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沙發,為了不打擾旁邊邋遢男人的鼾聲如雷,秦溪望動作很輕,他輕輕用手揮了揮從對面飄來的廉價香菸的味道,隨後把手伸向桌子下方,按動了電腦主機的開關。稍微用手清理了桌子上還沒被網管收拾的菸灰,看著電腦屏幕發光發亮,內心懷揣著一些忐忑的心情。
秦溪望推了推自己的寬邊眼鏡,長呼了一口氣,內心提醒自己不要緊張,努力了十幾年,總歸是要有一些回報。當然,他也沒有盲目自信,內心還是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右手搭在鼠標上,太多年沒來過網吧,這讓他對網吧里的電腦系統操作有幾分生疏,不過畢竟是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他很快就適應了,點開電腦的瀏覽器,熟練的輸入了一個網址,又在網站上輸入了賬號和密碼,到這一步的時候,他的手終於有幾分顫抖了。
鼠標箭頭又在屏幕操作了幾下,最後他點開了「教師資格證考試成績查詢」的鏈接,下一秒,「已通過」三個字映入眼帘,他刷新了數次,確認自己並沒看錯之後便終於難耐心中的激動,瞬間站了起來,響動聲驚擾到了旁邊酣睡的男人,男人睡眼惺忪的眯著眼睛看了秦溪望一眼,隨後小聲嘟囔著「有病」便換了個方向,又沉沉睡去。
秦溪望抱以歉意的朝著男人的背影笑了一下,隨後坐回因為疲於清理,有些髒的沙發上,又接連確認了數次,才終於從衣服里掏出了手機。手機已經是幾年前的款式了,回想一下這還是孤兒院的院長在他考上大學的那一年送給他的禮物,這麼多年就算是勤工儉學,如今已經有了快兩萬塊的存款,他也沒捨得更換,手機非常卡頓,他操作了好一會,才終於按照心意撥通了一個電話,話筒中嘀聲數下,電話那頭才終於有人接通,是個聽起來便和藹可親的老者的聲音。
「院長,我考上了,我能當老師了。」秦溪望儘量壓抑自己的聲音,生怕自己再次打攪到旁邊熟睡的男人,可還是難以掩飾言語中的激動,甚至不知不覺眼角已經擠出了兩滴眼淚。
電話那頭的老者聽罷之後也很是激動:「恭喜你啊,溪望,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是咱們孤兒院唯一走出去的大學生,現在還成了老師,這樣溪望,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得趕快把這個事兒告訴院裡的人,讓大家都高興高興。」
面對老者的誇獎,秦溪望顯得有些羞赧:「院長,我現在還只是考下了教師資格證,還不是老師呢,接下來我得投簡歷,要有學校錄用我才能成為老師。」
「溪望啊,你就別謙虛了,有了資格證,那還擔心自己沒有工作嗎,先不和你說了,等有時間,我再跟你通電話。」
電話掛斷,秦溪望緩緩將手機放在自己面前,仿佛突然泄了氣一樣,有些癱軟的倒在沙發里,他盯著網吧破舊的天花板,不自覺的笑了一下。
他是個孤兒,至少打他記事開始,便已經在孤兒院了,他所處的孤兒院是一個小縣城的孤兒院,條件一般,其中的教育水準也不高,可就是在那等苛刻的條件之下,秦溪望還是靠著自己一路考上了縣城的初中、高中,又在整個孤兒院的幫助下讀完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甚至還讀完了碩士研究生。可能是因為年幼時教育資源的缺失,在他對「人生目標」有了一個簡單的概念之後,便立志要成為一名老師,十幾年,他也一直為這個目標而努力。
如今也算是終於得償所願,接下來,他只需要將簡歷投遞到教育資源的網站上即可,雖說他並無什麼人脈,想成為大城市的重點小學的老師希望不大,但是以他的成績,進入一個一般的小學也不成問題。
放鬆了許久,他終於輕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從喜悅中清醒,然後迅速的提交了自己的簡歷,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感覺如釋重負,本想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更多的人,可思來想去,自己身邊實在是沒什麼親密的朋友,這麼多年,他所有的時間一直用在學習和生存上,人際交往皆是一些泛泛之交,心到此處,難免有幾分落寞。可思來想去,自己只要找到了穩定的工作,那麼便有時間去做曾經自己沒時間去做的事情了,或許,還能認識一個同為老師的女朋友也說不定,想到此處,秦溪望也就不那麼難過了。
想來今天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再加上也確實應該讓自己休息幾天了,便直接在電腦上打起了遊戲,可奈何自己上一次玩遊戲似乎已經是剛上大學,和室友一起玩的了,隨隨便便玩了一些近幾年大火的網路遊戲,發現自己技術實在是不堪入目,便也失去了興致,最後熬到自己的網費用光,便打算離開。起身的時候,旁邊的男人還沒睡醒,估摸著是昨天通宵打了遊戲,所以秦溪望的動作還是很輕,宛若沒來過一樣。
