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撥回兩分鐘之前。
就在弦一郎那邊和鎹鴉們合作進行登天之旅的同時,眾柱和孤影眾們,也已經合力把鬼舞辻無慘組成的巨大肉球撕得到處都是缺口。
雖然掌握了赫刀的只有悲鳴嶼行冥、煉獄槙壽郎和不死川實彌,但所有柱在開啟了通透的狀態下,也可以清晰找到這血肉組織的弱點所在,因此多少能給對方造成些破壞。這樣一來,鬼舞辻無慘想要恢復傷勢,就註定要顧此失彼。
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絕對徹底能將層層壁壘完全破壞!可偏偏現在,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必須在日出前摧毀他的最後一顆心臟!」
不死川一邊大力劈砍一邊吼道,「弦一郎說過,絕對不能讓他直射到太陽!」
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發紅的天際線,眼中的焦急更甚。
弦一郎沒有解釋這樣做的原因,但這麼多次的合作,哪怕他真是鬼,不死川實彌也願意相信他的判斷。
而且那個綠色蝴蝶模樣的鬼,也說過鬼舞辻無慘只是個容器之類的話。
那隻鬼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個容器用特殊的方式打開,陽光就是鑰匙。而弦一郎要他們做的,是將這個容器直接毀掉。
否則,還會有比鬼舞辻無慘更可怕的東西出現。
因為鬼舞辻無慘,每年大概有近十萬人喪生。若是比他更甚……
那絕對是個地獄般的世界。
他不死川實彌,哪怕是拼上這條性命,也絕不會讓這成為現實!
想到此處,他全力催動自己的斑紋,渾身上下的毛孔吐出一道道細密恐怖的風刃,如同一把高速旋轉的鑽頭,拼命接近這肉球的核心位置。
正在這時,他開闢的這條血肉隧道裡面,突然長出數百血肉尖刺,朝著他的要害發動了襲擊。
這是鬼舞辻無慘的反擊。
「晴嵐風樹!」
三道旋風將襲向他致命傷和四肢的關鍵尖刺切碎,對剩下貫穿身體的部分,不死川實彌不管不顧,一個勁地朝前方繼續前進,剮下一層又一層的血肉,全身上下都被血污覆蓋。
雖然有些莽撞,但不顧一切地前進,總算是有效的。
很快,他就聽到了極速的心臟跳動聲,還有鬼舞辻無慘充滿「誠意」的哀嚎。
「你們這些糾纏不清的混蛋!
「放過我!我會離開這個國家!我再也不會回來!
「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們,放過我吧!」
「然後讓你去禍害更多無辜的人嗎?」
不死川實彌聽到對方的求饒,臉上扯出一絲殘忍的獰笑,配上全身上下的血漿,遠比任何一隻鬼都要恐怖,「真是想多欣賞一下你這幅樣子啊,但我們上次見面時,就說過了吧!
「老子我啊!要親手砍碎你的狗頭!
「黑風嵐煙——」
在不死川實彌瘋狂的進攻下,最後一層壁障被青黑色的劍氣剖開,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就暴露在了不死川實彌眼前。
然而這一刻,鬼舞辻無慘心中的絕望和求生本能,同樣也升到了極點!!!
而幽邃,正是以此為生。
不死川正打算發動最後一擊時,鬼舞辻無慘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在他的體內蔓延開來!
