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後,在機造房偷偷摸摸卻又晝夜不停的趕工下,第二批十門義大利炮完成了試驗和驗收,隨之生產出來的還有將近兩千發不同威力的炮彈。
其中,殺傷範圍在三百步左右的普通靈石炮彈製造了五百發,殺傷範圍一千二百步的晶玉炮彈反倒有一千五百發。
這些炸彈基本將機造房前期申請的材料消耗一空,甚至還通過江越向林深報告,額外從庫房裡補充了一批本來已經極度緊缺的晶玉。
之所以要這麼做,主要是林深的決定。
新蔡城北降下的那一處洞天之中,鎮守妖獸諸犍的修為極高,純粹以體魄論,基本都可比武夫第九境觀海境,普通靈石炮彈對他們根本造不成傷害。
只有用威力更大的晶玉炮彈,才有可能打破其防禦。
所以他務必要保證要有密集的、飽和的炮擊提供出足夠的殺傷,才能為自己和七報堂的眾人製造進攻的機會。
機造房義大利炮的作用,只是破防!
對江越來說,這與後世兔子的某些做法如出一轍。
火力不夠,數量來湊。
不管能不能炸死,先洗一波地再說。
終歸是活成了曾經最痛恨之人的樣子。
收到火炮準備完畢的消息後,林深第一時間親自找到了江越,請他過去做最後的檢查。
看著眼前擺得滿滿登登的、用木箱裝好的炮彈,江越心裡有種深深的違和感。
六個月之前,這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中古修仙世界,怎麼一轉眼就要步入熱兵器時代了??
老老實實玩你們的飛劍不好嗎?
是成千上萬種法術神通不夠你們研究的嗎?
為什麼要搞出個機造房來啊?
他把手伸到炮彈箱裡,抓出來一把用於緩衝的茅草。
有內味了。
「東西沒問題,之前也已經經過試驗了,可以放心。」
他對林深說道。
雖然心裡一萬個不情願,但還是得按照計劃走下去。
「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到了那邊之後,先生請務必跟在我身邊,以免意外發生。」
林深點了點頭,立刻招來身邊的護衛,示意對方傳令下去。
江越心裡一驚。
「啥?你說啥?現在?不需要準備準備嗎?」
起碼你也要給我個時間表吧,這麼重大的事情,難道不需要提前兩三天規划行動嗎?
還要我跟著去?
那可是諸犍,我去當吉祥物嗎?
「門中這次動作事關重大,如果提前安排,恐怕消息泄露之後會引來他人覬覦。萬一有賊人趁我們與妖獸大戰一場,力量青黃不接之際前去奪寶,恐怕會生出變故,所以一切計劃我都不曾與人透露。」
果然是老謀深算!
還得是他這樣的領導,才能讓絕聖門安安穩穩走到現在。
江越暗暗讚嘆,但同時也為難起來。
如果這樣的話,自己恐怕就沒有機會向正教傳遞消息了。
不過陳信是個機靈人,應該會隨機應變。
但是對於自己要隨隊同行這件事情,確實在他的意料之外。
江越想了想,藉口要回住處稍作準備,走到沒人的地方,悄悄捏碎了一隻青蚨。
……
林深的命令很快傳到到了各處,七報堂中抽調出大量精英力量,其中不僅有御風境的武人,還有好幾個精微境界的道家修士、掌握頂級儒家神通的儒家修士,但修為最高的八難長老被留在了門內,與林霖一起鎮守銅爐山,以保證後方不被偷襲。
「江先生,咱們這次出戰人數雖多,但都稱不上頂尖好手,最大的依仗還是你的機造房,屆時如若這義大利炮的威力不盡人意,我們便會立即撤退,望先生能夠理解。」
理解,怎麼不理解。
林深這話說得還算客氣了,如果換個人來說,估計就是:這次全是因為你這義大利炮我才打算試一試的,如果到時候拿不下來,你就自己老老實實背鍋吧。
顯然,林深對火炮的威力也沒有完全的自信。
「這畢竟是火炮第一次用於實戰中,具體能發揮多大作用,我也沒有完全的信心,如果真的不能對戰局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到時先撤回來再做打算便好。」
林深微微點頭。
「先生能如此設想,我便放心了。我設機造房時,從未想過要讓他們做什麼都一次成功,對先生也是一樣的要求,如若此次不成,先生萬萬不可妄自菲薄。」
這是把之前過於生硬的話語又找補回來一些。
要不怎麼說林深為人八面玲瓏呢?
