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靜忽然的一鬧,讓本來劍拔弩張的小客廳亂成了一團。
要知道在戴府之中,這個小客廳可是極度特殊之地,因為戴皋平日休息思考都在這小客廳裡面,只有戴皋在見極重要的人的時候,才用這個小客廳。
了解戴皋的人都知道,戴皋的書房很小,所以他的書房對其他的人來說是禁地,而這個小客廳就在書房的外面,直通他的書房,這個地方平常哪裡這麼亂過?
終於,丫鬟僕婦們小心的伺候,郎中過來給戴小靜把脈服藥,戴小靜的病情才得到暫時的緩和。
宋福兒立刻招呼讓丫鬟們扶著戴小靜,一眾人小心翼翼的簇擁著戴小靜去自家帶溫泉的小院調養休息。
所有人全都走光了,屋子裡只剩下了戴皋和陸錚,戴皋目送戴小靜遠去,眼神之中儘是擔憂,而他的情緒也是極其的複雜。
「都怪你,全是你鬧的!」戴皋怒聲道,他目光炯炯的盯著陸錚,眼神之中露出凶光,陸錚反倒情緒鎮定了,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慢慢坐在了戴皋的對面。
戴皋眉頭一挑,道:「無禮!」
陸錚輕輕的哼了一聲,道:「戴相,您在大康朝落下的名聲你自己知道,普天之下,誰不說你是大奸臣?
你一個人獨斷專權,把控朝廷,朝廷各部十之八九都是你的門人心腹,然而,你能掌控得了別人的命,卻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遠的我不說,單單是我的老師聶永大人,他的口你就堵不住!」
陸錚盯著戴皋,眼神銳利,沒有任何退縮,繼續道:「就說我這一次遭遇的事情,如果換做我陸錚得罪的是其他人家,我大抵都應該能想得到一些迴旋的辦法,可是我偏偏惹惱的是相府的公子戴世章,我的伯父一家,為了這件事已經準備舉家南逃,而我堂堂江南解元,進京本是為了更大的功名而來,因為這一件事,也被所有人皆認為一輩子前途葬送,戴大人,你說這件事是我的錯?我錯在哪裡?我遭受得皆是無妄之災!」
戴皋冷笑一聲,道:「大膽,黃口小兒,還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似你這等無德之人,幸虧沒能成就功名,否則更是天下之禍!你還在這裡強詞奪理,還有臉說自己遭遇的是無妄之災?」
陸錚冷冷的道:「我是否無德,我的為人如何,戴大人說了恐怕不算,戴大人是否是奸佞之徒,我說了也不能算數。有道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戴大人當清楚自己是何許人,我陸錚也要明白我是什麼人!
只是有句話我要奉勸大人,天下的事情,月滿則虧,戴大人當下如日中天,卻也不能斷言能一輩子便都能如此。
官場之上,看似風光,其實伴君如伴虎,每天何嘗不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大人就不想想,萬一大人哪一日踩空了,落入了凡塵了,小靜脆弱如此,誰來庇護?
就算大人這一輩子都能榮華富貴,可是大人年齡早過花甲,恐怕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是日落西山,等大人百年之後,戴家依舊能像今天這般顯赫威風麼?」
陸錚言辭犀利,徹底爆發了。他純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事情已經落到了這一步了,他畏首畏尾,甚至叩頭求饒,只怕也換不來戴皋的絲毫憐憫恩賜。
既然如此,陸錚也沒什麼好怕的,一不做二不休,跪著也是死,那何不站著慷概激昂一番,至少還能圖個心情暢快呢!
陸錚這一發飆,倒是把戴皋給驚住了,陸錚這些話,字字句句,聽上去都不像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所說。
在戴皋看來,陸錚乳臭未乾,能懂什麼?可是陸錚卻說官場之上如履薄冰,戰戰兢兢,這等話沒有多年為官經驗之人,哪裡能說出來?
再說了,世人眼中戴皋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他,有人會覺得戴皋是戰戰兢兢麼?
不得不說,陸錚的話讓戴皋非常的吃驚,他忍不住深深的看了看眼前這個小青年,這也是他第一次認真的審視陸錚,在此之前,他整個人都被情緒左右,在內心深處已經認定陸錚是個無恥無德之人,壓根就沒想其他呢!
