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村,三姑廟。
顧名思義,這是三姑娘娘的廟。
大殿神台正中央,站的便是三位女神,周邊還擺了很多神像,大大小小什麼都有,最小的不到一尺高。反正村里就只有這麼一間廟子,自然是要以供奉三姑為主,不過誰要拜什麼神,也盡可搬進廟來。
林覺正在下方誠心上香。
「多謝當初相送,亦多謝三姑於這動亂之中,護住村里安寧。」
林覺上完香,這才轉身。
廟外傳來一些驚呼聲。
林覺走到廟門口一看——
掛滿紅布條的樹下,自家師妹仍然穿著自己的道袍,一手提劍,一手推掌,赫然推出一條火柱,而她身旁正圍著一群村裡的小孩兒。
這群孩童往常只聽村老說過一些修道神仙故事,哪裡見過真的法術,自然是驚呼一片。
「還有呢!」
小師妹又一施法,轉身一變,變成一尊石雕。
「哇」
孩童們更是驚訝壞了。
石雕變回人身,師妹也露出笑容,似乎能夠分享得到這些孩童的幾分喜悅純真。
只是抬頭一看,師兄已出來了。
「我們要走了。」
師妹只得跟這群孩童道別。
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不僅有孩童將她當做神仙,甚至有人都要跪下來拜師求藝了,自然也是不捨得神仙離開。
然而林覺在村中已留了三天。
三天時間,不長不短,短了顯得過於倉促,長了又怕觀中師父擔憂,便已是離開的時候了。
雖說家中之人並無修道天資,不過林覺還是教了他們最簡單的吐納法。若能持之以恆,不說延年益壽,老年過得舒坦一些還是沒問題的,若是亂世來了遇上一些陰魂小鬼,或是一些給人帶來病痛的邪祟,還是能夠抵擋一二。
另外從貢村到舒村的路上,林覺與小師妹降妖除魔,得了一些錢財,林覺也將自己那份留在了家中,也算貼補些家用。
此時拜完三姑,道別孩童,便往外走。
堂兄依然來送他,依依不捨。
「堂兄不必送了。」
「好啊。」
「今後好好過日子,生兒育女,要是世道亂起來了,不要輕離舒村,要是有仗打到這邊來了,就往山里跑。」
「知道了。」
「我既已上山修道,在這山下俗世之中,就沒有多少能幫助回饋鄉親的地方了。不過若是遇到妖怪,對付不了,便盡可來黟山浮丘峰找我。」
林覺留下最後一句,便轉身了。
掏出紙驢,一句咒語,便成灰驢。
師兄妹二人騎驢而去。
「師兄,你這個村裡的人好像都對你挺好。」小師妹不免有些羨慕。
「村中有學堂書院,崇尚儒學,因此行事頗為講究。」林覺如是說道,「他們對我恩情不淺。」
「咦!這村口果有柳樹!」
「什麼?」
林覺一時疑惑。
小師妹這才對他說:「你忘了六師兄第一次在我們面前請乩仙寫的詩了嗎?」
林覺這才想起。
此時亦有清風搖柳啊。
驢子漸漸走遠了。
就是幾天的時間,回程的路上便與來時路上全然不同了。
來時路上不知多少妖精鬼怪作亂,大抵都是接了妖王的令,或是模仿作案攫取利益,哪怕神君與妖王的攻守戰已經結束,卻也沒有立馬停歇。
這會兒估摸著是妖王戰敗的消息傳過來了,知曉妖王下令讓他們掀起動亂並非是時機到了、為了揭竿而起建立妖國,而是為了策應妖王,自然便全部消停下去了。沒有消停的大抵已經灰飛煙滅。
因此恍惚之間,又有幾分太平景象。
尤其是秋高氣爽,滿山金黃,走在安安靜靜的山路上,聽著鳥鳴與師妹的說話聲,竟像出遊似的,美好悠然。
這般悠然持續到最後幾天。
眼見得離黟山浮丘峰也沒有多遠了,驢子的腳力比人快一些,差不多一天兩天就能回山,看看師兄們是否受傷、是否憂心、餓成了什麼樣,不料卻趕上了一場秋雨,來了幾分寒意。
兩人也淋了一陣雨。
二師叔是說這紙驢經過額外處理,淋一些小雨也沒關係,但是這等好寶貝,二人自然愛惜,見雨一下,就將之收了起來。
秋雨淋在山間,彩林升起薄煙,兩名道人帶著一隻白狐,在雨中行走著。
沒走多遠,便看見前方有座城池。
不過城外卻有一座廟宇,矗立煙雨間。
二人走過去一看。
「青帝廟。」
門匾下方有副對聯:
一年四季花常在;
萬紫千紅永是春。
路上也有少許行人,不過都穿了蓑衣,不像兩人那般急著避雨,便都腳步匆匆的往城中去。
「鄉親!前方可是羅酥縣?」
「正是!」
「多謝!」
林覺心道一聲果然。
這位青帝並非青華帝君,要更古老一些,乃是神話傳說中的司春與百花之神,神職神權也只在這裡了。
據說上古時候,他老人家也曾做過幾百年的主神,不過隨著改朝換代,神靈地位浮沉,他老人家便失去了最高主神的地位,降為配祀神。
到現在香火已經很少了。
此地乃是玉鑒帝君的道場,大一些的宮觀廟宇里會有青華帝君的神像,但絕不會有青華帝君專屬的廟宇,倒是這位青帝有自己的廟宇。他應該便是二師叔口中所說那些、被尊稱為帝君卻沒了上古大能之力的神靈。
只是他老人家的廟宇也很少。
林覺只聽說過一間,便是位於羅酥縣的這間——
當時在丹熏縣,為救桃妖,魏家人便是來這裡求的青帝符籙。前些日子在梨村時,也聽說梨村有人來此避難。
