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所言有錯嗎?肯定是沒錯的,如果學官和自己立場一致,這件事好辦,嚴懲幾個生員,讓秦淮樓的後台無話可說。 一百~萬\小!說 ·1k 問題就出在學官若是不肯配合,那可就成了府廟之爭了,前頭這個府是知府衙門,後頭這個廟是學廟,行政與禮法槓上了。
一旦鬧將起來,必定是士林一片譁然,趙知府幾乎可以想像,到時候士林肯定是一面倒的痛罵他趙知府包庇青樓,甚至可能會流出自己是秦淮樓常客的言論。
言論害死人啊。
士林清議,肯定是幫著讀書人的,而且這裡頭還牽涉到了一個更為可怕的問題,那便是大是大非,誰幫著青樓說話,就不免要被人懷疑必定是做賊心虛,因為三不五時的逛窯子,沒心思讀書,所以才幫著青樓;既然如此,為了不讓人起疑,讓人覺得自己是正人君子,多半越是那種私生活混賬的讀書人罵這秦淮樓和趙知府就越凶,這就好似賊喊捉賊,歷來喊捉賊聲音最響的,多半和賊都脫不了干係,否則……如何撇清自己的嫌疑?
趙知府又不是糊塗官,想明白了這一節,就曉得事情已經不是他能解決了,他和秦淮樓確實有些關係,也忌憚秦淮樓背後一些人,可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把自己的官聲甚至是政治生命乃至於自己的各人名譽都貼上去給秦淮樓背書。 壹 百~萬\小!說 書·
他眯著眼,打量葉春秋,他心裡有一種預感,葉春秋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不簡單。
管他呢,無可奈何花落去。
他心裡搖頭。
「趙知府怎麼說?」大義凜然的楊學正此時步步緊逼:「難道趙知府還認為秦淮樓壞人心術是正確的事?難道趙知府認為,秦少游等人,勸人為善也要擔負罪責嗎?本官教化一方,不曾聽說過這樣的道理,此案固然是趙知府審理,自然是趙知府一言而定,只不過……」
楊學正臉色尤其的凝重,口氣中甚至有威脅的意思了,這事兒你姓趙的敢胡亂判決,少不得自己要準備好把事情捅出去,然後找人去上書告御狀了。
趙知府心裡苦笑,臉上卻是肅穆:「楊學正所言不無道理,葉春秋等人,嗯……他們本心是好的,若非是此後因為毆人而引起糾紛,本官治下有這樣品德高尚的生員,獎掖都來不及。 一百~萬\小!說 ·1k 也罷,此案就此作罷吧。趙氏,你平白狀告葉春秋人等,本屬誣告,按律,誣告者反坐。不過……本官念你也是苦主,好吧,本官也就不追究你,望你此後好生經營,萬萬不可與潑皮無賴為伍,更不可貽誤讀書人,好了,退堂。」
「啊……大人……」趙嫣兒已是面如土色,不應該啊這是,趙知府你平時沒少拿我的好處啊。她想說什麼,卻也知道什麼事可以說,什麼事是萬萬不能說的,等聽到趙知府一聲驚堂木拍下去,她心裡便絕望了,然後她恨恨看向葉春秋。
卻見葉春秋此時朝趙知府作揖:「大人秉公而斷,學生佩服之至。」
完了……
趙嫣兒仿佛一下子跌入了深淵,今兒這些生員鬧成這種樣子,秦淮樓損失慘重,若是不嚴懲不貸,將來誰敢去?大家去那兒是找樂子的,誰不怕行進到了一半,突然門被踹開,來查你三舅表姑大姨媽是誰?
是人都受不了啊。
葉春秋和陳蓉等人又謝過了大宗師,楊學正只朝他們點點頭,沒有說話。
接著當葉春秋等人走出正堂的時候,外頭焦灼等待的生員們頓時發出了一陣歡呼。
明初的時候,朝廷對於生員的管束甚嚴,約束也是極多,所以一般的生員都只有好好讀書的自由。好不容易等到弘治皇帝登基,風氣漸漸開放,朝廷屢屢表示了對讀書人的優渥,秀才們地位也就日益高漲起來,可是似今日這樣鬧了這麼大的事,還能毫髮無損,現在仔細回想,方才在秦淮樓里,還真是熱鬧,不枉跟著葉春秋鬧了一遭。
葉春秋則是朝著眾人團團作揖,少不得說幾句:「大宗師對吾等讚許有加,諸位同窗辛苦。」
大家像是過節一樣,鬧哄哄了一陣,此時天色已是遲了,外頭還有不少看客,出來的生員們,一個個抬頭挺胸,都如驕傲的小公雞。
葉春秋反而很是低調,與眾人告別,約定找個時間大家一起聚一聚,便就此拜別。
他走上長街,剛要過一個街角,身後有人叫他:「葉賢弟,葉賢弟。」
葉春秋心裡發毛,不會是秦淮樓的人打擊報復吧,那趙二虎都被打了個半死,難道還敢找茬?他回眸一看,卻是一個戴著綸巾的人氣喘吁吁的追上來,噢,原來是陳蓉。
陳蓉這個傢伙,葉春秋只要聽他叫自己賢弟,他便覺得怪怪的,怎麼說呢,這傢伙嘴巴太刁,千言萬語彙聚成一句話,就是這人欠揍。
葉春秋在懷疑這廝會不會是想找個無人的角落拖自己進巷子揍一頓,這很有可能啊,這傢伙的人品大抵就是如此。
念及此,葉春秋卻沒有轉身開溜,雖然一年前還被葉俊才追的滿院子跑,可好歹自己也是有練過的,嗯嗯,怎麼可能會怕陳蓉,別看他個頭高,自己照樣揍他。
陳蓉氣喘吁吁到了面前,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樣子,這讓葉春秋心中大定:「陳兄,有事嗎?」
陳蓉勉強作揖,還在喘著粗氣:「哦,哦,是有事,有事和你商量,葉賢……不,春秋啊,我有一個想法,今兒大家熱鬧是熱鬧了,可是寧波這麼多的生員,嗯,你是曉得的,大家理應互敬友愛,就如春秋今日說的那樣,我們理應讓幫助每一個同窗,我是這樣想的,既然如此,那麼不妨,我們結一個詩社吧,大家可以找個由頭,隔三差五聚一聚,誰有難處,也可相互幫襯著,春秋如今名聲大,學問也是頂尖,更是我們寧波不世出的小三元,這個詩社的社長,自然是春秋來做,若是春秋有意,我就去跟各家說說,反正大家也清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