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皇上如此說,那男子不再怨懟,抱著斷腕不住抽泣,忽然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斷腕跌墜於地,也不知是絕望還是力竭,男子不再伸手碰觸,只是淚流滿面的看著斷腕,全身一動不動,如這截斷腕般生機不復,若有若無的呻吟聲在他口中低低迴蕩,雖已不再哭泣,可他這時的神情卻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酸。
沒有了號哭聲,帳中一片死氣沉沉,智心頭忽然湧上了一陣巨大的恐慌,呆呆看著癱軟在地的男子,仿佛能看到一絲絲生機正從他身上漸漸抽離,只覺這男子無力的神情中帶著一種壓抑的絕望,智腦中拼命想著該如何安慰此人,卻發現這樣的絕望已是無可彌補。而這種無從救助的困窘更使智不敢再看男子,低著頭不住倒退,直到倚在帳角退無可退。
聽到智口中的急促喘息,耶律德光心知智受驚,不禁暗悔帶他來此,正想讓智先出帳歇息,已退到帳角的智忽然幾步衝上,半蹲在男子面前,眼中帶著股說不出的神色,深深看著男子,似是要把他的絕望和無助印在心底,又似要看清他神色間是否還殘存求生之念。
帳中氣氛變得更為沉悶,耶律德光默默看著智,卻未去打擾愛子顯然有些異常的舉動,只見智凝視了那男子許久,終於捧起面前的斷腕,珍而重之的把它放在男子懷中,隨即一步一步向耶律德光走來,呻吟般低低道:「義父,成全他吧。」
耶律德光身軀微震,定睛看智,智已蒼白著臉退到一旁,耶律德光似是瞭然的招手喚過軍醫:「好生安頓那位老人,至於此人┉」耶律德光指了指那男子,長嘆一聲:「遂了他的心愿吧,記住,別讓他再受一絲痛苦,你做得到嗎?」
軍醫心頭也是沉重,垂首道:「能,臣可以用藥為他送行┉」
「朕不想知道你用什麼方法。」耶律德光背轉身向帳外走去,走出幾步,忽又停下,卻未回首再看那男子,只是低聲道:「朕只想知道,他可以安心去見他的家人。」
「是┉」軍醫黯然應命,耶律德光不再多說,向智點了點頭,「走吧┉」
兩父子緩緩出帳,後營內的守軍見皇上和一名少年親兵出帳,忙上前見禮,卻見皇上臉上滿是陰鬱之色,而他身後那名少年親兵更是滿臉煞白,見軍士走近,這少年忽然踉踉蹌蹌的向遠處跑去,直跑到營后角落才跌坐在地。
眾守軍見這小親兵竟在皇上面前失儀,而皇上居然也無怒色,不禁咋舌相覷,耶律德光向他們擺手道:「前營的兄弟們都在喝酒慶祝,你們也辛苦了,不用在此守著朕,都去前營一起慶功吧。」
打發走後營軍士,耶律德光慢慢向智踱去,在他身後負手立定,輕聲道:「朕心裡也很難受,那名男子說得很對,朕的子民涉難之時,朕在哪裡?只可惜這一切卻是無奈,因為┉這片草原實在是太廣袤了┉」
一抹苦笑在耶律德光嘴角浮起:「草原廣袤,草原上對契丹虎視眈眈的強敵也是太多,烏古,敵烈,室韋,達特爾,這些部落之王都是野心勃勃之人,誰都不願雌伏於契丹之下,他們既嫉妒契丹富庶也擔心契丹強大,朕雖虎踞草原,可只要稍不留神,這些部落就會伺機蠶食契丹,達魯虢王就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人,其餘部落此次未一齊發難也不是因為他們安了什麼好心,只是為了各自的野心而互相牽制,所以才都隱忍不動,但他們侵略契丹乃遲早之事,這一次達魯虢人叛亂,朕雖是立刻發兵平亂,卻仍有居於邊陲的契丹子民在難中喪生,因為叛亂在先,剿亂在後,所以這樣的悲劇避無可避,朕既為國君,自想護得子民安樂,可要想面面俱到卻是談何容易,總不能讓朕把所有遊牧契丹都安置在上京城內吧?可若朕先發制人,搶先對付那些心懷鬼胎的部落,那朕就會陷入被動之局,因為只要朕一動手,那些覬覦契丹的部落就會迫於形勢趁勢連手,一齊與契丹為敵,那樣朕就會得不償失,所以朕只能後發制人,可這一來就有難免會有今日這等憾事┉」
