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頭望著她,幽暗雙眸深不見底,她想在其中看出些許他的情緒,可他總是那麼難以捉摸。一窩蟻 m.yiwoyi.com
讓她忐忑難安,令她不知所措。
嚴璋扶住她的肩,濃眉幾不可察地舒展開來。
玉姝抱緊他,仰頭等他給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睛,水盈盈的倒映著他的影子。
嚴璋抬手,伸出手掌在她發頂揉了揉。
他啟唇,不帶一絲猶豫地道「好。」
他答應得是如此痛快,痛快到她幾乎來不及聽清。
嚴璋含笑攥住她的手臂,帶著她一同走入屋中。
他將她扶坐在榻上,俯身替她解去披風。
珊瑚撩簾看見這幕,正要走過來的步子頓了片刻。她實在想不通,世子爺身份何其貴重,不知為何偏要自降身價伺候女人,還是這種破落戶人家出來的女人。
她強擠出一絲笑,端著水盆湊近,「爺,水來了。」
嚴璋擰了手巾,將玉姝兩手牽過來,用冒著熱氣的手巾裹住,回過身吩咐珊瑚,「沏碗驅寒的參片薑茶來。」
珊瑚瞥了眼那兩雙交握的手,斂眉低聲應了。
片刻她重新走進來,見榻上兩人擁在一處。玉姝伏在嚴璋懷裡,抽抽噎噎細聲說著什麼,嚴璋的手落在她鬆散下來的長髮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
珊瑚步子都挪不動,站在帘子外顫聲說「爺,茶來了。」
嚴璋面無表情瞧她一眼,「放下吧。」
發覺珊瑚杵在那裡沒動,嚴璋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你先出去。」
溫和的語調,卻像個重重的耳刮子,火辣辣的甩在珊瑚臉上。
她快步從屋內退了出來,人到迴廊上,眼淚猛地沖了出來。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委屈什麼,世子爺甘心要寵著那虞姑娘,又關她什麼事呢?她心上的月亮,她把他看得再高潔脫俗,出塵如仙,可在那個女人面前,他就變成了一個會彎腰替她脫掉弄濕的鞋子,會替她暖手,會餵她飲茶的普通男人……
屋中,玉姝將臉貼在他懷中,悶悶地伸指在他胳膊上胡亂地描著,「珊瑚姑娘好像不喜歡我。」她說。
嚴璋笑了下,問她,「怎見得?」
「每回我跟你一起,她就一幅嚇了一跳、接受不了的樣子。」她翻了個身,仰面枕在他腿上,用哭得紅紅腫腫的眼睛望著他說,「她是你的愛妾通房嗎?」
嚴璋把她撈起,擁著她面對面的躺下來,「你猜?」
玉姝搖頭,「我猜不是。但她看起來,挺想當你的女人。」
嚴璋扣住她肆意描摹他衣裳紋樣的的小手,湊到唇邊親了親,「那你呢?」
「我……?」
「嗯。」
「我自然也……」她垂下眼睛,心虛地放低了聲音,「想啊……」
男人眼眸越發幽深,唇邊綻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那你、知不知道怎樣做我的女人?」
玉姝怔了下,臉色慢慢變得緋紅,她掀開眸子,鼓起勇氣對上他的視線。嚴璋好整以暇地支頤打量著她的神色,不緊不慢地將她緊張、又掙扎的模樣盡收眼底。
玉姝咬了下嘴唇,漲紅了臉說「我看過圖……」
「還挺好學。」他說,低沉醇厚的嗓音里,多了一絲她沒注意到的暗啞,「圖,是楊元青給你的嗎?」
他語調太柔和,氣氛又太令人耳熱,被他圈在懷抱里,麻木了玉姝全部的感官,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靠近,只是臉發燙頭髮昏,兩手勾住他的脖子,搖著頭說,「不是,我找嬤嬤要來的啊。」
嚴璋翻身將她卷在下,手貼著她身側一路輕移,「是麼?」他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迷惑人的笑意,「我記得,你訂婚有幾年了。」
他低頭淺淺啄著她的唇,叫她沒法冷靜下來慢慢去思考,只能順著他的話木然的答。
「唔……小時候就定下了,我……」
玉姝驟然張大了眼睛,熱血沖湧上來,本就緋紅的臉愈發滾燙。
他——
「這裡,有人碰過麼?」他高挺的鼻子輕輕貼著她小巧的鼻尖,唇齒相依,呼吸交互。她僵住了身子僵住了表情,連呼吸也一起停止了。
「不說嗎?」他完美修長的指尖拿捏著她的命,玉姝下意識地想退,剛剛乾涸的淚水再次毫無預兆地漫上眼底,她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可憐兮兮地答「沒、沒有,沒有的!」
好像剛才發生過的一切不過是一時錯覺,嚴璋重新擁住她,掌心輕柔撫著她的背。
他聲音里那絲莫名的強勢也淡去了,「好了,別哭。」
她一點也不想哭,只是覺得窘,覺得羞,覺得不知該怎麼面對。眼角莫名就漫上了濕潤的水痕,根本不受控。
得到陳穎的消息,是在幾日後。
這期間,玉姝也派人在四處找尋此人的下落,倒不是信不過嚴璋,只是不做些什麼,她是在難以安心。
顧何說陳穎一家老小早就搬走了,城裡四處都打聽不到他們的下落。虞長安下獄後,他的不少舊部也都被當作同黨被關押起來,顧何靠原來的一點交情跟吏部的人打聽後,得知陳穎並不在被關押的名單中。
而戰死的將士名冊里,也沒有陳穎的名字。這正側面說明,此人絕對有問題。
玉姝焦急地等待著,她能做的事全都做了,餘下的,只有寄望於嚴璋。
林康來傳話那天,嚴璋被留在宮裡,玉姝獨自乘轎去了他常去的那間茶樓。
兩個風塵僕僕、武將打扮的人等在那,見到玉姝,沒因她是個小姑娘就露出輕蔑的神色,反倒客氣地給她行禮,請她入座,然後才慢慢說起打探來的消息。
「陳穎多半……是找不回了。不僅陳穎,他一家老小,都給人滅了口。兇手下手極狠,卑職用了些力氣,才在他家舊宅的井裡把已經腐爛的屍身撈出來。……這一家人消失得無聲無息,更奇怪的是,宅子去年三月就過戶給了如今的主人,雙方手印、官文官印,無一不全……卑職一路打聽,又在城外下河村找到了他家的一位舊鄰。那人說,原本陳家定居金陵後,就再沒跟下河村的舊人有過往來。聽說陳穎發達後,村子裡的人還上門去找過他們家,想把自家侄女兒說給陳穎的弟弟做媳婦兒,被陳家老太太派人攆了出來,陳家下人輕蔑地說,自家主子如今掙了天大的軍功,等回來後,是要加官晉爵的,哪裡看得上鄉下來的野丫頭。巧就巧在,那時候北邊戰事膠著,久久攻克不下,若非為此,雍王不會貿然領兵親征試圖激勵將士們……試問這所謂天大的軍功,豈不可疑?」
見玉姝緊蹙長眉,不發一言,兩個武將對視一眼,有些不忍地道「陳家上下主僕四十一人,未留活口,死狀可怖,這後頭謀劃一切的人,可謂極為陰狠,且身份不容小覷……小姐若要繼續查下去,萬萬小心,切不可打草驚蛇,免招殺身之禍。」
線索到這裡又斷了。玉姝那顆滿懷期待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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