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大虎走了以後,董大寶這才看著錢大同,直爽的說道:「錢大人,這一次你過來究竟有什麼事?咱們都是為陛下辦事的,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錢大同一愣,隨後一臉豪爽的說道:「董大人痛快,能結識董大人這樣的朋友,真是我的榮幸!我這次過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向董大人打聽一個消息。」
打探消息?
董大寶臉上不動聲色,心裏面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要知道,這件事裡很多消息是不能泄露的,而且牽扯的人和事都太多,一旦泄露了會有很大的麻煩。
董大寶沉聲問道:「不知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這次的事有沒有牽扯到蒲州的范家?」錢大人笑著有些小心謹慎。
蒲州范家?
董大寶的臉上沒什麼變化,心裏面卻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來打聽案子的事。這對於董大寶來說倒是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我能先問錢大人一句為什麼嗎?」董大寶笑著說道。
我不可能把這件事就這麼隨意的說出去。
錢大同聞言,也不意外,只是輕聲說道:「我們內務府和范家有一些生意,如果這次的事牽扯到了范家,我們想要保一保。」
聽了這話,董大寶就是一愣。
這次的事搞這麼大、牽扯了這麼多的人,內務府那邊不可能沒有消息。他們的消息一向是非常靈通的,畢竟他們還有一個外務府。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內務府居然還想要保住范家?
這個范家究竟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董大寶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奇的說道:「不知錢大人想要怎麼保范家?錢大人你放心,我沒什麼惡意,我只是好奇。」
這倒不是假話,董大寶真的只是好奇。
這些案子,所有人都知道是通了天的,也就是說這件案子在陛下的關注範圍以內。如果范家真的牽扯到了這件事,那也應該是陛下說怎麼處理他們。
內務府想要保范家,這話說的有點大了。
錢大同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那要看他們家犯了什麼、犯下的事有多大。如果可以保的話,我們會給陛下上奏疏。」
董大寶見對方不肯透露,知道再打聽也沒有用,乾脆直接說道:「這件事我也不知道,因為這件事一直都是王大人在處理。我也不知道你說的這個范家是哪一個范家。」
聞言,錢大同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你早說你不知道啊!
你要早說你不知道的話,你幹嘛要問這麼多的問題?
我也不會把這些問題告訴你!說不得你就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企圖!
「不過錢大人你放心,我馬上就讓人去問王大人。如果有了消息,我第一時間就會派人通知錢大人。」董大寶一臉的真誠。
聞言,錢大同的臉色並沒有變得有多麼好看。
在他看來,董大寶就是在敷衍自己。
於是錢大同站起身子抱了抱拳說道:「如此,就多謝了。」說完,他就邁步向外走了出去。
看到錢大同離開的背影,董大寶若有所思。
「讓咱們的人查一下這個錢大同,看看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另外,讓人查一下蒲州城的這個范家,弄清楚這個范家究竟是怎麼回事。」
「去找內務府那邊的負責人,問問這件事是不是這個姓錢的自己想要乾的。」
「是,大人。」王大虎答應了一聲,恭敬的說道:「我現在就去。」
董大寶心裡已經開始有懷疑了,懷疑這件事就是這個錢大同自己搞出來的。
錢大同想要保這個范家,這個范家和他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件事就比自己想像中的要複雜。
如果是內務府那邊的決定,那這件事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只能說明這個范家對內務府來說很重要,完了還是要看范家在這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
董大寶這邊事辦成了,王用汲那邊也把事辦成了。
他們見到了張四維,但也不過就是一番寒暄,然後便回來了。雙方的關係現在也不適合說什麼太過深入的話。
