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硬仗
與耶律菩薩的鬱悶正好相反,歸信城裡一片歡騰,兵士、百姓發出陣陣歡呼聲:「大宋萬歲!大宋萬歲!」
吼聲驚天,直上雲霄,震得地皮都在顫抖。數千軍民相互擁著摟著,笑著、跳著、蹦著、鬧著,這是他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刻。
兩千遼軍,在歸信城下,不過半天時光就折損過半,這是歸信城自建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誰能不歡喜呢?
「吳指揮!吳指揮!」
百姓歡呼著擁將上來,把吳驥團團圍住,以無比崇敬的心情大喊大叫著。
「拋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激動難耐的人吼了一聲,百姓立時響應,抓住吳驥,就把吳驥拋上半空。等吳驥落下來,百姓接住,再拋起來,一陣陣的歡呼聲響個不停。
與吳驥一道給拋起來的還有皇甫嵩、鄭太、齊大保,到後來,還有兵士。
歸信軍,以前在歸信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高,被視為匪盜,自從吳驥接手之後,軍紀嚴肅,大變樣了,百姓對他們生出不少好感。如今,他們再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百姓焉能不歡喜?焉能不親近?
李明初給幾個百姓拋到空中,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淚,這是幸福的眼淚。以前,他們這些兵士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歸信百姓最是痛恨他們。如今,他們就成了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是百姓的親人,人人愛戴,這是兩重天,能不歡喜麼?
這一歡鬧就不得了,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漸漸平歇下來,吳驥、鄭太、皇甫嵩、齊大保他們個個紅光滿面,歡悅無已。
「吳指揮,這一仗打得漂亮!」鄭太笑呵呵的,一張嘴哪裡合得攏了。
「是呀!非常的漂亮!這麼多年來,遼狗就從未敗得如此之快過!」皇甫嵩紅光滿面,比打了雞血還要興奮。
「是打得不錯!」吳驥頷首,眉頭一挑:「可是,問題也有。」
「吳指揮,你這是怎生了?這好好的歡鬧,你提甚問題呢?」齊大保不愛聽這話了,忍不住埋怨吳驥。
「不是我要掃興,而是良機當前,若我們不趁這機會解決這問題,後果嚴重。」吳驥給他們剖析起來:「我們是守城,遼狗攻城,雖然我們勝了,可是,我們還沒有與遼狗硬戰一場。眼下,遼狗新敗,銳氣已挫,正是我們出城與遼狗打一場硬仗的良機。」
經他這一提起,皇甫嵩也反應過來了,大加贊成:「不經歷硬仗的軍隊不算真正的軍隊!歸信軍還差點時間才能練成,若是與銳氣正盛的遼狗作戰,我們未必能勝。眼下嘛,遼狗新敗,銳氣已挫,正是拿遼狗練兵的良機。」
歸信軍儘管訓練得不錯,畢竟沒有訓練完成,若是與戰力最強的遼軍對上,勝算真的不大,儘管他們的裝備極好。
在遼軍銳氣已挫的情形,與之硬戰一場,是個不錯的辦法,鄭太和齊大保齊聲附和:「好計較!著實是良機!」
「你們都同意了?那我們就去和遼狗硬打一場!」吳驥下定決心。
「吳指揮,你率軍出城迎戰,我率領丁壯守城。嗯,為了萬全,還可以請齊雲社的好漢為你們掠陣,可好?」鄭太微一沉吟,就擬出了方案。
「如此甚好!」吳驥對此議極是贊同。
「我們齊雲社的好漢,說到衝殺,不在行。這弓馬之術還過得去,掠陣正合適。」齊大保欣然領命。
齊雲社的好漢弓箭嫻熟,用來掠陣正合適,用來沖陣,那就是舍長用短了。
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吳驥一聲令下,歸信軍集結在一起,吳驥手按刀柄,來到陣前,打量兵士們,個個高昂著頭,挺著胸,意氣風發,好象打鳴的公雞一般精神抖擻。
自打入主歸信軍以來,吳驥就從來沒有見過歸信軍如此鬥志昂揚,怪不得有人說:勝利是激勵士氣的最好手段!
「弟兄們,歡喜麼?」吳驥大聲問詢起來。
「歡喜!哈哈!」這一仗實在是太長志氣了,兵士們無不是大笑起來,歡暢之極。
吳驥卻是臉一肅,大聲道:「我也很歡喜,可是,我要給你們潑冷水,莫要歡喜得太早!」
「啊!」
兵士們發出一片驚訝聲,一臉的驚奇。如此大勝仗,怎麼要潑冷水了呢?
