了相王的藩地,帶了兵卒,對相王李旦的看管更加嚴密。
此後是清除了一批李隆基的餘黨,不過這一次牽涉的並不多,至少王家暫時沒有遭受到牽連,五姓七家中的任何一個,要動起來都比絕大多數時候要棘手的多,此外,自是整編南衙二十衛,重新接替宮中衛戍。
武則天因著秦少游為百官求情,而代價則是抹殺了他的功勞。
當然,這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過了幾日,宣政殿那兒武則天與幾位大臣殿議,便讓婉兒去尋秦少游來。
下榻在宮中的秦少游,自然不免和上官婉兒接觸更多了一些,又時婉兒在待詔房裡待久了,也會到宣政殿這兒來,和秦少遊說說話,她見識多,秦少游的見識也是廣博,一個人的知識是來自於凌煙閣里浩瀚書海,而另一個則是兩世為人,更曉得人間疾苦。從前二人說的話,大抵都是朝中某某某,無非是爭權奪利的事,如今閒了下來,反而談天說地,也就閒散下來了。
婉兒叫了秦少游,秦少游到了宣政殿,便看到殿中跪坐了許多人,崔詧、狄仁傑、王方慶、楊再思、武家兄弟等等。
其實秦少游知道,朝廷已經開始在洗牌了。新進的幾個三省侍郎他都不熟,這些面生的人自是春風得意,而王方慶,則是一臉死灰,據說陛下有令他修文史的打算,這個職位雖然地位崇高,可是權柄卻是被虢奪的一乾二淨,不過成王敗寇。眼下確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武則天見了秦少游,便不禁笑道:「秦卿,你倒是教人好等,來,聽聽崔卿的意思。」
崔詧咳嗽一聲,道:「此番平亂,秦上尉功不可沒。老夫以為。既然有功,哪有因其言而不封賞的道理,假若如此,豈不是教朝廷讓人詬病?這忠義之士,也非要寒心不可。老夫與三省的諸公議了議,對天策軍嘆為觀止,據聞天策軍一舉克飛騎,朝廷對天策軍。豈有不重用之理……」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
只不過許多的話,某種程度來說,雖然是吹捧,卻都有事實為根據。
其實秦少游很理解崔詧,崔詧受過自己的救命之恩,而秦少游又在平亂之後,懇求陛下燒掉了那些臨淄王與人來往的書信,這對許多大臣來說,不啻是解決了一個隱患。而臨淄王,自然因著想要抓大臣的把柄。讓人心寒,所以外間近來對李隆基的印象非常壞。許多流言蜚語都是對這個失敗的皇孫嬉笑怒罵,可惜這時候沒有天橋底下的段子手,否則這位臨淄王殿下,怕是當真要抹黑的面目全非了。
而根據定律,誠如那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之類的理論,壞人的敵人,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好人。
古人嘛,凡事都喜歡分出一個黑白來,黑你的時候往死里黑,渾身上下一無是處,既然李隆基是一無是處之人,那麼秦少游自然就是敢於和黑暗勢力做鬥爭的鬥士了,於是乎,如今許多清議和言論,對秦少游的形象有所改觀。
這時候,一個燙手山芋就丟在了崔詧手上,秦少游對崔詧有活命之恩啊,人家秦上尉,近來名望不壞,又立了大功,陛下對他地功勞置之不理,別人可以當做沒有看見,你崔詧成嗎?
