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勒住戰馬,在數十步外冷冷望著『及時』趕來的大群廂軍,這時,從廂軍中出來一名騎馬的中年官員,抱拳對李延慶含笑道:「在下磁州知州章渙,不知是哪位英雄為民殺賊?」
李延慶也抱拳行一禮,「在下相州李延慶,路過邯鄲縣,正好遇到盜匪劫城!」
「原來是李探花,久仰大名!」
章渙肅然起敬,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李延慶,被天子封為天下第一箭,科舉探花,聽說在河東軍出任參軍,難怪這麼厲害,能獨力殺盡數十名盜匪。
李延慶一指身後滿地屍體道:「這群盜匪窮凶極惡,殺人劫財,**婦女,請章知州務必嚴懲,那邊還有他們的首領,已被我射殺,好像叫做賈進,屍體就在客棧門口,煩請章知州善後。」
章渙頓時又驚又喜,金眼雕賈進死了,太好了!為討伐此人他損兵無數,賈進居然死在邯鄲縣,這個消息簡直令人喜出望外啊!
他一揮手,大群士兵紛紛奔入城中警戒,章渙又走上前誠懇地對李延慶說:「我一定會向上如實稟報李探花的功勞,再次感謝李探花為民除害!」
李延慶淡淡一笑,「我接受章知州的感謝,不過這件事最好不要牽涉到我,河東軍有明確軍規,未得主帥授權,軍中文武諸將皆不能隨意參加地方作戰,請知州體諒我的苦衷。」
章渙微微一笑,「李參軍的人情,章某銘記於心。」
......
李延慶天剛亮便離開了邯鄲縣,繼續南下,楊亮雖然覺得參軍救了那麼多人,最後卻什麼回報都不要,似乎有點太迂,但他卻不敢提這件事,只得悶頭跟著李延慶趕路。
三天後,臨近中午時分,李延慶終於看見了湯陰縣城牆,這時,楊亮終於忍不住,撓撓頭道:「參軍,我能不能」
李延慶笑著拍拍他胳膊,「你回家吧!離開之前我會找人捎信給你。」
楊亮的家在湯北鄉,他不用進縣城,直接從另一條路便可以回家,他包里有幾百兩賞賜的銀子,他早已急不可耐想見到父母大哥了。
「參軍,你真不要緊嗎?」
「這都踏進咱們自己的地盤了,還怕什麼?你去吧!」
楊亮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這也是,「那我回去了。」
「去吧!」
楊亮抱拳行一禮,便調轉馬頭向另一條路奔去,李延慶望著他走遠,這才催馬向縣城奔去。
雖然和上次返鄉只相隔了一年,但李延慶此時再回家鄉,卻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於從前的記憶都有點模糊了。
李延慶剛到北門,便被一隊守城的鄉兵攔下了,「是什麼人,來湯陰做什麼?」
在李延慶記憶中,湯陰縣從來沒有守城的士兵,最多只有幾個慵懶的老兵開城關城,現在居然有士兵守城了,這倒是很出人意料,李延慶便抱拳笑道:「在下是本縣孝和鄉人,姓李!」
幾名士兵面面相覷,在湯陰縣騎馬的人沒有幾個,他們還從未見過李延慶,不過李延慶的口音確實本地人。
一般而言,宋朝百姓可沒有什麼身份證,所謂身份證是有身份的人才擁有的證明,比如官員的魚符,軍隊的軍牌等等,一般平頭老百姓報一下籍貫姓名便可,實在犯事需要身份證明,那就只能找保正了。
幾名士兵見李延慶氣度不凡,而且所騎之馬極為雄健,似乎比知縣的馬還要好,他們不敢得罪,為首小頭目抱拳道:「最近世道不太平,我們也是奉命嚴查外鄉人,請衙內莫怪。」
「是很不太平,各位弟兄辛苦了。」
這時,李延慶忽然想起一事,又笑問道:「岳飛可在?」
「衙內認識我們岳都頭?」
原來岳飛在湯陰縣做了鄉兵都頭,李延慶便笑道:「我們一起長大的,怎會不認識,他回京城了嗎?」
眾鄉兵聽說是岳都頭的朋友,立刻刮目相看,為首小頭目抱拳道:「原來是岳都頭的朋友,失敬失敬,不過很不巧,岳都頭昨天進京了。」
「那就有點遺憾了,我現在可以進城了嗎?」
「衙內請!」
李延慶對這些鄉兵有一種天然的好感,都是湯陰縣的子弟兵,保衛家鄉安全就靠他們了,李延慶向他們抱拳行一禮,催馬進縣城了。