無論是在其中的不死川,還是外面的眾人,都看到了令人心中打顫的一幕——無數黑色的濃稠漿液,正從鬼舞辻無慘的血肉縫隙中滲出,一如那些垂死掙扎的紅眼惡鬼。
但他們的「產量」比起鬼舞辻無慘,真是要少太多了。
鬼舞辻無慘原本堅硬的肉球軀殼迅速軟化,球形的外殼也逐漸變形塌陷,巨大的軀體逐漸變成一團軟乎乎的黑色泥漿,大體上就是埃爾德里奇沒有吃下葛溫德林時的模樣,看起來既噁心又邪惡。
原本費力劈砍的眾人,頓時就感到自己像是砍進了一團凝膠之中,無法使出力氣。
緊接著,無數隻黏糊糊的黑手從這泥漿中伸出,朝著眾人的手腳劍身抓去。
其中伊黑小巴內的蛇形劍就被一團泥漿纏住,剛想用力拽出,便看到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從泥漿中飛撲而來,朝著他的腦門發起跳躍,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阻擋。
千鈞一髮之刻,一柄紅色的刀刃攔在了他的面前,那襲擊的黑色糰子一遇到赫刀,立刻發出尖利的嘯聲,化作一團青煙消失不見。
「沒有開啟斑紋和赫刀的人快快後退!」
煉獄槙壽郎大喊一聲,順手將伊黑小巴內踢出場內,「小心不要被黑色的東西寄生了!」
有蝴蝶忍被寄生的前車之鑑,沒有斑紋的幾人立刻遠離,否則一旦被感染,恐怕自己身邊的隊友會最先遭殃。
這時,不死川實彌也被變成一團黑泥的鬼舞辻無慘給從身體裡擠了出來。他看著此刻已經完全免疫了劈砍手段的對手,而天色卻愈發明亮時,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極點!
除了赫刀的力量能直接抵消掉這種黏糊糊的黑色液體,再沒有其他辦法嗎?
可是,只有三把赫刀怎麼夠?
這些黑色的物質加起來,足夠塞滿一個人工池塘了!
可最多還有一分多鐘,天就要亮了!
然而就在這時,已經退出場地的伊黑小巴內突然放聲大喊道:「小心頭頂!」
眾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仰望,看到一道紅色的光柱正極速從天而降!
那是……
被那隻鬼在高處聚集的陽光?
聯想到那隻鬼的能力,不死川瞬間明白了過來。
「難道弦一郎失敗了?」
來不及多想,他立刻大聲喊道:「那是陽光,我們必須把它擋住!」
「絕不能讓它照到鬼舞辻無慘!」
說來搞笑。
他們鬼殺隊,居然還有主動保護鬼舞辻無慘的那天。
眾人頓時領會,計算出那道光柱落下的位置後,所有人同時上前,將自己手中的日輪武器交疊在一起,發出噹噹的脆響,然後同時迎向天空!
而鬼舞辻無慘聽到有陽光朝他襲來,也不再驅動黑色物質襲擊眾人,還是老老實實地一動不動。
「轟!」
紅光重重地砸在了眾人彼此交疊的劍刃上,巨大的力道令他們幾乎手臂骨折,不得不雙手一起承接這恐怖的力量,力量弱小一些的如蝴蝶忍,更是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
但更嚴重的,是伴隨這日光而來的急劇高溫——
除了直接被燒紅到刀胚模樣的通紅刀身外,他們握著刀柄的手掌,也都感到了一股鑽心般地劇痛,但很快就沒了知覺!
眾人的頭髮被浪燒焦蜷曲,臉皮通紅而乾裂褪皮,不約而同地發出痛苦的低吟!
而剩餘溢出的熱量,則全部作用到了下方的鬼舞辻無慘身上,大量的黑色黏液被瞬間蒸發,而那顆心臟,則把自己埋在了最底層!
五秒之後,射線消失。
無論是人是鬼,都頓時趕到輕鬆不少。
鬼舞辻無慘重新感應著外邊,雖然被陽光的餘威消耗了一大半的黑色物質,但他,還是活下來了!
他活下來了!
而且作為核心的心臟並未受損。
反觀鬼殺隊,一個個因為承接那股力量,東倒西歪地倒在地上,雙手焦黑,有氣無力。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甚至還救了我一次。」
鬼舞辻無慘見到這一幕,立刻將操控這剩餘的黑色黏液,將之化成一隻接近五六米高的恐怖舉手,如同海浪一般朝他們覆蓋過來。
「但為了應付下一波的陽光,我必須要補充一些營養啊!」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黑暗,就要將眾柱和孤影眾們吞沒。
然而,陰影之中的不死川實彌和粂野匡近對視一眼,兩人咬牙翻起身體,揮動雙手的同時,兩把一模一樣的古樸雙手劍頓時出現在他們手中,並朝著上方發動了斬擊!
