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金碧輝煌的帝寢殿裡,由著紅嵐洗乾淨又擦了胭脂的喬秋,此時身披大紅輕紗,裡面只著白色肚兜褻褲,披頭散髮坐在床上東張西望。
無論她輪迴了多少世,這帝寢殿都只是聽說過,沒有真正見到過。今日一見,果然和妃子的寢殿不一樣,到處都是金色的,牆上的詩畫,她一眼就能瞧出來全是出自名家之手,而且全部都是真跡。
喬秋白玉般的小腳踢來踢去,玩得不亦樂乎,忽然,她看到了一架古箏。這架古箏放在牆角邊的紗簾後面,要是不仔細看的話,還真不容易看到。
這兩天夜夜監視她的人,已經呼之欲出了。
喬秋不明白,在皇帝眼裡,她不過就是那樣不堪的一個女子,有什麼值得他這樣的關注的呢?皇帝不是挺忙的嗎?
她還沒有想明白,外面傳來太監唱聲,「皇上駕到!」
喬秋攏了攏輕紗,赤腳下床,向進來的人行禮,「臣妾恭迎皇上。」
紅紗若煙籠,玉肌賽雪,青絲披肩,眉如墨畫,眸似點漆,皇帝一進來便看見這樣的喬秋,呼吸窒了窒,眼中閃過一抹驚艷,上前親手扶起她,「愛妃不必多禮。」
「謝皇上。」
喬秋剛剛站直,皇帝的手就摟住了她的肩膀,明眸瞥了一眼,喬秋強忍把這隻手拂開的衝動。
皇帝揮退所有宮女太監,攬著喬秋往古箏方向走過去,語氣溫柔地道:「愛妃可知朕為什麼今夜點了你的名侍寢?」
喬秋明眸微眯,果然伴君如伴虎,如此溫柔的一句話,她還是聽出了裡面有幾分危險,她笑道:「皇上乃天子,非尋常人,臣妾怎能猜出皇上心裡想的是什麼?」
皇帝微垂眸注視著她,明明還沒有喬冬好看的一張臉,為何他就是覺得這麼順眼呢?
「可看到那裡有古箏?」
喬秋點點頭,早就看到了。
「聽聞你彈得一手好琴,朕想聽聽。」
「臣妾這就彈給皇上聽。」
喬秋退出皇帝的懷抱,福了福身,正要過去,皇帝突然扯住她。喬秋一個不穩,跌回他懷裡。
「喬秋,今日御花園的事,你沒忘吧?」
皇帝磁性而又好聽的聲音一直在引誘喬秋,她咬了咬下唇,她還沒想談戀愛呢,而且還是這種大豬蹄子,她才不要。
「御花園的事,臣妾自然沒忘。」
喬秋掙扎著站起來,皇帝卻摁住她,湊到她耳邊,道:「你膽敢罵朕,今夜朕就要懲罰你。」
溫熱的呼吸曖昧撲到頸間,喬秋縮了縮脖子,白玉般的耳朵紅了一層。
皇帝見她往自己懷裡縮,不知怎麼,好像整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的,仿佛有暖流淌在心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這種曖昧又瑪麗蘇的場景,喬秋簡直受不了,掙開皇帝,跪了下來,「臣妾未曾罵過皇上,皇上若是這樣想,那臣妾也無話可說,皇上請罰便是。」
皇帝彎腰,單手扶起她,盈盈笑道:「愛妃這張嘴果然伶牙俐齒,去彈琴吧,朕不說停,你就繼續彈。」
喬秋明白了,原來在這兒等著她的,如果彈上一夜的琴……也好過服侍這皇帝。
「是。」
坐在古箏後面,她試了試琴弦。幾個單調的音符,便已判斷出高低,這把古箏非常好。
皇帝躺上床,側身用手支著頭,看著紗簾後面那個幾乎看不清楚的人兒。
手起,一個婉轉的音符倏然而起,尾音將落,另一聲又續上,縹緲無垠,卻又接得恰當。喬秋彈的這首曲子是《高山流水》,為了平復自己的情緒,這首曲子最為恰當。
喬秋琴技高超,第一個音符開始,皇帝就聽出來了,宮樂司里只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琴彈得這麼好,人也不簡單,恐怕不是傳言中的那樣,她連他的暗衛都瞞過去了,當真是深藏不露。
想著想著,皇帝平日裡緊繃的心放鬆下來,腦子越來越混沌,最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喬秋眼睛如日月清明,一個紗簾完全擋不住她的視線,看著皇帝睡熟,頓時有些氣悶,這皇帝還真打算讓她在這裡彈一夜。
可她又不敢停下來,皇帝睡著了,外面的人可都聽得見,明天早上隨便拉一個人都知道她有沒有彈一夜。
喬秋臉青了,默默記下這筆賬,等將來有一天,她遲早會討回來了的。
……
一夜過去,天剛亮,忽然一聲刺耳的聲音划過帝寢殿,睡得正香的皇帝陡然驚醒,翻身坐起。
紗簾中,喬秋一邊緩緩彈琴,一邊淡淡地道:「皇上,臣妾未經皇上的允許,不敢擅自離開古箏,眼看上朝的時辰快到了,迫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皇帝這才發現已經辰時了,翻身坐在床沿上,看向紗簾後的人,「既然如此,琴你也別彈了,過來給朕更衣。」
喬秋眸中閃過一絲怒火,很快歸於平靜,她停下彈琴,卻沒有起身,「皇上,恕臣妾不能為皇上更衣,皇上還是傳小順子吧。」
「讓你彈了一夜的琴,你便生這麼大的氣?」皇帝無奈,他不過是想小小的懲罰她一下,沒想到睡著了而已。見她不過來,皇帝站起來,走了過去。
「臣妾沒有生氣。」
皇帝越靠近,越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濃眉微皺,三步作兩步走到簾前,撩開紗簾。這一剎那,他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場面。
喬秋坐在古箏後面,額頭上冒著冷汗,臉色蒼白,眼神疲憊,眼下烏青,唇瓣已經沒有了顏色,放在古箏上的手微微顫抖,滿手指都是鮮血,血汩汩而出,滴在古箏上面,順著古箏流到桌面上。
喬秋見他過來,想站起來行禮,然而在站起來的一剎那,天旋地轉,軟倒下去。
「喬秋!」
皇帝目赤欲裂,以極快速度到喬秋身邊,伸手接住她。將她打橫抱起,出了紗櫥,朝門大喊,「小順子,把太醫全都宣進宮來。」
「遵旨。」門外小順子應了,急急忙忙走了。
皇帝輕輕把她放在床上,執起她一隻手,看到手指血肉模糊,他的心好像都絞在了一起,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