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攝政王宮越突然拿出先帝遺詔,證實已故太后矯詔扶植幼子登基,朝臣譁然。當初先帝死後,突然立十皇子為帝,本就疑點重重。然而當時太子和魯王都奉旨行事,未曾有半分微詞,所以朝臣們就算再多的疑惑,也只能按捺不發。如今真正的遺詔一出世,幾乎沒有任何反對之聲。
新帝登基不到一年,魯王離京,太后薨,兩歲多的稚子皇帝沒有任何的威信可言,自然很輕易的就被推翻。
先帝並不知曉幼子非皇室正統,遺詔上也只宣告了朝氏矯詔的罪行。
因此宮越未曾株連無辜幼子,只是將他貶為庶人,又因朝鳳乃已故國師後人,兩代恩怨,期間種種,是非難論。故而特恩赦其罪,只廢除了其封號,貶為平民。
他四月十二登基,當朝宣布了對這對母子的處置,又贏得了一個寬厚仁慈的名聲。
直到此時,局勢才算徹底歸於正統。
師心鸞對這一切毫不關心,反正他們夫妻已不在京城,無論是亂還是平,都與她無關。
易哥兒五個多月大了,早已會自己翻身,倒是沒他姐姐那麼愛哭,師心鸞也輕鬆不少。嬌嬌到底還是貪玩的年紀,新鮮了弟弟幾個月,發現弟弟既不能陪她說話也不能陪她玩兒,就興致缺缺了,又跟幾個堂兄堂姐們打成一片了。
京城安寧,邊防也無戰事,楚央日日都陪在妻女身邊,四年來,日子從未這般平靜溫馨。
其實師心鸞知道,楚央早有滅百夷之心。若非想儘可能的陪在自己身邊,或許早在去年就已請兵出征了。
男兒志在天下,本是應該的。但夫妻倆時間不多,他有如此苦心,師心鸞也不會故作大度的勸他莫要留戀兒女私情而誤了國家大義云云。
「易兒長得越發像你了。」
楚央一邊餵小兒子吃米糊,一邊笑著對妻子說道。
嬌嬌正在吃娘親給她挑了魚刺的魚肉,聽到這話立即偏頭,先看看弟弟,再看看娘親,道:「娘好看。」
夫妻倆都笑。
師心鸞用帕子給女兒擦擦嘴角,道:「我們嬌嬌最好看。」
嬌嬌立即得意起來,舀了一顆肉丸送到娘親嘴邊,示意她吃。
師心鸞笑著含入口中,道:「爹爹呢?」
嬌嬌懂了,又舀了顆肉丸給遞給爹爹。
「爹爹吃。」
女兒乖巧懂事,楚央低頭吃了。見女兒似乎將這個當做了遊戲,準備餵弟弟,忙道:「弟弟還小,不能吃這個。」
嬌嬌小嘴微張,茫然的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吃米糊吃得正香的弟弟,眨眨眼,伸手去搶爹爹手中的勺子,要親自餵弟弟。
楚央沒阻止,看女兒難得這麼有耐心的餵著弟弟吃飯,小兒子很乖巧,姐姐餵多少,他就吃多少。
弟弟這麼愛吃,嬌嬌好奇,自己吃了一勺。易哥兒正張嘴等著姐姐喂,卻沒想到姐姐自己吃了。他滿目茫然,而後小嘴一癟,哭了。
嬌嬌嚇了一跳,手上一松,瓷勺掉落,險些砸到易哥兒臉上。楚央眼疾手快接住了,師心鸞及時的抱過小兒子輕聲哄。然後接過丈夫手中的米糊,繼續餵。易哥兒有吃的了,很快就不哭了。
嬌嬌知道自己闖禍了,心虛的往爹爹身邊靠,委屈巴巴的喚:「爹爹…」
楚央笑著摟過女兒。
「嬌嬌小時候,可比弟弟還愛哭鼻子呢。」
嬌嬌眨眨眼,不記得了。
女兒和兒子吃飽了就睡了,楚央看著身側的妻子,道:「京中聖旨下達,宮越讓我還朝。」大底是習慣了,私底下楚央還是稱呼宮越的名字。
師心鸞一愣,卻也沒有多意外。
「何時動身?」
楚央揚眉,「我以為你會反對。」
師心鸞笑笑,「去年我身懷有孕,離京安胎也少了些煩惱,如今易兒已近半歲,京城一切也早已塵埃落定,你也是時候回去了。正好,我也想去看看父親和祖母,他們還沒見過易兒。」
楚央沒說話。
年少的時候自負狂妄,非要爭個第一,便參加了科舉。隨後入伍,行軍打仗,為的是報效家國。直至如今,宮越已登基為帝,朝中清明,邊境安穩。若是沒有她,他必在朝中大展拳腳,或者揮師南下,攻破百夷,方不失男兒豪情。
但想到那個五年之期,想到即將到來的離別…所有的豪情壯志,都化作了繞指柔,只願陪伴在她身側。
「阿鸞。」
他低低的喚,千言萬語盡在眼眸深處。
師心鸞靠在他懷裡,「只要咱們一家四口一直在一起,在哪兒不都一樣嗎?回京吧。」
楚央抱住她,許久才嗯了聲。
六月初,夫婦二人闊別父母,便踏上了回京之行。
從去年六月,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年。嬌嬌差不多都快要忘記京城的小夥伴們了,在邑郡呆久了,有些不舍。但小丫頭喜歡出門,一路上坐在馬車裡,入目皆是夏日之景。
「要見到外祖父和舅舅姨母們了,嬌嬌開心嗎?」
師心鸞剛哄兒子睡著,笑著問趴在窗口的女兒。
嬌嬌眼睛亮晶晶的,點點頭。
「開心。」
三歲的女娃,個頭比去年又竄了一截,說話吐字也更為清晰,小臉蛋粉嫩乾淨,漂亮得不得了。
女兒長得像她父親,師心鸞想起婆婆說過,楚央小時候經常被當做女孩子。大約,也就是女兒如今這般模樣吧。
她目光自然落到身側的男人身上,未料楚央也正在看她,目光相接,各自一笑。四年來的點點滴滴,如電影般在腦海里回放。
最初的排斥和牴觸,到相惜相知,再到後來的相依相愛…
恍似黃粱美夢,夢醒了,一切皆如浮雲。
她眯了眯眼,突然道:「楚央,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初次相見時候的情景?」
楚央默了默,啟唇笑道:「當然記得。」
他眼神脈脈含情,寫著那年春,櫻花開枝頭,他在牆角等得無聊,忽然自牆頭落下一抹倩影。他未及驚艷探究,尖銳的利器便已抵至他咽喉。
她眉目艷麗目光冷冽,說:「不許出聲,否則我就喊非禮。」
然後,他真的非禮了她,至此糾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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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慮再三,覺得正文還是寫個好結局比較好,其他的,放在番外吧。嗯,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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