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啦,來啦,他們來啦!
國君、智罃、韓厥、中行偃、士匄帶著中軍和上軍長途跋涉,沒回去「新田」舉行軍隊解散的儀式,直接來到了「鄶」地。
早就知道消息的呂武和士魴不能沒有表示。
他倆帶著宋、魯、衛、呂、曹、邾、滕、薛的代表出十里進行迎接。
其中,宋國的華元是後面才趕過來。
鄭國的子駟則是得知宋國出兵攻打鄭國東南部,招呼了一聲,麻溜回去主持軍政事務。
也就是說,子駟沒有最終將投降的事情談成,談到一半中斷了。
「辛苦陰卿、彘卿,辛苦諸位。」國君被曬黑了,卻也看著更壯實了一些。
眾人再次行禮。
呂武來了一個越位,低聲對智罃說道:「鄭欲降,宋攻鄭,公子騑乃歸。」
智罃同樣壓低聲音,說道:「下軍將為何按兵不動?」
呂武:「???」
啥意思?
是覺得這樣很不呂武嗎???
如果看一看呂武以往的行事作為,確實是有那麼點反常。
往常的呂武才不多嗶嗶,想打絕對是讓對手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麻利地撲上去就是一頓揍。
呂武用狐疑地表情看著智罃,問道:「智伯不知天子駕崩?」
智罃直接將頭別開,表示不想跟呂武聊下去了。
周天子駕崩是一件大事,卻也是一件無可緊要的小事。
晉國現在明顯不能去操作讓周天子駕崩的影響太大,甚至要讓周天子駕崩像是小石子丟進湖泊那般,稍微泛起一道漣漪就回歸於毫無波瀾。
要不然,接下來晉國會非常被動。
一切安頓就緒之後,國君召集了眾「卿」。
地點是在軍營的某個大帳篷裡面。
國君等人都到齊,說道:「天子駕崩,天子登基,韓卿不可不至。」
韓厥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行禮,再沉默地坐了下去。
智罃沒給國君再次開口的機會,搶先說道:「攻秦攻鄭皆未交戰,實不可取。」
這特麼的。
集結軍隊來來回回搞武裝遊行,人吃馬嚼耗費太多,勞師動眾沒有取得收穫,簡直是虧大發了!
呂武暗自猜測道:「看來智罃想入侵秦國被國君阻止了?」
事實也是那麼一回事。
先有魏相去秦庭宣戰。
那時候秦君嬴石並沒有應戰。
這位秦國國君很雞賊,一直拖著沒給魏相答覆。
等魏相發現秦君嬴石已經不在「雍」之後,一再找秦國那邊的卿大夫要個說法,一樣被拖著沒給回復。
所以是,秦國並沒有接受晉國的宣戰。
造成的結果挺尷尬。
晉君姬周帶著中軍和上軍要去攻打秦國。
秦國那邊沒人應戰。
而晉君姬周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個想法,拒絕智罃直接殺進去的建議,搞得從卿大夫到出征將士都心裡老大不爽。
他們離開「涇陽」,輾轉來到「鄶」地。
呂武就沒好意思多問。
比如,中軍和上軍今年的納賦份額算是完成,又或者沒完成。
不是說好在秦國那邊築座城的嗎?
怎麼沒看到半點動靜。
下軍因為還待在自己「戰區」的關係,納賦肯定不能算結束的。
另外,秦國壓根就不搭理晉國,中軍和上軍完全就是白跑了一趟,來「鄶」地是想等著分贓嗎?
呂武正在想事情的時候。
士匄和士魴換了個位置。
「武?」士匄湊了過去,壓低聲音問道:「攻鄭,可也?」
呂武眼神飄忽過去,答道:「君上、元戎已在。戎事,豈是武可定。」
士匄說道:「攻鄭以你為『主』,君上、元戎怎會有所言。」
套路。
全特麼是套路。
規則是那麼回事。
領導們什麼時候將規則真的當一回事啦?
如果規則不可變,士匄何必這麼舔著臉鼓動呂武。
士匄難道不是應該說服國君和智罃繼續攻打鄭國?
另一邊。
韓厥正在講關於兩代周天子駕崩和登基的事情。
能夠確定的就是,新的周天子一點聯繫晉國的實際行動都沒有。
搞得包括晉君姬周在內的晉國所有貴族,不知道該不該有什麼表示。
其中,晉君姬周不是最尷尬的那個,韓厥才是。
周王室的邦交由韓氏來負責,裡面有著韓氏一直想撇清卻辦不到的原因。
韓厥是姬姓。
說白了就是公族的出身。
也就是畢萬混出頭,要不哪來的什麼韓氏,也許就是眾多公孫氏之一了。
而公孫氏,通俗來講就是沒落公族的一個前綴,不是姓也不是氏,就是用來強撐門面的。
喔
這該死的最後倔強啊!
呂武發現不止自己心不在焉,大多數同僚都是一副魂游天外的狀態。
今年晉國攻擊秦國、鄭國和衛國。
秦國沒打成。
衛國投降得很利索。
鄭國眼見也打不成了。
付出了動員成本,收穫卻不成正比。
他們難道不應該好好地盤算一下?