看著走進來的王用汲,董大寶問道:「怎麼劉大人沒跟你一起回來?」
「被留下了。」王用汲語氣隨意的說道。
聞言,董大寶的臉色就是一變,眉頭都皺起來了。
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劉守有和張四維搞到一起去了。
董大寶心裏面也不禁嘆了一口氣,劉守有確實不識時務。
現在這個時候,無論是什麼原因,你就不應該和張四維走動。可是看來劉守有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
看了一眼王用汲,董大寶無奈的說道:「大人,看你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王用汲輕笑了一聲說道:「這天下大勢是沒有人能阻擋得了的。一些小小手段,什麼都成不了。」
說完,王用汲問道:「內務府的人來過了?」
聽了這話,董大寶也不覺得意外。
王用汲畢竟是欽差大臣,他也有自己的欽差衛隊。那些欽差衛隊可不光光就是保衛欽差大人而已。
董大寶點了點頭說道:「是來人了。他們詢問了一個叫蒲州范家的人家,似乎想看看這個范家有沒有被我們盯上。如果被盯上了,他們還想保一保。」
「真沒想到這個范家還有這個能耐。」王用汲頓時就露出來了笑容,很感興趣的說道:「說起來這個范家,你應該知道吧?」
董大寶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自從到了蒲州之後,整個蒲州所有大戶的資料全都在董大寶的腦子裡。
在王用汲沒有來到蒲州之前,錦衣衛就已經完成了對這裡的調查。如果做不到這一點的話,董大寶也就不必到這裡來了。
王用汲點了點頭問道:「那你是怎麼回復他們?」
董大寶也沒有隱瞞,把自己是怎麼說的講述了一遍,最後甚至把自己的安排全都告訴了王用汲。
說完,董大寶說道:「這件事太大了。」
王用汲倒是沒有什麼擔心的樣子,只是笑著說道:「你也不必太擔心,這件事跟我們的關係不大。估計是那個范家把自己嚇到了。」
「這樣吧,回頭我見一見這個范家人。」
聽了這話,董大寶頓時一愣,有些遲疑的說道:「這個時候見他們,合適嗎?」
「這個范家不一樣。」王用汲搖了搖頭。
王用汲沒有和董大寶解釋,因為這裡面的事太複雜,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這裡面牽扯到的東西,王用汲明白,董大寶恐怕不明白。
當年西北這邊的人經商,搞了很多都是在鹽上面。朝廷納糧開中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西北這邊屯田種糧食。尤其是西北的商人,他們用這一條政策和地利賺得盆滿缽滿。
這個范家就是其中的一股,而且是其中比較清奇的一股。有說他們家是經商,或者說他們家是以農為商,平日裡廣置田地,種大量的糧食和糧草,供應著關隴(函谷關以西、隴山以東一帶),至皋蘭(今蘭州),往來張掖、酒泉、姑臧(今甘肅武威)等地。
范家的商隊遍布這些地方,每年為各地各衛所提供了大量的糧草和糧食,家人也沒有什麼作奸犯科的事,基本就是安安穩穩地種地、做生意。
這樣以後,范家自然入了內務府的眼。內務府在這邊好多生意都是和范家進行合作的。
這一次顯然是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范家人的心裏面開始發慌了。他們也沒有辦法,所以只能求到了內務府的頭上。
這樣的人選,內務府那邊自然是不想放的,也不想讓范家被自己這些人收拾掉了。畢竟這樣的大戶如果被收拾了,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事實上,王用汲的猜想根本就沒有錯。
在他猜想這些事的時候,內務府的奏疏已經遞到了朱翊鈞的面前。
看著眼前的這份奏疏,朱翊鈞的臉色變得很精彩。
說實話,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一件事。
自從鹽場被控制了以後,朱翊鈞組織大量的人建立類似一個皇莊的民間組織,積極發展先進的工藝、改變生產模式。
在銷售的模式上,納糧開中一直是朱翊鈞堅持的政策。他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好政策,可以讓邊關的商人們賺到錢,也可以讓邊關的將士們有穩定的糧食和糧草。
同時可以大力的發展邊關的商屯,有利於利用經濟手段充實邊關的人口。
唯一難點就是鹽商會辛苦一點,賺得沒那麼多;朝廷的收入會少一點。
但是與錢比起來,納糧開中的好處實在是太多了。
范家那種能在邊關吃苦、並且努力幹活的商人正是朱翊鈞最喜歡的一種。
西北的鬥爭要繼續,但是絕對不能擴大化,像范家這種商人是一定要保護的。
朱翊鈞想了想,決定還是要重視這件事,不能夠到人倒了再想辦法。
破壞容易,想要重新恢復就難了。
最關鍵的是,人心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