想來這裡離梨村也不遠。
「師兄,雨停了。」
「雨雖停了,路上卻泥濘。」林覺說道,「我與這位青帝和青帝廟有些緣分,剛好,去城中借宿還要花錢,我們便在這間廟宇借宿吧。」
「好啊。」
小師妹看向這間小廟。
廟宇實在是小,不見得有住處。
不過師兄已去敲門了。
「篤篤」
「誰啊?」
很快便有人來開門。
是一個頗有些肥胖的中年人,面色有些發黑,不過眼角卻帶著喜色,見到門外是兩名道士,不禁奇怪。
「你們」
「廟祝,有禮了。」林覺行了個道禮,「我們是黟山修行的道人,回山路上遇到下雨,剛好此前就曾聽說過這一間青帝廟和廟祝的大名,便想來廟中為帝君上一炷香,順便求個遮風避雨處,好過此夜。」
「就是來借宿的吧?」
廟祝並不客氣,倒也樂呵呵的。
「確實曾與帝君有緣,想來上一炷香。」林覺如實說道。
「無妨無妨!平常來我們這青帝廟借宿的人多了去了,前段時間外面鬧了妖怪,還有很多村民來呢。廟子都快擠爛了。」廟祝讓開大門,「平常我這兒借宿是五十文一晚上,也能沾沾帝君仙氣,不說回春,也能年輕幾歲,今兒個心情好,加上你們又是道士,也算修行中人,就不收了。」
「那便多謝廟祝。」
林覺不出意料,朝他道謝。
小師妹則是眼睛睜大了一下——
五十文錢?在城裡客棧借宿,有床有被的,都沒這麼貴,還給你一桶熱水洗腳呢。
兩人終究是進了廟子。
青帝廟和三姑廟大小差不多,格局也差不多,進門有個小院子,種著樹也養著魚和龜,裡頭零零散散的丟了一些銅錢,樹上掛了一些紅布條。
正對面是大殿,供的是青帝神像,左右各有兩個偏殿,供的是這年頭人們時常供奉的神靈,院子外面還有個小屋,才是廟祝吃睡的地方。
剛下了雨,外面泥濘,不過廟宇裡面是青石板地,雨停了積著水,映著天空、樹枝與走來的兩名道人一名廟祝。
道人客氣,廟祝豪氣。
「你們要去上香,儘管上就是了!我廟子裡的香十文錢一支,你們雖然是道士,卻還是要收錢的,自己往箱子裡放!」
小師妹聽著又是一驚——
十文錢一炷香?
莫說在很多有真神的道觀里,尋常道士自己做的草香,根本不要錢,只看香客自願供給,就算是在外面買,一支尋常線香也要不了這麼貴啊。
「今晚過夜的話,莫要睡正中央的大殿,免得擾了我家帝君老祖的清淨,左右兩間小殿都有門窗,也不漏風漏雨,隨便睡就是了。」
廟祝說著,像是這時才看見身後的狐狸:
「咦?這是什麼?」
「是我家養的白狐。」
「一身雪白,偏腳是褐的,尾巴尖是紅的,定不是凡物!」廟祝說道,仔細的打量了他們一眼,「看來你們也是有修行的!」
狐狸聽了,不禁低頭,看向自己腳上的泥水,挨著伸腳甩了甩。
林覺則是說道:「我等下山正是為了除妖來的。」
「哎喲?」
廟祝有些驚訝,不過也不以為意,他似是真有什麼喜事,喜事之下,什麼事都不再是大事了,只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都是修行中人,那就免了你們的買香錢了,不過也省著點上,心誠即可。這隻狐狸也自己管好,莫要隨便拉撒就是了。」
「多謝。」
林覺先是道了聲謝,又盯著他的面容,好奇的道:「莫非道友也是修行中人?」
「誠心供神,胡亂修行。」
「原來如此。」
林覺看不出他有什麼修行,倒是這面門發黑,黑里又帶點金屬光澤,身上隱隱有著丹藥味兒,卻讓他覺得有幾分熟悉。
皺眉想了想,才想出來。
是了——
和那松隱寺的和尚有幾分相像!
難道有共通之處?
林覺又看了眼青帝神像,覺得疑惑:「不知方才廟祝所說的,喜事是什麼喜事?」
「說了你們也不信的,何必多言。」
「此話便差了,我們雖然道行淺薄,不過在黟山修行,也是正統傳承,既見過神靈妖怪,也見過眾多奇事,又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你們也見過神靈!?」廟祝驚異。
「自然是了。黟山風景靈韻獨步天下,玄妙仙氣冠絕千山,黟山神靈便是一位了不得的存在,比之意離神君也不差,我等受他庇護,這才能在黟山安心修行,也常供奉於他,有幸見過神軀真容。」
林覺笑著對這廟祝說道:
「何況若有什麼喜事,憋在心裡,便也少了幾分了,若是講出來,不僅更加開心,我們也能替著開心一下。」
這話說得是對的。
真有什麼喜事,哪是壓得住的?若有喜事不告訴人,豈不等於錦衣夜行?
「那意離神君不過玉鑒帝君麾下真君罷了,怎比得過我家帝君呢?哈哈!不過你們既是有見識的,那給你們說也無妨!」廟祝笑著對他說道,「本人很快就要求得長生、練得真身,成仙去了,今後你們拜神之時,說不定角落裡也有我一尊神像啊哈哈哈!」
「嗯?」
林覺打量著他,倒是更確信了。
這人也在吃「長生仙丹」吧?
不過妖王已經
最少也是敗了啊。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