晚間,孤兒院的院長和工作人員紛紛給秦溪望打來了電話表示祝福,秦溪望對所有人表示了感謝,而後,懷揣著對未來美好的幻想,便沉沉睡去。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秦溪望多年以來睡的最安穩的一次,從昨天夜裡十點,一直睡到了今天上午十點自然醒,秦溪望覺得這種感覺真是不錯,也因為過於安逸而有些懈怠,今天也不想出門去打工。
和大多數人一樣,他沒有急著起床,反倒是打開了自己的手機,一是想看看是否有人給自己發消息,二也是習慣性的想看一看新聞,是否有什麼國家大事發生。
剛剛點亮屏幕,秦溪望便看見自己的收件箱中多了幾條簡訊,身為一個現代人這種情況其實不足為奇,估計大多數都是一些無意義的垃圾簡訊,可秦溪望還是點開了信箱,緊接著他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一刻沒離開屏幕,另一隻手憑著肌肉記憶在床頭找到了自己的眼鏡,並且單手帶好,有些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己的信箱,他點開一條極為吸引他注意力的簡訊。
「秦溪望教師,您好。您投送的簡歷已被我校黑納斯學院接收,經過校方的考核,您已成功的被錄入黑納斯學院,擔任我校紅心皇后班中文教師及班主任。請您於今日晚九點在皇后大酒店前等待。」
秦溪望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被錄用,可對於這個學校的名字,秦溪望還是抱有一絲懷疑的。
黑納斯學院。在秦溪望的印象中,國內的學校名字不應該都是某某市實驗學校,或者某某市第一小學這類的,名字叫黑納斯,且以學院自稱,聽起來似乎是個學費不菲的國際學校,想到此處,秦溪望還有些暗自竊喜,因為要真的是國際學校的話,那麼工資待遇也一定不錯。想到此處,他立刻起身,打開手機的瀏覽器功能,便開始搜尋關於黑納斯學院的消息。
可無論他怎麼輸入,都沒有查詢到關於「黑納斯學院」的任何消息,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是某一種新類型的詐騙簡訊,畢竟在這個信息化的年代,任何人在網絡上留下痕跡隱私就容易被泄露,可當秦溪望回顧了教育網站上,發現自己的簡歷確實已經被錄取了,但是卻看不到任何關於「錄取方」的信息內容,秦溪望這麼多年的學習也沒有前輩引路,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靠著搜尋引擎搜索了半個小時也沒有結果。最後迫於無奈,他撥打了相關部門的電話,得到的答覆也和現在的狀況一樣模稜兩可。
「您好,這邊查看您的求職簡歷確實已經被一所學校錄取,但是關於學校的信息我們這邊確實無法查看,您可以等待學校方面跟您取得聯繫。」
怪,真的太怪了。秦溪望將手機丟擲在一旁,左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揉動著兩側的太陽穴,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按照對方提供的消息去看一看,可當他想再次確認的時候,秦溪望卻發現收件箱裡只有那些他懶得刪除的垃圾簡訊,剛才關於「黑納斯學院」的簡訊卻不見了。
接受過國家高等教育的秦溪望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不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內,難不成自己看錯了?秦溪望盯著手機的收件箱,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可能,對於簡訊的內容,雖然只有瞬間的記憶,但是畢竟他也算是碩士研究生畢業,記憶力還是不錯的,他立刻拿出筆,復刻了剛才簡訊中相似的內容。
「黑納斯學院,紅心皇后班,中文教師,班主任,今晚九點,皇后大酒店。」
看著自己記憶中的內容,秦溪望也開始立刻整理思緒,首先是「中文教師」,如果是正常的小學,應該會說「語文老師」才對,「中文教師」四個字代表這所學校的通用語言應該並非中文,那麼也就代表這所學校,的確有可能是個國際學校。皇后大酒店雖然秦溪望並未去過,但是這座酒店的確是秦溪望所在城市遠近聞名的五星級酒店,外賓和高官來此都會住在皇后大酒店。前後的邏輯關係結合一下的話,對方的來頭應該確實不小,思來想去,秦溪望還是決定今天晚上前去看看。畢竟自己一窮二白。除了辛苦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不到兩萬塊的存款,自己實在是沒什麼能被騙的,總不能在這個和諧年代,還會出現當街綁架這種荒唐的事情吧?
