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賈珍死去第四天。賈環在寧國府的大總管賴升的引領下,帶著長隨錢槐前往寧國府的後花園:會芳園中賈珍的靈室。
園中鬧哄哄的。人來人往。寧國府中的僕人、丫鬟都是披麻戴孝。空氣中混合著明燭、黃紙、長香、油燈的味道。道士們做-法-事的唱念聲不時傳來。
快到靈堂門口時,迎面正好碰到寧國府的嫡派玄孫賈薔送客出來。賈薔看到賈環,眼睛就紅了,衝上來揮拳打賈環,罵道:「好賊子,你還敢來?」
紅樓書中第九回,對賈薔和賈珍的關係做了一個明確的介紹:系寧府中之正派玄孫,父母早亡,從小兒跟著賈珍過活,如今長了十六歲,比賈蓉生的還風流俊俏。他弟兄二人最相親厚,常相共處。鬥雞走狗,賞花玩柳。
賈薔對賈珍的死,知道些內情。若無賈環不懷好意的送春--藥給大伯,怎麼會有這樣的禍事?源頭就在賈環這裡。
賈環和賈薔早幾年在賈家的祖祠外聊過幾句,互相認識。見賈薔撲過來,往側面讓了一步。身邊的錢槐將路攔住,護著賈環,「薔二爺,有話好好說,怎麼可以對長輩動手?」
賈環的輩分比賈薔高一輩。
賈薔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容貌比奶油小生賈蓉還要俊俏三分,拿手指著賈環,一臉悲憤的叫道:「呸,他也配做我的長輩?」
賈環冷眼看著賈薔。這只是他今日之行中的一個小角色。其實,他並不怕賈薔這種早就開始和女人廝混得樣子貨。真打起來,他即便小六歲,未必會輸。
但動了手,他今天的寧國府之行就有可能失敗。誰會怕一個可以用拳頭打的十來歲少年?他必須要保持一種高冷的范兒,才能將他設計死賈珍的震懾發揮到最大。
賈薔給錢槐攔住,指著賈環的臉,夾槍帶棒的罵,「你這個奴幾輩生養的貨色,豬狗不如的東西!和你薔二爺充長輩。我呸!我大伯往日待你如何?你竟然送藥害他?黑了心得忘八,小娘養的狗東西…」
賴升帶著兩個小廝跟著賈環。但並不阻止賈薔,而是退在道路一旁看戲。賴升心裡有些痛快。
賈薔開口罵賈環,將賈珍之死的矛頭指向賈環,周圍的迎來送往的僕人、賓客都放緩腳步看著這兩人。有認識的,小聲說著,賈環、賈薔的出生、名氣。
賈環冷聲打斷賈薔的話:「珍大哥待我是不錯,800兩銀子要買我的磚窯五成股份。你知不知道我的磚窯一個月的利潤是多少?珍大哥待我確實好,供應給我的煤炭,加價三成。珍大哥待我好的好,要壟斷東莊鎮的米糧供應。
你薔二爺真是會說話。來,說一說,珍大哥往日待我到底有多好?」
賈珍往日待賈環,最高的打賞也就十幾兩銀子。而他謀奪賈環、咸亨商行的生意,少說都是數百兩銀子起步。
賈環的話也抖出不少內幕來。讓圍觀眾更多了幾分,時不時的有驚嘆聲發出。
賈薔氣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大伯是賈家的族長,豈是那樣的人?我看你是懷恨在心,故意編造。」
「我編造。你去問問你身邊的賴二爺,問問東莊鎮的商家,問問鏈二哥,問問馮紫英,問問賈蓉,看我到底是不是再編。」
「你…」賈薔還要再分辨時,聽到動靜,已經從靈室里出來的賈蓉在向他拼命的使眼色,快步趕過來。
賈環得理不饒人,道:「你什麼你?你以為我願意給珍大哥送補藥?」
「嚯--!」賈環這話讓現場圍觀的三五十人出現一陣譁然的聲音,這個料爆的有點猛。弔唁的賓客,管事、僕人、小廝、賈府子弟都是心中驚詫。
今天有兩個猛料點。第一,賈薔指責賈環送藥害珍大爺。第二,賈環說送藥不是他自願的。
「環叔,環叔…」賈蓉一身白色的孝服,臉色卡白、疲倦,快步走到賈環面前,連連作揖,低姿態的懇求道:「環叔來了。侄兒眼拙,萬望恕罪。請入內上香。」
他是怕賈環,但也願意看賈環吃癟。可賈環開口爆料,他給唬的魂飛天外。他知道,賈環多半清楚父親和可卿的事。哪裡敢再看熱鬧。連忙趕過來制止賈環。說著話,又將疑惑不定得賈薔拉了一把。
紅樓書中,對賈薔有這樣的描述:這賈薔外相既美,內性又聰明。賈薔此時心中已經起了疑惑,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吵的時候,冷哼一聲,帶著小廝,送賓客離開。
賴升出面訓斥道:「都散了,散了。都去做事。」在甬道邊圍觀的僕人們這才陸陸續續的散去。交頭接耳,私下得猜測自是免不了。
