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在廟堂上都會有政敵,內閣首輔大學士也有,畢竟朝他的官職只有這麼多,而每個人都需要安插許多的門生故吏進去。 一 百~萬\小!說 ·1kanshu·
李東陽給了這個人機會,就等於讓另一個人沒有了機會,李東陽不喜歡這個人,那麼就意味著這個人未來沒有出路。
這些人平時是不敢公然冒頭的,絕不敢站出來反對李東陽,而一旦朝中有重臣,直接和李東陽撕破了臉,且此人樹大根深,幾乎可以想像,那些被李東陽排斥在門生故吏圈子之外的人會做出什麼選擇。
何況,葉春秋的這些話,不無道理,這番話給了一直被士大夫和讀書人打壓的宗室們多了一面旗幟。
是啊,你攻擊我們奢靡無度,攻訐我們仗著祖宗的恩蔭混日子,那我就攻訐你們寧與友邦,不予宗親。
李東陽萬萬料不到,葉春秋如此公然反目,可是葉春秋的一番質問,卻令他啞口無言。
他是找不到任何話語來反駁的,因為葉春秋句句戳中要害。
此刻他很清楚,自己絕不能回答葉春秋的問題,因為根本就講不清楚,他總不能說,賞賜羅斯人的,是從你們鎮國府出的,可宗親們,卻需要國庫撥發錢糧供養吧。
更不敢說反正鎮國府有錢,送點錢出去,就可以解決幾個嚴峻的問題,有何不可?
一旦說了這些話,就更加打擊一大片了,朝中這麼多鎮國府的股東呢,連陛下都是大股東之一,這等於是說,是啊,我就是坑你們鎮國府,出你們的錢,我不心疼,你來咬我啊。 壹百~萬\小!說 ·1k要a ns看hu·
別人不敢說,這壽寧侯和建昌伯一對兄弟,一直都有一副好牙口。
恐怕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的。
葉春秋見李東陽默不吭聲,不禁冷冷笑了起來:「這等事,實是怪得驚人,可笑至極,還請李公三思吧。」
三思,無非就是讓你李東陽去反省,看看你自己做的都是什麼事,簡直讓人噁心透頂。
可葉春秋一個晚生後輩,憑什麼讓李東陽來反省呢。
當然,李東陽此時也不可說葉春秋放肆,因為他不能在這件事上糾纏,糾纏的越多,傷害越大,他需要息事寧人,於是他居然朝葉春秋拱拱手,含笑道:「老夫受教。」
佛塔里的許多人,都不禁噤若寒蟬起來。
在他們心裡,這事兒可比一場擂台戰還要嚴重的多,天底下最有權勢的兩個人,居然公然御前交鋒,葉春秋是咄咄逼人,鋒芒畢露,李東陽是綿里藏針,笑裡藏刀,這……火藥味……
每個人都聞到了,似乎只要一個不慎,這火就會燃燒起來。
於是佛塔里,誰也沒有說話,每一個人都沉默著。
倒是朱厚照聽到這裡,也覺得葉春秋的話甚有道理,他不禁皺眉:「春秋說的是,李師傅,往後不可再犯這樣的事了。」
李東陽面帶委屈,忙是點頭說道:「老臣惶恐,臣當時心裡只掛念陛下安危,竟沒有想到這一層,實是萬死之罪。」
朱厚照本還想說幾句,可是李東陽誠惶誠恐的樣子,又一副當初一切為了自己好的態度,倒也不便說了,追根問底,這一切都是自己惹出來的是非啊。
朱厚照便哂然一笑:「如此甚好,春秋想來也是乏了,朕昨夜可沒睡好,擺駕回宮吧,春秋,你且回去歇息。」
葉春秋行禮:「多謝陛下。」
佛塔之下,依舊還有人意猶未盡的不肯散去,這一場擂台之戰,為葉春秋得到了巨大的聲望。
不過這聲望,卻是來自於市井,而此時,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伍已擁簇著聖駕回宮,其他諸官,也各自上車,有的回衙里辦公,有的回家休息。
葉春秋留在後頭,正待要坐車回家,剛要上車,身後卻有人唿喚:「春秋。」
葉春秋回眸,見是王華,他知道今日自己這泰山大人沐休,所以忙是駐足,恭恭敬敬的上前,道:「見過泰山,泰山乏了嗎?為何不及早回去歇了。」
王華看著自己這女婿,不禁莞爾一笑:「哪裡敢休息,老夫是為你擔心啊。」
葉春秋摸了摸鼻子,露出晚輩的憨態,忙是請罪起來:「是,春秋方才一番話,確實不合時宜,倒是教泰山大人平白擔心了。」
葉春秋就是這個樣子,在自己所認同的尊長面前,總是客氣的過份,和方才的咄咄逼人相比,現在的葉春秋竟然像當初如一張白紙般的葉秀才,人畜無害,單純的少年一枚。
王華卻是板著臉:「不,你做的對。」
「啊。」葉春秋不禁撓撓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王華:「泰山大人……」
王華和李東陽的關係一直挺好,這一點葉春秋心知肚明,他一直以為,自己與李東陽的反目成仇,會令自己的泰山大人陷入尷尬的境地,誰料到,王華居然直接給予了鼓勵。
王華正色道:「老夫老了,可是老夫不煳塗,老夫或許是個迂腐的人,可是有一點很明白,你已成了李公的眼中釘了,李公與自己的女婿,自己的得意門生之間,孰輕孰重,老夫心裡會沒有數嗎?哎,他在佛塔時,那一番話對陛下的話實是兇險之極,若是到了這個份上,春秋尚且不反擊,那麼還拿什麼作為立身朝廷的資本?恐怕……」
後面的話他沒在說下去,可葉春秋卻聽懂了王華的話。
這個泰山大人,有點道德潔癖,有點迂腐,甚至他還有許多士大夫的思維,葉春秋幾乎可以斷定,王華的觀念,甚至與李東陽並無二致,可是他的態度很清楚,他支持自己,李東陽想鬧事,那就站在葉春秋身邊去打擊,無論任何時候,都站在自己一邊。
葉春秋深深看王華一眼,這些日子很忙,他顧不得這位泰山大人,今日仔細一看,才發現了許多沒有注意到的細節,自己的恩師兼泰山,鬢角上又多出了幾縷白髮,他已老了,分明老了許多,可是……從前的關愛和袒護,卻是從未變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