到了晚間,秦溪望簡單的梳洗了一下,還換上了自己花二百元「重金」購置的西服,這身衣服算得上他從小到大買過的最貴的一身衣服,也是為了自己成為老師之後當作自己工作的衣服穿,今天應該是面試和入職,自然要正式一些。
本來打算打車前往,可六月的天氣還算是適宜,最後還是乘坐公交車到了目的地。時間把控的剛好。秦溪望提前了五分鐘到達,看著眼前富麗堂皇的大酒店,秦溪望似乎是看見了自己光明的未來一樣,不過對方並未告訴他去哪裡,記憶中似乎只是讓他在酒店前等待,可能要聚集一些人之後一起前往酒店內吧。可臨近九點,秦溪望並未發現和自己相似的求職者,甚至酒店門前只有來往出入的豪車,連個行人都並未看到。
看著手機的時間從「20:59」變成「21:00」的瞬間,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突然停在了秦溪望身前,車和人的距離十分刁鑽,險些剮蹭到秦溪望。雖說秦溪望窮且脾氣還算是溫和,但是這種事情任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剛想發作,商務車的後排門緩緩打開,只見裡面出現一個滿臉胡茬的外國男人,男人左手持一個平板電腦,他將平板電腦放在秦溪望面部旁邊,雖說只是一瞥,但是秦溪望似乎看見了平板上面有自己的照片和信息。
外國男人比對了一下,隨後用非常流暢且沒有奇怪口音的中文詢問道:「秦溪望?」
秦溪望一時有幾分不知所措,可還是不由自主的輕輕點頭,外國男人將右手搭在了秦溪望的肩膀上,而也就在這個簡單的動作之後,秦溪望的視線立刻開始模糊,求生的本能讓他想要後退,但是緊接著身體便開始無力,他最後的記憶便是外國男人扶住了他的身體,將他拖入了車中。
再次醒來,秦溪望感覺自己是被巨大的發動機轟鳴吵醒的,他視線依舊模糊不清,可還是伸出手想要觸碰周圍,而此時他又聽見了外國男人的聲音:「二十四小時的迷藥劑量,怎麼這小子五個小時就甦醒了?」
男人這次說的是英文,但是研究生畢業的秦溪望還是能聽得懂男人的話,他探出手想要觸碰到男人,可外國男人卻先一步碰到了他,昏睡的感覺再次襲來,任憑秦溪望想要如何反抗,最後再次失去意識。
秦溪望做了一個夢,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一些零星的回憶。他想到了年幼時候追著文化水平也不算高的孤兒院老師問問題,有些時候他問的問題很刁鑽,老師也回答不上來,只能給出一個小孩子難以理解的回答。還夢到了小名叫「花花」的一個女孩子,那是孤兒院裡最漂亮的小女孩了,就算當時並不懂男女感情的秦溪望,也覺得她很好看。只是後來她就被人領養走了,聽說是縣城的一戶有錢人家,也難怪,花花長得漂亮,性格也非常好,肯定是很容易被人領養的類型,不像自己,從小就是個不怎麼愛說話的悶葫蘆,導致自己一直靠著孤兒院才長大,時至今日已經馬上要工作了,也沒有人打算領養。
說來也有一些可笑,明明能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可還是忍不住的自嘲了一下,而這下自嘲讓秦溪望意識到自己好像又恢復了意識,外面的聲音依舊很吵鬧,不過這次並不是發動機的聲音,而是有一種熟悉的轉動聲。這種聲音秦溪望聽到過,可似乎又沒「真正」聽見過,他再次緩緩睜眼,想要活動一下身軀,卻發現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固定住,在一定程度上被限制了行動。
身旁,再次傳來了外國男人的聲音:「加了三倍劑量的迷藥,還是沒讓你堅持到目的地嗎?」
秦溪望怕自己再次被弄昏迷,便開始劇烈的反抗,可這次外國男人並沒有觸碰他,反倒是說了句:「也好,反正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清醒一下。」
