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軍沒有將「鄶」完全圍死,他們按照老傳統留下一個出入口讓「鄶」裡面的人能夠通行。
有一個傳統卻是被打破了。
衛軍展開攻城之前,衛君衛衎忘記要先對鄭國宣戰。
什麼?之前晉軍已經攻打鄭國???
那是晉國已經對鄭國宣戰。
衛國哪怕是作為南下的聯軍之一,他們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想要攻打鄭國為前提,該有的程序還是必須有,不然就是無視禮儀制度,幹了禮崩樂壞的事情。
人在「鄶」的子弱得知衛國沒有宣戰,衛軍卻是展開了攻城?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衛國成為晉國的附庸了?」
真的不怪子弱會這麼想啊!
事實上,除非是作為一個沒有外交自主權和軍事控制權被奪走的國家,要不然在處理國際事務方面,需要走的程序是一點都不能少的。(目前的唐、曾、賴等被楚國控制的附庸國,現代的棒子國就是這情況。***統領參加那啥閱兵,然後……沒然後了)
子弱忽略了一個現實,忘記衛君衛衎是個精神病了。
衛國執政孫林父根本不想攻打「鄶」,一再反對無果,又遭到了衛君衛衎的各種冷嘲熱諷,氣糊塗之下也給忽略了沒有宣戰這麼一件事情。
他還是等攻城戰開始,才想起沒有對鄭國宣戰。
彌補什麼的?打都已經開始在打,失「禮」已經是既定事實,只能裝傻了。
「守軍弓矢之數有異!」孫嘉作為兒子必須提醒老爹啊。
孫林父看了一眼城牆上的旌旗,回頭再看向自家的國君,低聲喝道:「噤聲!」
孫嘉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衛軍已經發起攻擊,再去糾結「鄶」有多少守軍,會造成一種很搞笑的現狀。
他們難道能因為「鄶」的守軍數量多就不打了嗎?
看衛君衛衎站在戰車上興奮的模樣,明顯沒有半點逼數。
再看其餘正在觀戰的各國君臣,要是孫林父決定不打,該被怎麼笑話?
尤其是,衛君衛衎死皮賴臉又極度失禮地向晉君姬周討要攻打「鄶」權利,造成的既定事實是哪怕發現不對勁,衛軍還是得硬著頭皮繼續打,否則就不但是衛國君臣沒有逼數,後面衛國也許還要挨晉國的收拾。
衛軍上去了,他們迎著密集的箭雨,前排持有盾牌還行,沒有盾牌保護的士兵則是中箭必然倒下,隊列出現混亂之際,孫林父下令扛著登城梯的士兵衝鋒。
有衛軍士兵扛著登城梯衝鋒?城牆上的鄭軍弓箭手開始轉移射箭目標。
鄭軍弓箭手轉為針對衝鋒的衛軍士兵,射向其餘衛軍的箭矢數量減少,多少讓衛軍的整體壓力減少才堪堪重新穩住隊列。
士匄看著雙方表現皆是中規中矩的城池攻防戰,說道:「城內守軍當有萬餘之數。」
呂武有大概靠譜的守軍數量猜測,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鄶」這座城池實際上不大,原先也必定有非軍事人員在城內生活。
呂武先前去高處窺探,發現裡面的空曠區扎滿了帳篷,還能看到各條街道的異常,民居明顯也進駐了士兵。
一系列的空間利用率整合下來,再從相應的炊煙數量來判斷,不大的「鄶」裡面駐紮軍隊數量絕對不止一萬,應當是在一萬七千左右。
也就是士匄來得比較晚,沒看到城內的炊煙數量和持續時間,要不然看炊煙來判斷敵軍數量這種事情,是個貴族都掌握這種常識技能。
看看沒人應和就知道了,他們不是要看士匄的笑話,不糾正的原因是士匄近期的脾氣太暴躁。
他們要是進行糾正?有可能會被士匄視為在嘲笑或進行挑釁。
「鄭國在『馮』沒了近萬軍隊,又在『鄶』駐紮了一萬七左右,他們還有多少兵力用來防禦『新鄭』呢?」呂武在想著要不要向晉君姬周討要前往進攻『新鄭』的許可。
中行偃說道:「我觀衛軍短期難克『鄶』,楚軍或是已在北來,我軍或可留諸國聯軍在此,分兵往『新鄭』而去。」
魏琦附和道:「如此可也。」
看吧,世界上又怎麼可能少了聰明人,不止呂武察覺到異常想要有作為。
呂武想到了什麼要說,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能每一次都表現啊!
一些事情,屢屢由自己來提,再好的人設都會崩。
呂武不留痕跡地看了一眼士匄,非常期待士匄的表現。
果然,士匄一聽要去『新鄭』就按耐不住,說道:「我軍如去『新鄭』,鄭君必降。何必先攻『邑』、『邦』再往面見鄭君?」
兄弟們,大傢伙,別忘記咱們是來幹麼的。
收穫啊,必須要有收穫!