「嘿嘿,我承認你有一點小聰明,不過,天下的事情我戴皋做不到,還有其他能做得到麼?我的女兒從小罹患疾病,這乃天意,有生之年,我能庇護她多少,便盡力庇護她多少,至於,我百年之後,我已經化為了一抔黃土了,天下的事情我還能管得了麼?」戴皋道,他這話語氣已然緩和了很多。
戴小靜便是他的心病,為了戴小靜的病情他可以說是遍求名醫,想盡了辦法,竭盡所能,然而,到現在為止,女兒的病情還沒有看到痊癒的跡象,作為父親,他內心的煎熬和痛苦真是難以向外人道也。
陸錚點點頭道:「戴大人,你這麼說也有道理,不過,在我看來,戴小姐的病乃先天而成,非一般的藥石能醫。
我倒是有個一個方子,可以給戴小姐試一試……」
「你給我閉嘴!」戴皋勃然道:「你的小心思我能不懂麼?我告訴你,我戴皋遍訪名醫都不能解決的問題,你一江南書生竟然能有法子給小靜治病?你這等說辭能騙三歲小兒而已,豈能騙得來了我?」
戴皋頓了頓,道:「你的用心無非有三,第一,你想讓我在小靜的問題上鬆口,你覬覦小靜的美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第二,你想用你所謂的方子作為條件,來換得我饒了你和陸家,甚至可能更獅子大張口。
第三,你在用緩兵之計,想著先用一個方子拖住我,以為中了我的軟肋,哈哈,真是笑話,你這等小兒之計,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陸錚站起身來道:「戴大人,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可知道小靜這病倘若不得到正確的治療,是很難終老的!
對,有一點你說的不錯,我的確很喜歡小靜,第一眼見她便甚為傾心……」
「住口!你休要再說下去,你這等人,見誰不是一見傾心?那妓女李芊芊,還有秦王府茜郡主,這些可都是京城一等一的美貌女子,可結果如何?都被你這無情無德之徒所拋棄,哼,現在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兒頭上,你真是好大的狗膽,我告訴你,我戴皋會讓你永遠也別痴心妄想!」戴皋大聲道。
陸錚聽戴皋這麼說,也是氣得鼻子都歪了,這個老東西,反正左右都不肯放過我了,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今天乾脆撕破臉!
一念及此,陸錚道:「戴大人,行,你既然這樣說,那我就偏偏撂句話在這裡,小靜姑娘的病情我已經瞭若指掌,這病還能有辦法治!
你可以不信啊,你可以罵我奸詐啊,可是你能把我害死麼?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沒有絕對的,我倘若沒有一線生機了,戴小姐恐怕也不會有一線生機!
我得罪了當朝權相,勢單力薄,僅靠我一文弱書生,如何求生機?戴小姐罹患絕症,古往今來,但有名醫,卻無一人能將其治癒者,戴小姐一柔弱女子,如何能夠和天斗?
戴大人,你絕我之路,何不想想你的女兒,誰又在絕她的路?」
戴皋勃然變色,陸錚這話充滿了玄機,字字句句都擊打在了戴皋的心坎兒上。陸錚說得不錯,他說他能給小靜治病,哪怕他是在撒謊,他是在故弄玄虛,只要有一絲絲的可能,戴皋都不能不注意。
陸錚在戴皋眼中如螻蟻,他隨時可以伸手將其碾死,可是萬一陸錚真有偏方,那戴皋豈不是也葬送了戴小靜的命?
戴皋根本不相信陸錚的話是真的,可是萬一陸錚真有方子呢?
他的臉上陰晴不定,顯然在做著非常激烈的思想鬥爭,過了很久,他盯著陸錚道:「把你的方子說出來,我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可以讓你陸家還在京城留一脈人!」
陸錚嘿嘿一笑道:「戴大人,你剛才說了我的三種用心,回頭你還是落入到了這三種用心之中的一種,哈哈,小靜姑娘冰清玉潔,也算有個疼他的父親!」
「少廢話,說!」戴皋打斷他的話道。
陸錚搖搖頭,道:「不說,我根本不相信你!不過你放心,我很喜歡小靜姑娘,我不會坐視小靜姑娘的身體不管的!」
「你……你……該死!」戴皋臉上浮現出陰森的殺機,豁然站起身來。
陸錚哈哈大笑,道:「戴大人,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才登相府之門,本來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今天和大人一番談話,真可謂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就這樣了,偏偏不遂你的心意,不就是死麼?
你堂堂的宰相大人,只需要你說句話,立馬便能讓我死一千次,哈哈,你想讓我死,那就來啊!」
陸錚倏然盯著戴皋,目光銳利,毫不退縮,視死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