錢槐呵呵的笑著。三爺的嘴巴就是厲害啊。不過,聽起來好像有內幕。但他預估著問三爺是問不出來。
賈環眼睛眯了眯,跟著賈蓉進了靈堂,給賈珍上香。
其實,賈蓉不攔他,他也不會再多說。爆料能爆幾分,他當然有分寸。爆得太過分把賈珍的名聲給毀了,是逼賈府出手跟他死磕。
上過香,行了禮,賈蓉道:「請環叔到隔壁略坐。」引著賈環到靈堂隔壁的小間中坐下。賈珍的小廝壽兒過來奉茶。那天在佟家村,他也在場,臉色有些畏懼的退下。
賈蓉一臉倦色,陪著小心,討好的笑著道:「環叔,薔哥兒是我父親養大的,有得罪你的地方,還望海涵。」他幫兄弟賈薔說了一句。
賈環點點頭。他沒有追究賈薔的意思。一個小角色,不值得他花費大心思去設計。
另外,他需要安撫下賈蓉那脆弱的小心臟。幹掉了賈珍,不是說就完事了。他還得把損失拿回來。這需要賈蓉的「配合」。
賈薔這個人物,在紅樓書中兩個疑點。第一,他和賈珍的關係。紅樓原書中寫道:亦寧府人多口雜,那些不得志的奴僕們,專能造言誹謗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詬誶謠諑之詞。賈珍想亦風聞得些口聲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與房舍,命賈薔搬出寧府,自去立門戶過活去了。
賈珍避什麼嫌疑?賈薔生的俊俏,有可能是賈珍的孌童。至於到底是不是,賈環現在也不清楚,也沒有興趣去搞清楚。
第二個疑點,賈薔和秦可卿的關係。書中,焦大罵道: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
扒灰確切無疑的是說賈珍偷秦可卿。當然,現在大仲馬是偷不成了。
而養小叔子,紅學家們眾說紛紜。其中,賈薔的嫌疑比較大。因為,他恰巧和賈蓉是兄弟,算是起來,就是秦可卿的小叔子。
但是,也有紅學觀點認為,焦大在前面一句已經罵了秦可卿,第二句不應該還罵她。再者,第一句的主語是罵賈珍,第二句,邏輯上應該是和賈珍地位對等的人,秦可卿顯然不符合這個要求。尤氏倒是符合的。
還有,原書第九回,賈薔的心裡活動。他看到秦可卿的弟弟秦鍾在賈家的族學裡面被欺負,他想的是和賈蓉的關係。他若是和秦可卿有一手,勢必會有表現。秦鍾可是秦可卿的親弟弟。
而從賈環現在的角度來看:養小叔子的行為,不大可能是秦可卿。她之前和賈蓉夫妻關係好著。另外,她是貧女得居富室,多少眼睛盯著?養小叔子和找死有什麼區別。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賈環和賈蓉沒說兩句話,賈政的長隨李十兒找過來,通知道:「三爺,太爺,大老爺、二老爺他們幾個長輩在外頭書房裡等你。請你過去一趟。」
來了。賈府的會審。這是他處理這次手尾真正的考驗。賈薔那只是開胃菜。
賈環臉色平靜的點頭,「我知道了。蓉哥兒,你先料理喪事。後面找個時間我們再詳細的談一談。」
賈蓉心一下子提起來,勉強的笑著,送賈環出了房間。
心裡想著:要是賈環去給族老們嚴厲的懲罰,或者送官什麼的,再回不來就好了,方才順了他的心意。
…
寧國府的府邸規模和榮國府一般大。賈環從後花園會芳園起,穿過迴廊、院落,往設在正門偏南處的書院而去。
一路上,依稀可以感受到寧國府的雜亂,臃腫、人浮於事。也能窺探到寧國府即將衰落的氣息。賈蓉的能力明顯不足。
到了外書房。精美的小院落中,遊廊、花園、門牆,極其的精緻。此時,已經候著一堆小廝。有賈赦的、賈政的、賈璉的。
賈環還看到賈代儒的孫子賈瑞。心裡倒是奇怪,又恍然。原書中,紅樓十年冬天,秦可卿染病,鳳姐去看她。結果遇到賈瑞。賈瑞想撩鳳姐,被王鳳姐毒設相思局,一命嗚呼。
賈瑞這種人死了就死了。賈環沒同情他的想法。不過,現在賈珍死了,秦可卿沒死。這小子怕是要多活幾年。當然,他要作死,估計還得給鳳姐弄死。
李十兒、錢槐留在屋檐下。賈環想著,進了書房裡。
見賈環進來,賈政劈頭蓋臉的罵道:「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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