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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初念又做夢了。

    那片燎原的火海在她面前肆意燃燒，而她被堅實的擋在了一個溫潤但卻溫暖到熾熱的懷抱里。

    商厭緊緊地摟著她，他親吻著她的額頭，語氣一如往常的淡定，但又夾雜了數不清的繾綣與深情：「小念，答應我好好活下去，活到一百歲，身體健康，快樂無憂，我要你兒孫滿堂，安享此生。」

    他的聲音其實已經很沙啞，烈火濃煙中幾乎說不出話，但他還是認真的說完了最後一句：「如果不開心，忘了我也可以。」

    秦初念抓著他的袖子，她想看清楚商厭的臉，但是視線已經模糊的什麼都看不見。

    她只能抓住他的袖子。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商厭反手握住。

    在被推出去之前，秦初念聽到他猛然拔高的聲線：「騙你的，秦初念，我沒那麼大度，你不不准忘記我。」

    「這輩子不准，下輩子不准，下下輩子也不准。」

    一切都戛然而止，商厭後面又說了什麼，秦初念沒有再聽見。

    她只看見了那個挺拔的背影被吞隔離在火海之中，而他的肩膀和後背，擋住了所有本應該砸在她身上的火團。

    所有的一切都消聲滅跡於津南那座，種著海棠樹的小院。

    -

    秦初念再次睜眼的時候，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尖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身上出了一身的汗，心臟也是倉皇跳動著。

    距離那場火災已經過去一個星期，她在被救出來的時候，就直接被送進了津南醫院。

    醫生說她並沒有受特別嚴重的傷，只是吸入太多濃煙，導致肺部有些問題，而且聲帶也受到了影響，暫時沒法說話。

    而她也不想說話。

    她從第一天醒了以後，就每天都坐在病床上發呆，不管誰來了都拒絕溝通。

    商渺是第一個趕過來的，那小院是盛聿幫忙購買的，有聯繫方式。

    商渺通知了秦家人，盧惠哭的差點暈過去，秦誠也白了不少頭髮。

    可無論他們和秦初念說什麼，秦初念都不願溝通。

    她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他們一眼。

    還是秦雲亭說了一句：「你肚子裡的孩子沒事。」

    秦初念才有了反應，她低眉看著自己的肚子，只一瞬，眼淚就落了下來。

    沉默又無聲，但她的難過又誰都看的出來。

    後來商渺帶著小桑果來過一次，小桑果眼睛又紅又腫，仿佛像個桃子，人也瘦了一圈。

    一看到她，小姑娘就撲在床上，哭的有些哽咽，抓著她的手哀求：「舅媽，舅媽，我要舅舅，我要小舅舅。」

    商渺說，火災那天，小桑果本來正在老爺子那裡學習，卻不知道怎麼突然哭鬧起來，怎麼安撫都安撫不住。

    秦初念在心裡想，這可能就是血脈相連吧。

    秦初念在醫院裡住了十天，有秦家和商渺幫忙，沒有任何人能進來打擾她，她休息得還算好。

    只是也肉眼可見的，她一天比一天更憔悴，也更消瘦。

    盧惠心疼的不行，好幾次想要拉住她說話，都被秦雲亭勸住。

    她說秦初念現在已經是重度抑鬱，又剛經歷了這種重大的打擊，誰都別再去刺激她了。

    盧惠就算再難受也沒辦法。

    直到出院當天，秦雲亭和商渺一起來接她，然而秦初念卻在換好衣服以後。突然開口了：「我現在可以去看看他了嗎？」

    她的聲帶還沒有恢復，醫生說也可能可能不會再恢復，因為受損很嚴重。

    可她卻努力將每一個字都說的很清楚。

    而這個他指的是誰，不用問也知道。

    秦初念知道商厭就在她隔壁病房，可是她也知道，之前她的狀況，他們都不會允許她去看他。

    所以她不哭不鬧，只等著今天。

    秦雲亭沉默片刻，點點頭：「可以，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受的傷很重。」

    秦初念呼吸一滯：「嗯。」

    秦雲亭看著她，艱難的將事實告訴說了出來：「醫生說，他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他大腦受損很太厲害了。」

    消防那邊的救援情況說，商厭是用自己為秦初念擋住了大部分的危險，他將秦初念保護得很好，可是他的後背和肩膀手臂，卻都已經血肉模糊。

    他最初衝進火海的時候，火勢已經非常糟糕，但周圍民眾都一口咬定這間房屋裡沒有任何人。

    可商厭卻篤定了秦初念在裡面，他義無反顧的衝上樓，然後將秦初念緊緊護在懷裡，最後將她推給了趕到的救援人員。

    他曾經無數次的和秦初念說過，不用擔心，只要他在，他就會保護她。

    秦初念踏進商厭的病房時，整個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病房裡很安靜，安靜到只有機器的聲音。

    可是這聲音聽著卻格外刺耳。

    商厭就那樣躺在病床上，他臉色蒼白，身上纏繞著各種儀器。

    秦初念想，和他平時清俊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分明只有幾步路的距離，秦初念卻走了很久。

    等到她終於停在商厭病床邊的時候，她才顫抖著抬起手，想要去拉商厭的手。

    然而他手上還扎著針，秦初念還沒碰到就又收了回來。

    「阿厭……」她嗓音沙啞，一點也不好聽。

    秦初念慢慢在病床邊蹲下，她卻連哭都不敢哭的大聲了，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以免吵到商厭。

    她的阿厭。她的阿厭。

    她忽然想起什麼，伸手去勾住商厭的手指，又笑又哭的說道：「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們有寶寶了，你不是想要女兒嗎，還要叫她歡歡。」

    「商厭，你有女兒了。」

    「你總要見見她的，對嗎？」

    -

    秦初念一個人在病房裡待了很久很久，出來的時候，已經平復了情緒。

    商渺看著她，心情很複雜：「醫生的話也不一定是絕對，說不定什麼時候會醒來。」

    秦初念說，「我知道。」

    「那你……」

    「我等他醒來。」秦初念垂下眼睫，「我告訴他我懷孕了，他一直想要女兒，肯定捨不得錯過歡歡的出生和成長的。」

    許久後，她又喃喃補充道：「他肯定是一個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