「吳指揮,我可以說句話麼?」李明初一臉的迷茫,忍不住了,向吳驥請命。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吳驥一臉的肅穆。
「吳指揮,這一仗是我們歸信軍有史以來最大的勝仗,我們只用了半天功夫,就打得遼狗傷亡過半,我們歡喜歡喜,不正該麼?」李明初大聲說話。
他說的,正是兵士們所想,無不是大聲附和:「是呀,吳指揮,你也不能在眼下時節給我們潑冷水呀,這不是存心掃我們的興麼?」
「不是我有意要掃你們的興,而是不得不潑冷水。」吳驥掃視著兵士們,大聲問道:「我們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你們有多少人親手砍下遼狗的狗頭?」
「這個……」兵士們無言以答。
這一仗之所以能勝,關鍵就在霹靂彈,炸毀了鵝車,使得遼軍失去了攻城的利器。就是那一炸,就讓遼軍傷亡慘重,死了兩百多人。
餘下的傷亡,主要是守城所得,近身搏殺很少很少。
「我再問你們,我們打了這麼大一個勝仗,你們的刀法可有長進?」吳驥的聲音更高了。
「這個……」雖然打了一個大勝仗,可是,沒有與遼狗面對面廝殺,他們的刀法還真沒長進。
「我們是勝了,可以歡喜!可是,你們不要忘了,我們沒有與遼狗面對面廝殺,沒有親手砍下遼狗的狗頭!我們的刀法沒有長進!」吳驥右手高舉著,重重揮下:「只有我們面對面與遼狗搏殺,親手砍下遼狗的遼狗頭,我們的刀法比遼狗更精湛,才是真正值得歡喜!」
「吳指揮,我們錯了!」吳驥說得在理,兵士也意識到他們真的是歡喜得太早了。
「吳指揮,你說,我們該怎生辦?」李明初紅著一張臉,很是不好意思,訕訕的道。
「我決定,出城去,與遼狗硬打一場,你們有沒有種干?」吳驥右手朝城下一指,大聲喝問起來。
「有!」雖只一個字,卻是爆發出驚天的氣勢。
吳驥掃視著兵士,久久沒有說話。過了老一陣,這才長吸一口氣:「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出城與遼狗硬戰,會出現不小的傷亡,有的人殘廢終生,有的人會死去,你們敢不敢幹?」
「敢!」又是一個字,卻是蘊含著無窮的信心。
生命誠可貴,可是,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諸如氣節。出城與遼軍硬打一場,傷亡是不可避免的,可是,這是必須要面對的。如果連銳氣已挫的遼軍都不敢面對,如何面對士氣旺盛的遼軍呢?
「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與家人告別!不願去的,就不要回來了,我不會勉強!」吳驥右手一揮,要兵士解散。
「我要去!要去!」一片驚天的吼聲響起,沒有人退縮。
兵士解散,與家人告別。很可能,這是他們的最後見面,以後,再也見不到了,這是生死永別。
兵士與家人說著離別的話語,家人卻鼓勵他們,狠狠的殺遼狗,莫要擔心家裡,我們有吳指揮,不會吃虧的。
以家眷對吳驥的了解,即使兵士戰死了,吳驥也會照顧他們的。
楊秀秀撲在吳驥懷裡,未語先落淚:「吳郎,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我也不阻止你,你要多殺遼狗!」
吳驥輕撫著她的秀髮,笑道:「秀秀,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戰場上,刀槍無眼,誰敢說無事?吳驥這不過是安慰之詞罷了。
「嗯!」楊秀秀輕輕點頭:「若吳郎有個三長兩短,人家也不活了。」
楊秀秀說得很輕,可是,話中卻是蘊含著不可改變之意。
「傻秀秀,你莫要如此想。」吳驥寬慰她道:「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給埋到土裡了,你不是把我救出來了麼?我不會有事的。」
吳清他們圍上來,與吳家莊的親兵,與吳健、吳星他們話別離。
最後,吳清來到吳驥身邊:「驥兒,不管結果如何,你們都是吳家莊的人,是吳家莊的驕傲,三叔能有你這樣的侄兒,值了!」
說著說著,眼圈兒就紅了,抹著眼淚,鼓勵吳驥道:「驥兒,我們邊關百姓受遼狗的氣太久了,你們就多殺些遼狗,為我們出氣!」
「三叔放心,我理會得!」吳驥點頭。
這分別的時候,話特別多,還沒怎麼說,一炷香的時分就到了,兵士們回來了,排列成陣,橫成行,豎成列,秩序井然。
個個昂著頭,挺著胸,眼中光芒閃動,鬥志昂揚。
「清點人數,有多少人沒回來?」吳驥打量著兵士,對他們的士氣很是滿意。
「稟吳指揮,全回來了,一個不少!」皇甫嵩大聲回答。
這是慷慨赴死,卻是一個不少,真要說出去,很少有人會信,以前那支流民似的軍隊,竟有如此氣慨。可是,就發生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宋朝之弱,並非兵之過,而是在於朝廷無能呀!」吳驥很是感慨。
同樣的民族,在秦漢隋唐之際,卻是橫掃萬邦,萬國來朝。到了宋朝,卻是給異族壓著打,並非百姓不好,並非兵士不拼命,只是宋朝朝廷出了問題。
「弟兄們:你們都回來了,有你們這樣的兄弟,我此生不虛了!」吳驥右手一揮,大聲下令:「出戰!」
「出戰!出戰!」
宋軍怒吼著,好象下山猛虎般,在吳驥的率領下,開出了歸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