耶律德光忽然一頓,出神的望著遠處瀚漠,「達魯虢人雖敗,可其餘部落終有一日也會象達魯虢王一般起兵叛亂,而朕若要護得四方子民平安,就要用些非常手段,所以朕這次才要殺一儆百,把達魯虢軍的屍首棄於荒野,不許他族中之人收屍,這不但是給殘餘達魯虢人的一道懲戒,也是要讓草原上所有野心勃勃的人都看清楚,若他們還想侵略契丹,就該先想想達魯虢人的下場,雖然,朕這麼做確有些殘忍,也許,朕還會被後人評為一代暴君,可朕不會在乎這身後之名,因為這是必須的手段,有時候,要想得到更多的安寧,就不得不用些殘暴來立威,想朕初即位時,還以為只憑仁道便可治國安邦,如今想來竟是荒謬可笑,原來要想在明君和暴君之間找出一條可行之道,既留清名,又護國民,實在是太難了,因為┉這片草原太大,而這一國之君也實在是太難做了┉帝王難做,最難的卻是滿腹心事無人可訴,還要在人前裝出一副雍容威儀,可又有誰知道,這真龍天子也是凡人,亦會憂愁困苦,除非他只想當個昏君,可即使是昏君,又有誰肯自承?」
耶律德光此刻所言從未對任何人說起,也從未想過要說與人知,現在卻對年方弱冠的義子款款而訴,顯然,他心裡已被這些所謂的帝王心術壓得太沉,望著智稚氣未脫的身影,耶律德光自失的一笑,「想不到朕竟會和你說這些,你年紀還幼,朕不該太早和你說這些話,更不該帶你入後營,這都是朕的錯。」說著,耶律德光走到智面前,見智的雙肩猶在不停輕顫,心中愈覺歉疚:「孩子,別怪義父讓你見到帳中那一幕,只怪義父未想周全,竟使你目睹連朕都不忍見的事,來,跟義父去前營,至於那些達魯虢人的屍首,就按你的意思,還給他們的族人吧┉」
「義父,謝謝您讓我見到了帳中那一幕。」智並未立即起身,但這一句突兀的回答卻使耶律德光一楞,「謝朕?」
「是。」智臉色依然蒼白,但語聲已趨平靜,「義父,若非您帶我入帳,我永不會知道這世上還有這等悽慘,我從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可以哭得如此傷心┉」
智的語聲里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蒼涼,這蒼涼卻是不該從一名少年口中流露,今日之前,他還道自己已經歷過許多慘事,聽過各種傷心哭訴,那些難民流離時的抱頭痛哭,百姓潦倒時的嚎啕大哭,他也一直以為這就是人間慘事,可從沒有一種哭聲象那位契丹男子般令他震驚,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一個人在真正絕望時是哭不出聲的,那些呼天搶地的嚎啕痛哭雖是因傷心而泣,更多的也只是為了發泄愁腸,惹人憐憫,引人同情,就連達魯虢族人的哀哀哭泣也難比這契丹男子的絕望,因為這男子再也不需旁人的同情和事不關己的假做憐憫,那張呆滯麻木的臉龐,一聲聲壓抑的淒訴,已是心喪若死,或許,只有黃泉歸路才是他在失去一切後唯一想要的。
匹夫不可奪其志,螻蟻尚知苟且生,可那位男子已是了無生念,智不知道,要在多久以後,自己才能忘記這男子絕望的呆滯,因為那男子望著斷腕時的灰白臉龐已永遠烙於腦海,他只知道,自己再也受不了這等慘事突現眼前。
「義父,那些達魯虢人的屍首──就讓他們棄於荒野吧┉」
「什麼┉」耶律德光愕然看向義子,只見這片刻前還沉浸在震驚餘悸中的少年已突然有了種世故的冷靜。
智已站直身軀,如義父一般遙遙看向遠方。
遠方青天無垠,草原浩瀚,天地相銜處,漸漸昏黃,這片天下,無數強者猖狂逐鹿,又有多少弱者掙扎求存?他們要的並非是區區難後施捨,而是得以生存的安寧,要給予他們這份安寧,又需要什麼樣的手段?