這時,一名鄉兵忽然一拍腦門,失聲道:「我說怎麼眼熟,他他是李解元啊!」
「啊!原來他就是李延慶。」
眾鄉兵目瞪口呆,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湯陰縣赫赫有名的李探花,一名鄉兵慌張起來,「他會不會報復我們啊!」
小頭目狠狠抽了他一記頭皮,「你怕什麼,我們又沒有為難他,再說人家知書達理,會計較這點小事情?」
「這倒也是,李探花一點架子都沒有,那麼高的身份卻稱呼我們為弟兄,比縣裡那幾個衙內強多了。」
「去!拿麻雀和鳳凰比,有意思嗎?」
李延慶進城第一天入城便給眾鄉兵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孝和鄉在湯陰縣南面,李延慶回鄉必須要穿過縣城,但他進縣城還有另一個原因,他要找一找在湯陰縣出任縣尉的好友周春,他幹掉了滏山盜匪的二寨主,對方豈能善罷甘休?雖然他不懼盜匪,但他怕連累到湯陰縣鄉親,最好未雨綢繆,做最壞的打算。
李延慶來到縣衙前,他剛要找衙役去幫忙通報,卻迎面看見周春匆匆從官衙內走出來。
「周兄,好久不見了。」
周春一眼看見李延慶,頓時又驚又喜,「延慶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才進城,路過縣城,順便來探望周兄。」
「我正好要回家去看看,延慶跟我一起回家,我們喝一杯。」
李延慶猶豫了一下,周春笑了起來,「還在擔心相親的事情嗎?」
李延慶臉略略一紅,他確實是想起周春的妻子自己也曾相親過,但他一直沒有告訴周春。
「原來周兄知道了。」
「這種事情我能不知道?再說只是小事一樁,先後被高家拉去相親的至少有十幾人,僅僅相親而已,又不是別的什麼事情。」
「只是當時我有點」
周春哈哈大笑,「當時你有點裝傻是吧!高家確實耿耿於懷,但我卻很高興,幸虧你裝傻我才有今天,走吧!我妻子不會說你什麼的,她現在只關心腹中的孩子。」
「啊!那要恭喜周兄了。」
「生下來再恭喜我,先和我回家。」
周春的家也是官宅,距離縣衙很近,也就百步左右,小走片刻便到。
「就是這裡!」
周春一指前面大門笑道:「可惜小了一點,只有三畝,不過我家人口不算多,差不多也夠住了。」
「伯父伯母也一起住嗎?」
「他們也住一起,不過前幾天回臨漳縣祭祖了,要過了正月十五才回來,我實在太忙,無法返鄉。」
大門虛掩著,周春直接推開門,管家連忙迎了出來,李延慶把馬交給了他,跟隨周春向書房走去,這時,一名年輕婦人站在中堂門口問道:「周郎,是誰啊!」
「是我的好友延慶,你知道的。」
原來這就是高家小女兒,李延慶曾去高家和她相過親,只是當時沒有見到她,只見她容貌秀麗,身體略顯豐腴,看得出有了身孕,腹部微微隆起,大概五六個月的樣子。
李延慶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延慶給大嫂請安!」
周春妻子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李延慶,當時若不是李延慶裝瘋賣傻,自己很有可能就嫁給這位探花郎了,不過她也只是略微感慨,她已快為人母,哪裡還有別的什麼心思?
周妻抿嘴笑道:「原來是李探花,稀客啊!歡迎來我家做客,周郎,好好招待客人吧!」
「你去休息,我來招待就是。」
周春把妻子推進裡屋,他這才把李延慶請到自己書房,關上門感慨道:「我妻子雖然出身名門,卻對我父母很孝敬,若不是身子不便,她也會跟隨我父母回鄉祭祖了,得如此賢妻,是我的福氣啊!」
李延慶微微一笑,「應該也是周兄會協調婆媳關係。」
周春臉一紅,便不再提此事,他從書櫃裡取出一瓶酒笑道:「這是我岳父家裡自釀的好酒,名叫晶露,本來有不少,被我好酒的父親全部霸占了,我只得這一瓶,一起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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