他們聯袂前去拜會晉君姬周,由中行偃開口提出進軍「新鄭」的請求。
晉君姬周本來對眾「卿」一起過來感到詫異,聽完中行偃的請求陷入沉思。
在「東方世界」這一邊,晉國和楚國屬於霸主國;秦國、齊國並列為一流強國,鄭國、宋國、衛國、魯國、吳國則是並列為二流強國;其餘一些國家算是三流或不入流。
當然,以上排名隨著時過境遷已經出現變化,比如秦國就被開除出一流強國的序列,淪落到與鄭國等國一起當二流強國;魯國一再遭到齊國的打擊陪莒國、徐國、鍾離……等國家一塊當三流國家。
鄭國近些年的損失頗大,他們跟在楚國後面跟晉國過不去,晉軍前兩次入境進行了大肆的攻伐和掠奪,以至於都觸摸到一流強國的門檻,遭到打擊後變成排在二流強國車隊的末尾。
晉君姬周想道:「若是縱容諸『卿』,鄭國便要成為一個三流國家了。鄭國太弱,對我是好是壞?」
士匄催促道:「君上,楚軍不日便來,我需速戰速決。」
那特麼直接去威脅「新鄭」啊!
明知道時間不等人,想的卻是去干劫掠的私活。
晉君姬周心裡不悅,沒有在臉色上表現出來,和顏歡色地說道:「如此,諸『卿』隨意。」
士匄最先迫不及待地道謝。
中行偃、魏氏和程鄭也是一臉高興。
趙武這就是盡力隱藏羨慕嫉妒了。
呂武喊住了要離開的士匄,說道:「我等若是盡數離去,僅有趙氏二『旅』、韓氏一『旅』兵力略顯單薄。」
本來低頭下去看文牘的晉君姬周抬頭看了呂武一眼,又掃了其餘「卿」一圈,重新低頭下去觀看文牘。
趙氏的兩個「旅」是殘兵。
韓起是「閽衛」,帶來一個「旅」保護晉君姬周,還是呂武擔任「閽衛」給留下的規矩。
「如此,我等各留一『旅』湊足一『師』護衛君上。」中行偃沒將趙氏算進去。
呂武沒有半點停頓,說道:「我留此地。」
這一下,在場所有人都用詫異的目光看向呂武。
他們要去盡情收穫了啊。
只帶一個「師」出征,留下一個「旅」已經覺得去收穫的人手不夠用,自然要上前線親自指揮的嘛。
呂武卻是要留下?他們驚訝之餘,需要想明白呂武是要幹麼。
「秦軍亦在此處。」呂武給了一個解釋。
眾人一聽也就釋然。
呂武除了是晉國的「常務卿大夫」之外,還是秦國的執政,一個人要干兩份活,留下也就顯得沒毛病。
「秦國亦有公室前來,統兵之將乃是贏造?」晉君姬周並不覺得沒了呂武秦軍就沒人管了,想道:「陰卿知曉衛君無禮,齊君桀驁,餘下各國或有背離之舉,刻意留守啊。」
隨便他們怎麼想吧。
呂武純粹就是手底下有一幫非常擅長劫掠的家臣和戰將,不用親自率軍前往就能將事情辦妥。
在這種前提下,不親自去就免了過多的招搖,何必要要去呢?
列國君臣得知晉軍分兵,他們只知道晉國的「卿」只留下呂武和趙武,又清楚趙武已經退出作戰序列,對呂武特地留下有自己的解讀。
對晉國有想法的諸侯國,他們的君臣想到的是呂武的悍勇無雙,能夠更大程度地保證晉君姬周的安全。
對晉國恭順的國家,樂得呂武留下來,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呂武,說不定能有什麼意外驚喜。
中行偃、士匄、魏琦和程鄭帶著家族軍隊出去撒歡,不會去攻打正兒八經的城池,盯著易於攻打的「邑」和「邦」也就是了。
因為沒有事先約定劫掠區,不同的家族難免會發生盯上同一個目標的事,起爭執也就難免。
呂武沒那麼快知道那些狗屁倒爐的齷蹉事。
他觀看衛軍攻打「鄶」,攻城方和守城方互有損失,以攻城方的損失更慘重一些。
衛君衛衎要求孫林父一天就將「鄶」攻下。
然而,這一打就是八天。
期間衛軍有登上過城牆,很快就被鄭軍肅清,城池一直牢牢掌握在鄭軍手中。
衛軍一個「軍」折損率將近三成,將士拒絕再攻城了。
衛君衛衎從一天沒有攻克「鄶」的半發瘋狀態,到八天之後的麻木。
他得知折損率到三成被拒絕攻城,出奇地沒有暴跳如雷,跑去邀請宋軍一起攻城。
宋國右師華元又沒瘋。
打這種城池會死傷慘重,收穫卻未必能有多少,不是非打不可,毛病了才去死磕。
也許是老天拯救衛君衛衎的面子?
在衛君衛衎左右為難,丟不下臉皮承認攻不下「鄶」之前,外出遊獵的晉國各「卿」先後回來,帶來了鄭國屈服的消息。
衛君衛衎找到了台階,嗶嗶叨說是鄭國屈服得太快,要不然衛軍一定能攻下「鄶」云云,攻城卻是停了下來。
這一次鄭國給的戰敗賠款很有誠意。
而晉國君臣實際上知道這一次根本無法將戰爭賠款拿到手,他們已經親自動手去搶,想要達到的戰略目標也已經完成。
晉君姬周招呼一眾小弟,進行了一連串熱情洋溢的演講,宣布退兵啦。
他們要回去「虎牢」好好黑皮一場,等著楚國得知鄭國屈服於晉國派兵北上。
到時候是繼續玩,還是退回國內,看實際情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