「義父,智兒無知,竟以為小小慈悲就可稱善,卻不知真正疾苦,更不知義父心底還有這許多無奈,原來安寧殊難得,太平需護持,要想護住子民平安,難免雷霆手段,否則仁義之說只是一紙空談。義父,今日之後,請讓智兒助您守護契丹,那些您不能做的事皆可由我去做,若有人敢越雷池,智兒會學會以殺止殺,若誅一惡可救十人,我願為之,與其亡羊補牢的無力彌補,何如置敵刀俎,我先為惡,卻也是為善而惡,原來這世上最該不擇手段的人並非惡人,只有比惡敵更惡更狠,才能懾服頑敵,守護黎民。
令人憎,令人怕,好過見人哭,見人苦,在得到真正的太平之前,若有人必須雙手染血,那智兒很願意做這個人,因為我再不敢聽到那樣絕望無助的哭聲┉」
少年年少,本該天真無憂,養於帝家,當能盡享世間繁華,但在此時,與年歲不符的深沉已驟現少年臉龐,眼中童稚不再,卻是澄澈無暇。而他所說之話亦是驚世駭俗,卻也無須世人苟同再行之。
「智兒,你知道你想做的是什麼嗎?」耶律德光竭力想對這義子說些什麼,但他忽然發現智所言竟是他最想要的,或許,從他收養這七個兒子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身為開國太祖的後繼之君,要想延續帝業,守護江山,他那秉持仁道的雍容背影下還需要不為人知的腥風血雨,所以他要的不僅僅是治國理政的能臣和百戰百勝的猛將。
想不到,未雨綢緲的父慈真的讓他這位立業之君得到了最需要的佐國之才,一位能冷酷到令所有強敵雌伏的謀士,而這樣的謀士必要以一身罵名來成全他的王霸之業。
「智兒,朕相信你,你做得到,但朕還要你答應一件事,若我們期許的太平盛世能在朕這一生到來,朕會做一位真正的仁君,而你,到了那個時候也要洗淨雙手鮮血,與義父一起共覽天下太平!」
「義父,這一天,您一定會看到。」少年回頭,臉上現出一抹笑容,淡淡的,無比純真。
卻不知,多少年後,少年的淡然可會因此塵世浮躁,更不知,這樣澄澈清朗的眼神會否漸漸混濁。
但這一刻,這父子兩人並肩而立,同眺天下。
歡快的笑聲從身後向起,原來是呼延年帶著那幾名劫難倖存的孩童從營外玩耍而回,孩童們暢玩後已忘了心頭陰霾,天真的笑聲迴蕩在本該肅殺的軍營中。
耶律德光與智不約而同的一笑,原來,能有這般無憂無慮的笑聲入耳,竟是如比天籟。
「孩子們,都吃過了嗎?」耶律德光笑著迎向孩童們。
「皇上!呼延總管找了許多好吃的給我們,還帶我們去騎馬玩!」孩童們嬉笑跑上。
「皇上,您和這位哥哥在向遠處看什麼?為什麼你們笑得那麼高興?」
「讓朕高興的當然是你們的笑聲了!」耶律德光與孩童們說笑了幾句,便想與智回前營,想了想後忽又改口,「智兒,你先陪他們一陣,就由你來安頓他們的日後之事,朕先與呼延年去前營安排一下撤軍事宜。」
待耶律德光走開,幾個孩子都圍在了智身邊,一臉好奇的看著他,「大哥哥,你是皇上的臣子嗎?你也是來打那些壞人的嗎?」
「大哥哥,那些壞人好兇!他們還會回來嗎?」
「放心吧,再不會有壞人來欺負你們。」智不願再讓孩童們憶起戰難,岔開話道:「來,告訴我,你們以後想去哪裡?要不要跟我們回上京?」
「上京?好啊!那是國都,聽爹爹說那裡可。。大了,好玩的東西也要比草原多!」孩童們聽說要去上京,全都興奮歡呼。「你家也住上京嗎?帶我們去玩好嗎?」
「好,我帶你們去玩。」 對著這些失去親人的孩童,智臉上滿是微笑。
兩個年長的孩子見智年歲與他們相差無己,卻能隨皇上出征,都覺羨慕,拉著智的手問長問短,「皇上說讓你來安頓我們,那我們要住哪兒?」
「我們可以跟著你嗎?等我們長大了也要當將軍,幫皇上去打壞人!」
「哦?」智不由想起上京的兄弟們,微笑道,「你倆的脾性和我五弟一般,他整日都叫著要當天下第一的勇將,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叫若海!」
「我叫壽英!」
「若海,壽英,你們今年多大了?想當將軍,想打壞人┉」
遠處,往營外踱去的耶律德光忽然停步:「呼延年,去營外傳朕旨意,許達魯虢人來為他們的家人收屍。」
「啊?」呼延年是耶律德光的近臣,自然知道他將敵屍棄於荒野的用意,訝然問:「皇上,您不是要用這些屍首懾敵立威嗎?