秦溪望的視線開始逐漸清晰起來,當他徹底的能看清東西之後,他率先看到的是窗戶,窗戶下面,是翻滾的海水,他被嚇了一跳,想要說話,卻發現嗓子乾的厲害,身旁的外國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情況,便遞來了一瓶瓶裝水。秦溪望看著眼前的外國男人有些警惕,他沒有馬上接過水,而外國男人似乎意識到了此事,便當著秦溪望的面打開水,隔著瓶口喝了一口:「放心吧,裡面沒有給你加料。」
這次外國男人又說了中文,秦溪望將信將疑的接過瓶裝水,上面的英文標識引起了他的注意。
「evxa
」,這牌子的瓶裝水秦溪望雖然沒喝過,但是也知道價格不便宜,他本不想喝,但是那些喉嚨如同火燒一樣乾燥,沒有辦法只能一飲而盡,而這也讓他真正清醒過來,他方才明白,為什麼外面的噪音他又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經常能在各種電影中聽到,陌生是因為他在現實中一次也未曾見過——此時的他,正身處在一架直升機中,那噪音是外面螺旋槳的聲音。
喝過了水,秦溪望喉嚨終於能發出聲音:「你們是誰,我現在在哪?你們要幹什麼?」
外國男人的表情似乎理所當然,他並沒有急著回答秦溪望的問題,反倒是吐槽了一句:「非常標準的昏迷之後清醒三問,不要著急,我們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給你解釋這些問題不是我的職責,到了目的地,你自然會知曉一切。不過你放心,沒人會傷害你,畢竟我們馬上就要成為同事了。」
面對這種情況,沒有一個正常人會不害怕,秦溪望也是如此,但是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習慣性處變不驚的人,什麼情況他都會勸自己保持冷靜,眼下的情況雖然充斥著未知和危險,可秦溪望還是努力的讓自己保持理智。
這個外國男人看起來像是歐美人,而他剛才說了「同事」兩個字,代表他現在真的在經歷一場「入職」,直升機還勉強能接受,可哪有在人同意之前用迷藥的「入職」?就算是什麼見不得光的組織和機構,也最多是在頭上套一個黑色袋子,不泄露行蹤就可以了。秦溪望努力的觀察四周,想要獲得更多的信息,卻在視線之中,發現前方隱約出現了一座海上島嶼的輪廓,外國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島嶼,他擰了擰自己的脖子,用英文說了句:「終於回來了,不得不說,這趟旅程實在是過於無聊了,相比這次,我更喜歡跟著我得黑桃國王班去出任務。」
黑桃國王班?這讓秦溪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紅心皇后班,難不成他也是一名老師。秦溪望終於開始仔細打量眼前的外國男人,只見他身穿的是一身秦溪望只在電影中見過的國外特戰部隊穿的簡易特戰服,腰間還有一條武裝帶,不過上面並沒有任何的武器,上半身露出的雙臂粗壯的嚇人,甚至要和秦溪望的大腿不相上下了,而更惹人注意的是,他裸露的雙臂上面有不少的傷疤,有些能明顯的看出是刀傷,還有一些圓形的小傷疤,秦溪望不敢猜測,因為無論怎麼看都像是電影中展示的槍傷。
島嶼越發的接近,直升機也臨近島嶼的上空,俯視島嶼,秦溪望注意到了島嶼面積非常大,且島嶼四周被數十個燈塔一樣的建築圍住。島嶼內部則有一半的森林和山峰,其他的部分有一些高樓和建築物,就仿佛像一座小的城市一樣。
到達了島嶼的正上空,飛機開始緩緩下降,而此時那個外國男人拉開了直升機的艙門,一股強大的氣流開始從內而外抽出,強風吹得秦溪望睜不開眼睛,而外國男人則一手扶著直升機的艙門,另一隻手伸出門外,似乎在向秦溪望展示一樣。
「小子!welcometo hei
ous!」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