風暴管束者——對體型超過使用者三倍以上的敵人,能發揮該倍數的傷害。
也就是說,敵人的身材越是高大,斬擊也就越強!
而鬼舞辻無慘此時的體型,剛好滿足這個條件!
隨著劍刃高舉,風暴憑空產生,覆蓋下來的黑色海浪被洶湧可怕的氣流重新掀起!
一大坨漆黑的黏液,也被颶風吹拂到了無比稀薄的狀態,就像一把被吹翻的破傘,頓時露出了裡面的核心
「什麼!」
鬼舞辻無慘沒想到他們居然還能發出這樣強大的斬擊,但想要反抗,憑藉這具黏糊糊的身體根本做不到。
「就是現在!」
蝴蝶忍大喝一聲,甩出手中被剛剛那太陽光加熱而染紅的刺劍,準確無誤地插進了鬼舞辻無慘那僅存的心臟!
「塊把那黑色的東西全部清理乾淨!」
其餘人也紛紛起身,拿起同樣發紅的武器,對那懸在空中的黑色物質發動了密集的斬擊——各色劍氣裹挾著恐怖的高溫,將這一團團黑色的物質不斷蒸發。
雖然不是主動開啟的赫刀。
但太陽的力量,就是太陽的力量!
短短几秒不到,靠著赫刀的高溫,半空中再無一點黑色的物質殘餘下來,只剩下被那顆貫穿了的心臟,滾落到了地面之上,像一顆路邊的石頭一樣沾滿了灰塵。
心臟上長著眼睛和嘴巴,鬼舞辻無慘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明明前一秒,他還有希望!
他還有希望繼續活著。
只要趁陽光到來前把他們吸收消化掉恢復體力,然後找個陰涼的地方躲起來,一切就都解決了!
「你們……」
他話還沒說出口,一道青色的劍氣瞬間劈來,直接將心臟轟碎。
「沒人想聽你廢話。」
至此,肆虐前年的鬼之始祖,鬼舞辻無慘,徹底宣告死亡。
「總算,是趕在正式日出前,解決了這個傢伙!」
眾人呆呆地看向劍氣發出的方向——不死川實彌正肩抗風暴管束者,慢慢地收回右手劍刃。
然而,他們還來不及高興,天上又有東西掉了下來,正好落在他們的中間。
「那是……」
蝴蝶香奈惠議一眼看去,頓時臉色大變,「這是弦一郎的忍義手!」
「什麼?!」
聞言,大家再次抬頭看天,然而這一次,沒有人還能在保持平靜,反而一個個長大嘴巴,剛因為鬼舞辻無慘死亡帶來的喜悅蕩然無存。
他們看到了什麼?
那是殘缺了左半邊的軀體,正在空中極速下墜。那軀體每下降一些,初生的陽光也會緊緊追上,就仿佛是這具軀體的墜落,換來了太陽的誕生。
當弦一郎的殘軀落到了眾人上方五六米的時候,擰著眉頭不死川實彌直接一躍而起,穩穩地將其接住,然後滿臉不可置信地落回原地。
是真的。
他們沒有看錯。
懷中少了半邊軀體的少年雙目緊閉,渾身焦痕,傷口的部分已經被徹底碳化,身體也不再有一點起伏。
毫無疑問,這已然是一具屍體了。
怎麼回事?
不死川想對著屍體發問,你往天空去的時候,難道不是鬼嗎?