「不用了,以後都不用了,因為┉」 耶律德光語聲一頓,又回頭看著那群孩童,忽然莫名一笑,「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已如此痴著,長大了還如何得了?居然想憑一己之力創下太平盛世,真是傻得可笑,傻得和朕一模一樣,好啊!朕真該給他取名為痴兒才是┉」
呼延年聽得糊塗,還待再問,耶律德光已邁開大步,迎面逆風吹過,偉岸的虎軀愈行愈快。這一日後,這位皇上都未再提起今日之事。而在之後的幾年內,烏古,敵烈,室韋,達特爾這些草原強族都被他一一平定。
沒人知道,那一連場血腥遍野的沙場中,有一位少年慢慢成長。
久遠的往事終於說畢,呼延年只覺一陣悵然,閉上嘴良久不語,在那些年裡,他一直奇怪皇上為何會對智如此倚重,即便智天資聰穎,可他畢竟還只是個少年,直到那些強族一一凋零,呼延年才明白,帝王眼力,深遠如斯!只是到了如今,這份復國的艱辛又都壓在了智的身上,因為在智心底,這份沒有血濃的親情對他實在是太重要了。
安行遠和納蘭橫海二人聽呼延年說畢往事,又想到智在人前的冷漠深沉,心裡都泛上一陣說不出的滋味,刀郎倚在院門上,雖如平常般默不言聲,神色亦是悵悵,只有猛仍是不當回事的嬉笑道:「原來四哥還有這事,倒沒聽他說過,有趣!」
「猛王。」納蘭橫海忍不住道:「你怎麼還笑得出來?難道你還不明白智王做的是何選擇嗎?」
「那有什麼?看你們這副瘟頭瘟腦的模樣!」猛指著幾人笑道:「四哥不是說了嗎?這事總要有人做,四哥不做我去做,我們七兄弟就是要為義父做下別人做不了的事!」
猛說得輕鬆,其餘幾人卻都為之動容,猛隨口道來的一句話里竟藏著理所當然的孺慕真情,聽似天真隨意,卻是赤誠天性。
呼延年望著這位皇上最小也是最寵的義子,重重點頭:「你們這七兄弟,不愧皇上這般寵護!」
猛卻無這份感慨,顧自東張西望道:「故事都聽完了,大家再想想,還有什麼樂子?」
幾人都是一笑,有猛在此倒是令人減了幾分悵然,安行遠笑道:「只要不去擾殿下,下官可陪猛王。」
「這可是你說的!」猛正滿腦子想著歪主意,忽聽院門處的刀郎噫了一聲:「張礪?」
幾人往外一看,果見張礪從院外匆匆奔入,左膀傷處還包著白布,精神雖還健旺,但是一臉焦急,跑進門時還險些被門檻絆了個趔趄。
安行遠迎上前道,「張大人,您不是在養傷嗎?怎麼出來了?」正要請他先坐下,張礪已急問:「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先告訴我?為什麼要讓智王去順州討伐羌人?」他前日遇襲後一直在屋內養傷,今日一早醒來發現府內戒備森嚴,忙向護衛們打聽,護衛們便將女真族人進城,羌人屠下順州,公主氣憤成疾,智率軍出征等事一一告知,張礪越聽越覺心驚,心知大禍將生,也不顧身上有傷,急匆匆趕了過來。
院中幾人除呼延年外對羌人之事都不甚了了,見張礪憂心忡忡,猛笑道:「你倒是消息靈通?一睡醒就什麼都知道,是誰託夢告訴你的?急什麼,四哥已帶人去了順州┉」