人活一張臉,崔詧只好動身串聯了,在三省議事的時候,把這事兒提了出來,三省之中,無人反對,一方面是賣崔詧的面子,大家沒有必要和崔詧唱反調,另一方面朝廷難免不會秋後算賬,要揪出一些李隆基的餘黨,想想看,你若是反對此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同情李隆基,你不是奸黨誰是奸黨來著。
就這麼一呼百應,最後到了這宣政殿,就醞釀開來。
崔詧捏著長須,一邊說,一邊含笑:「所以以老臣的愚見,有功不賞,是為朝廷之過也,況且是如此的功勞?但凡朝廷都有規矩,戰功赫赫者,敕國公,當年先皇帝在的時候,重用黑齒常之,敕其為燕國公,被引為了一段佳話,而臣的意思,秦少游此番的功勞,實在太大,所以臣請陛下,褒獎秦少游的功勞,而以服眾心。」
為了這個事兒,崔詧也是煞費苦心。
既然要賞,當然得想法子,可是該怎麼賞呢,在職事上是不能賞的,天策上尉難道改為天策將軍?這天策二字,本來就犯著忌諱,自然還是極力避免的好,想來想去,也只有爵位了。
不得不說,秦少游這個功勞,實在是非同小可,真要論起來,往大里說是匡扶社稷,往小里說,那便是救駕之功。無論怎麼說,都不能小了。既然職事上盡力的避免,那麼只好就表彰他的爵位了,偏生此人已是縣公,再網上給個郡公,似乎不夠意思,因為大唐對軍功,向來是十分捨得的,功勞大,封賞也就沒什麼顧忌了。
因而直接一個國公,也算是相稱。
武則天只是含笑,卻是左右四顧,道:「其他諸卿,又是什麼意思呢?」
狄仁傑道:「秦上尉受封之地,乃是孟津,孟津屬魏,不妨敕為魏國公。」
狄仁傑直接連爵位都想好了,表露的意思自然是明顯無比。
這二人發了言,其他人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武承嗣笑呵呵的道:「臣附議崔公之議。」
秦少游當然只有旁聽的份,斷然不可能湊這個熱鬧的,不過如今突然人緣變得如此之好,也讓他目瞪口呆,雖然他知道自己和許多人的關係已經無形中的得到了改善,可是這樣的一呼百應,也讓他大感意外。
武則天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那麼就依眾卿之言。」
武則天似乎還覺得不足,其實她地心思,是覺得禁衛總是有些不太可靠,尤其是經歷過武懿宗一事之後,這種感覺也就愈加的明顯了,而天策軍駐紮於城外,恰好平衡城中的禁衛,有了此次救駕,任何人想要有什麼圖謀,都少不得要掂量一二。
武則天和李家不同,李家是樹大根深,盤根錯節。可是武則天這個天子,也只是無根的浮萍,因為沒有根基,所以要坐穩天下,靠的只能是借力打力的手腕,這也實在是為難了這個女皇帝,其實她早在高宗在的時候,就曾有心思奠定武家根基,只是可惜,武家的人自己不爭氣,所以制衡對武則天來說,可謂是重中之重的事。
她本欲如此,結果現在崔詧的意思,卻是在爵位上給了諾大的好處,一旦敕封國公,這就意味著,天策府那邊,委實沒有繼續提升的必要了。
武則天眯著眼,沉吟良久,道:「可是朕再想,秦少游的功勞倒是賞了,可是天策軍上下將士呢?朕聽說,有個叫王二的,一人居然擊殺了七個亂兵,還有都尉方靜,更是功勞不小,朕不能厚此薄彼,不妨如此,天策改為天策衛吧,獨立於北衙和南衙之外,衛中上下,盡都授永業田,這田……」武則天眯著眼,道:「河北那兒,不是有一大塊荒地嗎?不妨就賜給他們吧。」
所謂的河北,有很多的解釋,你可以把他理解為黃河以北的地區,也可以理解為河北路這個行政區域,不過武則口裡的所謂河北,卻是與孟津遙遙相望的黃河以北,那兒確實有一塊荒地,其實這塊地占地還不小,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那兒河水泛濫成災,將那兒淹了,再加上唐初時的兵亂,導致那兒到處都是雜草叢生,使那兒成了無主之地,可是到了後來,高宗在的時候,將京師改為了東都洛陽,可是洛陽和長安卻是不同,長安是關中,四面都是關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是洛陽屬於關東,地理位置就差了一些,四周雖也有關隘,可是尤其是北面,幾乎是無險可守,一旦有賊軍自北面殺來,洛陽就成了眾矢之的。
當時為了改變這種情況,武則天想了一個法子,那就是後世宋太祖趙匡胤的辦法,在開封的北面種樹,弄出了一個下馬林來,而這個辦法,實則卻是武則天開創,她下旨不許將這塊土地開墾,也打算種樹,作為整個洛陽的北面屏障,那個時候,武則天剛剛登基,風雨飄搖,天下動盪不安,所以此事也就得到了貫徹,可是到了後來,天下漸安,對於這植樹造林之事,武則天也就沒什麼興致,種樹的事雖然荒廢,可是旨意卻已下達,所以那兒一直荒著,開墾的人因為朝廷的禁令而去不得,造林的又因為朝廷對此不熱心,也沒人去過問。
而如今,武則天猛地想了起來,卻似乎想要將那塊地變廢為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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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