為什麼現在卻……
他想大聲問出來,卻發覺自己無法發出聲音,喉嚨里像是有千斤重的東西卡住了他的聲道,耳邊也傳來一整嗡鳴,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不死川抱著屍體,背朝著眾人跪在原地,垂落的雙肩不斷地顫抖著,讓想要走上前來的眾人也都停下了腳步,蝴蝶姐妹更是不約而同地捂住了嘴巴,眼眶一片通紅。
如果剛才還看不清,對弦一郎的情況還有所懷疑,那麼不死川實彌的哭泣,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這場戰鬥,從昨晚到現在,只出現了一個犧牲者。
葦名弦一郎。
一個根本不是鬼殺隊成員的人,在無人可達的高空,死在了一個他們根本摸不准身份的鬼手中。
連續三個場地的戰鬥,所有的謀劃都由他來完成;所有人的倖存,也都是因為他提供的藥物。
在場的人甚至都不確定,如果不是這個年輕人在一年多前橫空出世,鬼舞辻無慘的悲劇,又會持續多久呢。
這個一人滅掉了五個上限,甚至把鬼舞辻無慘折騰出了陰影的人。
就這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地……
死去了嗎?
在鬼殺隊眾人陷入悲傷的沉默的同時,一起來的孤影眾,還有不遠處躲在一塊巨石陰影中的鳴女幾人,卻明顯能感覺到那股聯繫的存在……
幾秒後,太陽終於漫過了地平線,將第一縷光線灑向這邊,將弦一郎蒼白的臉映成一片神聖的金黃,而他心口處那半塊赤紅的太陽,也愈發引人注目。
但也正是此時,一陣輕微的喘息聲和腳步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抬頭看去,一個裹著圍巾、身穿巫女服的少女,正撐著一節木棍,緩緩登上山坡。
富岡義勇眼神一動,他認識這個人。
就是這個女孩,把能夠看到死者的白色風車交給自己,才讓他再一次見到了錆兔。
「是葦名的……神子。」
他是說了這一句話,眾人立刻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道路來,好叫她通過,但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葦名的神子幾乎無所不能,這是弦一郎給他們留下的印象,也許,她能創造什麼奇蹟也不一定……
尤其是有過一次「復活」經歷的蝴蝶香奈惠,更是充滿期待地望著她。
「總算是,在日出的這一刻趕來了。」
變若御子緩緩走到跪在地上抱著弦一郎屍體的不死川實彌身邊先是合起雙掌沉默了一會兒,才從衣服里掏出了從產屋敷那裡得到的守護鈴鐺,在弦一郎面前輕輕晃動了一下。
「陽光滋潤。」
「叮鈴——」
伴隨著鈴聲響起,周圍那直射而來的陽光,忽然匯聚成一條條粗細不一的半透明金線。
金線以弦一郎為中心,彼此交織纏繞,最終繪製成了一個複雜的圓形法陣,將整片區域籠罩其中。眾人也不只是幻聽還是怎地,突然聽到了一陣聖潔的詠唱,仿佛是有人從天堂傳下的歌喉……
「這是……」
蝴蝶香奈惠驚訝地注意到,自己被陽光灼傷的手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原樣。
而另一邊,之前還感覺自己時日無多、硬是強撐到現在的煉獄槙壽郎也發現,自己被斑紋消耗掉的生命力,正在被源源不斷補充回來。
就連悲鳴嶼行冥的眼睛裡的那一抹蒼白,也漸漸地不再純粹!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令人驚嘆的,是弦一郎那恐怖的創口,正在被一團如螢火般的光芒所縈繞,缺失的那半邊身體,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慢慢恢復原狀。
他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焦黑的傷痕也被徹底隱沒,唯獨胸前的太陽胎記,仿佛能夠吞吐陽光一樣,圈上了一層金色的邊框。
但……
唯獨沒有恢復呼吸。
「他為什麼沒醒來?」
不死川輕輕碰了一下弦一郎的重新長好的左手,沒有屍體的僵硬感,但不見他睜眼就覺得心中不安。
「接下來……」
變若御子深吸了一口氣,「他能否回來,就只能取決於他自己的意志了。」
說完,她手中那金色的鈴鐺也化成了陽光的一部分,隱入弦一郎的胸腔,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