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宮,東宮正殿。
李承乾側躺在胡床,有些模糊的視線視線逐漸變得清晰。
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李承乾不知道。
然此刻這具略有殘缺的身體,已然被來自於後世的靈魂所主導。
我成了李承乾。
那個造反失敗的李承乾。
記憶融合後,他知道了自己的處境。
面前的案几上,擺著幾大碗肉食,胡餅,蔬菜,黃酒。
耳邊奏樂傳來,
琵琶,蘆笙,箜篌,橫笛,腰鼓,豎琴各類樂器交融。
十多位身著薄紗的女子在中央起舞。
後世的社畜哪裡見過這等香艷場景,還未思考自身處境,心神就已經被吸引過去了。
她們舞步輕盈如燕,腰肢柔若無骨。
面色嫵媚動人,輕紗下能隱約看到搖曳生姿。
仔細看去,胭脂輕抹,肌膚勝雪,紅潤欲滴。
旋轉跳躍之際彩帶飄飛,更是增添幾分神秘與誘惑。
尤其是那領舞的,起舞間頻頻看向自己,雙目含情,媚眼如絲。
唯一可惜的是胸前平平。
沉浸之下,只感覺口乾舌燥,不由端起面前黃酒一飲而下。
此時,死去的記憶襲來。
李承乾想起了一件事。
領舞的不一定是女人,也可以是男人。
而他剛剛看到的這位,就是男的。
男的!男寵!
他叫稱心,稱心如意的稱心。
李承乾感覺自己的腦子受到污染了。
還未多想,就聽到前院傳來一陣吵鬧聲。
緊接著,一隊甲士沖了進來,場間被迫停下。
先前被舞女吸引了心神,李承乾這個時候才注意,左右兩側還有十幾名身材健壯的男子。
這些人是他的心腹手下。
廢物!
李承乾微微皺眉,這些平日裡爭先搶後表達忠心的狗腿子。
在這些甲士面前,就跟受驚的鵪鶉,醜態畢現。
沒一個敢站起來保護自己。
「太子殿下,陛下手敕在此。」
「太常寺樂童稱心,道士秦英、韋靈符等人迷惑太子,禍亂東宮,按律當斬!」
為首的統領微微躬身,雙手奉上手敕。
旁邊的內侍趕忙上前,拿來放在李承乾面前的案几上。
李承乾看了眼,沒有說話。
統領抱拳作揖:「太子殿下,得罪了。」
「左右,立即拿人。」
「是!」
被點到的人迅速被拉下,在甲士面前不敢反抗。
紛紛喊著冤枉,殿下救我之類的話語。
李承乾感覺到內心有股憤怒湧上,但被他壓了下去。
「斬!」
統領顯然在執行陛下的敕令,把這些人當著太子的面斬殺。
一聲令下,血濺當場。
統領見完事後,再次抱拳作揖。
「陛下讓太子隨我等前往紫宸殿復命。」
「請太子移步。」
紫宸殿是太極宮後殿,也是皇帝的便殿。
用於接見重要或親近的臣屬,辦理政務,在便殿辦公相對要輕鬆一些,免去許多不必要的禮節。
東宮距離太極宮很近,只有二十步。
但這些時間,足夠李承乾理順思路了。
現在是貞觀十六年九月,李承乾被發現造反,罷黜太子位是明年的事情。
想到這裡,李承乾放鬆不少,逐步回憶原身的情況。
武德二年出生於太極宮承乾殿,唐高祖李淵親自為賜名承乾。
尚在襁褓中被封為恆山王,三歲的早教老師是長孫皇后的侄子,隋朝民部尚書長孫熾的孫子長孫家慶。
五歲的老師是儒學大師陸德明與孔穎達。
七歲玄武門之變,李世民登基,被冊封為太子。
小時候的李承乾天性聰穎,早慧且仁孝,風采峻峭而威猛,內心仁慈且深情,深受長孫皇后跟李世民的喜愛。
十二歲就開始接觸朝堂政務,十三歲便行監國之責。
當李承乾病重時,不信僧道的李世民,請來道士和尚為他祈福。
康復後又大赦天下,修西華觀和普光寺。
十五歲行加元服之禮,李世民因此大赦死罪以下囚犯,並賜五品以上官員之子為父後者升一級。
全國上下歡慶三天,又設宴款待群臣,賞賜絹帛不等。
十六歲娶秘書丞蘇亶之女蘇氏為太子妃。
同年五月,唐高祖李淵逝世。
居喪期間,李世民下詔令太子監國以處理軍國大事。
李承乾表現出色,「頗識大體」「頗能聽斷」,處理事務得心應手。
此後每當李世民外出巡幸時,太子承乾便留京監國。
第二年,貞觀十年,李承乾十七歲,馬上跌落,摔斷左腿。
也是這一年,長孫皇后病逝。
他失去了母親,李世民失去了妻子。
一直到這裡,李承乾都是拿的朱標模版,父慈子孝,太子之位穩固不可動搖。
直到貞觀十三年,他迎來了命運的轉折。
這是歷史的詛咒,四個千古一帝湊不出一個順位繼承的太子。
性情大變,曾經溫文爾雅的太子開始變得叛逆不羈。
長孫皇后去世後,李世民的喜愛,逐漸轉移到了四子魏王李泰身上。
這很是刺激了李承乾。
就像是小孩子吸引別人注意那樣,干一些錯事,來引起大人的注意。
然而李世民並沒有意識到,他選擇了錯誤的教育方式。
讓于志寧、李百藥、杜正倫、孔穎達、張玄素、房玄齡、魏徵等十多名老臣輪流勸導李承乾。
在這些老臣的輪流說教下,李承乾終於徹底放飛自我。
李承乾的屢教不改,讓李世民越發失望,也更加寵愛四子李泰。
以至於李承乾最後走上謀反的道路,從而被廢。
記憶逐漸變得清晰,現在的『李承乾』,感覺到身體裡傳來莫大憤怒。
男寵被殺的憤怒,不被重視的憤怒,父親偏愛的憤怒。
男寵這塊,李承乾強行壓了下來。
另外兩處,就有些壓不住,頗有幾分感同身受之感。
與此同時,李承乾也在思索往後的路子。
是收斂心思,繼續當這太子,還是走謀反的道路。
李承乾仔細思索。
真正性情大變的關鍵點,是李世民逐步瓦解太子勢力,對魏王卻是處處僭越偏愛,加強其勢力。
要說他沒有換繼承人的想法鬼都不信!
只是礙於長孫皇后的遺言一時找不到藉口廢太子而已。
在這種環境下太子不被逼反就有鬼了。
別說皇家,就是平民百姓之家,父親如此區別對待兩個兒子,那也必然禍起蕭牆。
不反難道坐以待斃嗎?
原來,不管是從前的李承乾,還是現在的李承乾。
早就已經沒有了選擇。
謀反,是為了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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