這種人,哪怕渾身沒有任何本領,純靠情商便能做個亂世梟雄了。
何況他還是踏入登極境已久的世間武人之首。
片刻之後,林深最後一次清點了人員,三艘巨大的擺渡船停泊在銅爐山的渡口,絕聖門最後的晶玉家底全部嵌入了擺渡船的飛行法陣之中,如果這一次他們無功而返,那麼絕聖門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將會面臨傾家蕩產的窘境。
江越心裡隱隱有些不忍。
他知道這是一次註定要失敗的行動。
與絕聖門一樣,自從他通過陳信送出情報之後,正教就已經對那一處洞天附近展開了偵查,並且布置下了足夠的人手,只等絕聖門一出手,他們就會趁絕聖門實力受損之際突然發難,搶奪戰利品,坐擁漁翁之利。
據陳信的消息,這次正教甚至出動了一名儒家大能,正是號稱南方文首的泛天書院的山長宋哲。
儒家雖不像道家一樣明確劃分境界,但也基本遵守「名頭越大,實力越強」的規則,文首是什麼級別?大概就跟武林盟主差不多吧。
想想就知道不是輕易能夠對付的角色。
而宋哲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儘可能拖住林深,讓其他正教門人通過軍備院已經批量仿製的傳送門,將洞天中的寶物儘快運走。
最好連大規模的直接衝突都不要發生。
這個計劃透露出一股子雞賊的味道,讓江越很難相信這玩意兒居然是天下浩然的儒家、慈悲無量的佛家、以及超然外物的道家聯合制定出來的。
真就是有點…….
陳信也跟江越解釋過,這主要是為了避免過度刺激絕聖門,防止兩教大規模開戰。
畢竟只要人員損傷不多,那這對絕聖門來說就只是一次空手而歸、小有損失的奪寶行動。
而如果殺了人,開了戰,那顯然就會被絕聖門視作超越底線的挑釁了。
即便這個理由很充分,江越還是難以接受。
他一邊在心中感嘆,一邊首先登上了渡船。
這一去估摸著需要好幾天的時間,林霖也上船與他告別。
「先生,到了以後務必要跟緊父親,切不可擅自行動,你自保尚且無力,萬一有意外,不要再想著去救別人……」
「這話你爹說過了。」
江越心中有一絲暖意,語氣也溫柔下來。
「雖然說過了,但我還是不放心,上次我也跟你說過不要管我,但你還是沒聽。先生,此次只是奪寶,父親也不會一意孤行,我們絕聖門有許多產業,大不了變賣一些便是,日子總還過得下去的……」
「停停停,你這話說得跟個小媳婦似的。我說了也不算啊,你還是去跟你爹說吧。」
「那我現在就去說,乾脆取消行動算了,或者你不要去,讓馬千囑一個人去。」
江越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你以為我想去啊?
你爹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以為我只是一個用來提升士氣的工具人嗎?
呵呵。
江越現在才有些明白絕聖門內總是在推波助瀾神化自己的林深存的是什麼心思。
他不希望機造房只是一個後勤部門,他想讓機造房的這些普通人也上戰場,所以才必須塑造一個像自己這樣完全沒有修為,但形象又無比高大的領導者。
這是去往林深所期待的新世界的,最重要的一步。
什麼時候,普通人能藉助外物之力屠神,什麼時候新世界就到來了。
「好了好了,不必擔心。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呆著,我又不傻,自己知道吃飯,下雨天會往家跑,還會用智慧型手機……」
渡船緩緩升空,林霖沒有聽清楚江越最後說了什麼,她揮了揮手,江越也向她揮手回應。
三艘渡船一字排開,向遠處高遠的天空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