國君用著堅定的表情說道:「築城罷。」
他看樣子是在秦國那邊沒築城不開心,起了性子就非築一座城不可。
然後?
冷場了吖!
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卿」在內心裡覺得國君就是個神經病。
在秦國邊境築城,為的是不想跟秦人玩耍,作為阻止秦國東出的堡壘。
鄭國強大嗎?
又或者說,晉國連南下都不干啦???
在鄭國邊上築城,完全沒必要的。
士匄眼睛轉了轉,率先回應道:「君上屬意何處築城?」
國君一臉平靜,心臟卻是一陣陣的緊縮。
草!(一種植物)
寡人剛回國的一段時間日子過得不錯,眾「卿」與大夫恪守為臣之本。
這才幾年呀?
一個個開始不將寡人當回事啦!
偏偏寡人還拿他們沒辦法。
藍瘦,香菇!
他為了獲得支持,還不得不一臉的和顏歡色,反問士匄,道:「范卿以為何處築城為佳?」
士匄一點猶豫都沒有,答道:「『祭』一處,名曰『成皋』,地勢可為關。」
那個「祭」地在哪?
晉國也有一個「祭」地,在韓氏封地邊上。
士匄說的這個「祭」地則在大河的南岸,屬於鄭國地盤。
說「成皋」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一旦這個關隘真的修建,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叫「虎牢」。
至於這個「虎牢關」是不是三國演義裡面的那個,有那麼點不好說。
畢竟,一個南轅一個北轍,歷史上關東聯軍打的是潼關,不是虎牢關呀。
國君假模假樣地問了其餘幾個「卿」意見。
結果是從智罃到呂武,一個個除了「嗯嗯」就是「哦哦」。
地盤是晉國還是鄭國,一概無所謂。
只要各家不用出錢出力,愛修建在哪,去修建唄。
不差錢也不缺人的士匄見沒有同僚反對,一改之前的熱切,比較矜持地應對起了國君。
俺建議在那邊築城完全是為了晉國著想啊!
晉國是國君的晉國,也是大家的晉國,不能光讓俺一家出錢又出力。
所以,國君發現時光得到回溯。
上一次魏氏也對築城很感興趣,其餘「卿」反應平淡。
這一次范氏比魏氏還不要臉!
一旦在「祭」地築城,土地自然不可能再歸於鄭國擁有。
那麼,晉國被動拓土之後,新得到的地盤該歸於哪一家?
國君沒那個能力來保證「祭」地的安全。
幾家一圈辨別下來,有能力又有餘力只憑家族實力去守住「祭」地也就智氏、范氏和陰氏。
現在是士匄對「祭」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智氏和陰氏不贊成、不反對,但也沒想出錢出力。
其餘各家一樣就想看個熱鬧,沒打算卷進去。
國君臉上笑眯眯,內心無數mmp,說道:「諸卿暢所欲言,但有所請,寡人無不應允。」
智罃立刻說道:「臣封地之旁有荒地為『甘』,請命開拓。」
神特麼荒地。
那個叫「甘」的地方是一個公爵國。
韓厥緊隨其後,說道:「『大荔之戎』屢犯臣土,當滅其國,絕其祀。」
對戎人,不用講「禮」的。
中行偃非常難受。
看樣子智氏、范氏和韓氏都找到了狩獵的目標,陰氏那邊老神在在?
中行氏周邊沒有能吞併的異國和異族,不能對國中貴族下手。
就算中行氏真的手痒痒,不拉上荀氏為前提,中行偃單憑中行氏的武力,好像只能欺負小貴族?
收益太小,影響太大。
中行偃需要忍住。
也就是魏琦和解朔不在,要不肯定會提出什麼要求。
呂武保持安靜的原因很現實,才不樂意干大張旗鼓的事,要的是悶聲發展。
「『甘』為天子公卿之國,元戎攻之非議大矣。」士魴又跟士匄換了座位,小聲嗶嗶了那麼一句。
呂武眉頭挑了挑,心裡想道:「智罃都不在乎,國君也沒反對,關我屁事。」
士魴見呂武只是挑了挑眉頭,繼續低聲說道:「『大荔之戎』位於洛水之旁,韓氏若得之,無需開墾便有百里沃野。」
呂武內心戲十足,想道:「難怪魏琦想干韓氏,原來兩家都盯上了『大荔之戎』啊?」
那麼,韓厥是想趁魏琦不在,搶先從國君那裡得到討伐「大荔之戎」的允許咯?
國君已經快維持不了臉上表情的平靜了。
看看這幫逼吧!
寡人就知道沒一個是好東西啊!
不想著為寡人分憂解難,為了自家的好處連臉都不要了。
其中,國君最為意外的是韓厥的要求。
他還以為韓厥真的無欲無求,一心只想練「龜息**」,等著哪天眼睛一閉,給那麼升仙了呢。
沒想到這個濃眉大眼的傢伙也有騷動的時候,還想著跟魏氏搶肉吃。
國君猛然間看向呂武,發現呂武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心生困惑,想道:「陰武最近的表現很奇怪啊?」
而呂武則是在想:「我是讓韓厥如願,還是幫魏氏一把?又或者,兩家都別想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