張礪連連搖頭:「羌人來犯乃是拓拔戰的連環毒計,智王此去定會鑄下大禍,你們怎不勸阻?」
猛怔怔道:「奇怪,怎麼你和四哥都說這是拓拔戰設下的連環計?」他對智出征一事本不擔憂,想著以四哥的本事必能擊退羌軍,可聽張礪這一說倒是急了,「為什麼你要說四哥會鑄下大禍?什麼大禍?」
張礪見猛不明就裡,也是一怔,又見幾人都是一臉惘然,惟獨呼延年神色陰鬱的嘆了口氣,又向他連使眼色,張礪何等精明,立刻醒悟到智不願眾人知道內情,心裡又是一沉,卻也不敢向猛明說,引得變數更生,只得道:「殿下呢?我要見她,此事不能讓智王獨擔。」
安行遠雖不知其中緣由,卻不敢違智嚴令,硬著頭皮道:「張大人,殿下得知順州之事後氣憤成疾,智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擾殿下養病┉」
「智王有令?」張礪看著靜悄悄的公主臥房,面色更是難看,滿臉鐵青的屏了好一陣子才狠狠一跺腳,「糊塗,好糊塗!」
「誰糊塗了?」 猛不知張礪說誰糊塗,只知自己已是滿腦糊塗。
「罷了!」張礪心知耶律明凰此時必不會見他,又是一跺腳道:「安行遠,快給我備馬,我要出城!」他也不多解釋,拉著安行遠就往外跑,直把猛急得在後頭大叫:「你去哪兒?有空摸摸自己的胳膊,你好象還有傷啊!」
「我去追智王!」張礪頭也不回的往外沖,「智王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讓他鑄下大錯!」
納蘭橫海和刀郎面面相覷,都覺不安,猛本無心事,此刻倒被嚇住,瞪大了眼睛道:「怪了,怎麼有病帶傷的都出城了?我們倒得留著?不行,我也要去,這裡頭一定有什麼事!」
「你不能去!」呼延年一把拉住了他,神色已變凝重,「你若是去了必會給你四哥更添事端,猛兒,聽年叔的話,此刻正是你四哥兇險之時,你只有留在這裡才能幫你四哥,一切都等智兒回來再說,即便是亡羊補牢也要好過火上添油,知道嗎?」
猛聽得倒吸涼氣,他雖胡鬧蠻來,卻最關心幾個哥哥,見呼延年神色鄭重,已不敢任性,呆呆立在原地,口中不停喃喃:「四哥究竟會惹下什麼大禍?年叔,這到底怎麼回事?」
「別問了,猛兒,什麼都不要問。」呼延年長嘆一聲,又看向同樣無語的納蘭橫海和刀郎,「知道我為什麼要把智兒過往之事告訴你們?我們與羌人的這一仗,智兒必會做下可怕之事,但等他回來後,你們都別去問他緣由,因為這份惡名必須要有人承擔,少年歲月本該韶華而渡,但智兒已是舍下,你們要明白他的無奈,知道嗎? 」
「不會的!」大叫出聲的卻是納蘭橫海,他幾乎是立即叫道:「不會的,智王絕不會做下什麼可怕的事!絕不會!他讓我們女真一族見識到了真正的壯觀,智王不是惡人!」
納蘭橫海的臉漲得通紅,兩眼直瞪著呼延年等人,「你們說啊,智王不會做下惡事,他不會!猛王,刀郎,你們說啊?」
刀郎輕嘆一聲,轉過頭去,他很想點頭,但他也知道,這一次,智沒有要他這把刀隨行,並不是想要兵不血刃的贏取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