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搶新娘
「原來是蕭風寒蕭大人到了,呵呵,今天是李大人大喜的日子,您怎麼來了?」
蕭關駐地高處,蒼石部落的頭人拓拔王科含笑向前迎去。
蕭風寒也是李繼筠的心腹之一,他踱到懸崖邊,扶崖向下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笑道:「來看看,大人大喜,可不能讓人攪了大人的好事。這幾天西夏軍幾番攻關,你們做的很好。」
他看了眼另一個把守這第一道門的將領,那人名叫盧冠羽,卻是李繼筠一系的人了:「以前這兒是你們和呼延傲博的人把守,冠羽剛剛調過來沒兩天,諸事還不熟悉,冠羽對我說過了,你對他很是配合呀。王科啊,這就對了,不管怎麼說,咱們才是一家人,都是党項人嘛,當初你們過來,投奔呼延傲博也是不得已,那時大人就向呼延傲博討要過你們,可是呼延傲博不給啊。現在好了,咱們又成了一家人,你們好好干,等這蕭關成了咱們的天下,你的前程便不用擔心了。」
「多謝蕭大人,還望大人在李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應該的,應該的。」蕭風寒含笑點頭,說道:「今兒李大人大喜,每座山頭賜肥羊三隻,美酒十壇,你們可以盡情享用,只是不可喝醉,以免貽誤了軍機,好啦,我得回去了,李大人大喜之日,我也得去叼擾兩杯。」
蕭風寒舉步向外走,盧冠羽快步跟上,蕭風寒低聲道:「今日大人成親,已遍邀吐蕃各部頭人,有的是肯與大人交好的,還有那不識趣的,像斛斯高車,糾集了一夥子人,打算去鬧是非。大人早已秘密部署下人手,打算把這些人一網打盡,用他們的血,給自己的喜事添點紅。呵呵,鮑駒驊一個人怕忙活不過來,我得過去籌備其事,這裡就交給你了。此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西夏人沖不開的,你可多多籠絡拓拔王科,他們曾引著呼延傲博的人攻打西夏關隘,又曾隨咱們一起攻入河西,出生入死,算得上是忠心耿耿,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他們總比吐蕃人可靠的多,千萬不要拿出你醉酒之後喜歡胡亂打人的臭脾氣,與他們鬧出爭執來。」
盧冠羽連忙保證道:「大人放心,末將今日滴酒不沾,一定不和王科的人起衝突。」
懸崖上,一個蒼石部落的士兵匆匆走到拓拔王科身邊,悄悄低語幾句,王科吃驚地道:「今天?你確定是今天?」
他看了看山下,又扭頭回望重重山巒,憂心忡忡地道:「這兩日,李繼筠正把吐蕃人陸續調離重要之處,對我們倚重很大,幾個重要的關口大多已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只有第三道關口,現在還沒有我們的人……」
他沉默片刻,頓足道:「罷了,傳信回去,我們準時動手。至於第三道關口,馬上派幾個人去,搶在他們發現異常之前殺人奪關,干吧,就他娘的這一錘子買賣了!」
「一拜天地……」
一身盛裝的新娘子頭戴紅蓋頭,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娘「攙」著,強行按下腰去。
「二拜……」
「且慢!李繼筠,你口口聲聲認我家將軍為大哥,你這大哥屍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要迎娶害死他的仇人過門兒了?」
斛斯高車糾集了一群人,排眾而出,怒氣沖沖。
李繼筠面噙冷笑,不為所動,三拜天地後,兩個婆子把新娘子架回了洞房,李繼筠這才笑吟吟地轉過身來,滿面春風地道:「這是吐蕃人的規矩還是党項人的規矩啊?我們那兒,可沒有這樣的說法。」
因為摺子渝和呼延傲博之死甚有關聯,李繼筠本不必現在就成親,以免觸怒他們的情緒。可是自從回到蕭關以後,斛斯高車秘密聯絡了一些頭人,仗著尚波千很快就會派人來接管蕭關,處處與李繼筠對著幹。李繼筠想搶先接手蕭關,就不可能不流血。因此他已打定主意,借成親一事,激怒那些死忠於呼延傲博的人,將他們一網打盡。
到時候留下的人不是他的人馬,就是膽小怯懦,願意歸附他的當地吐蕃部落,要在尚波千面前找個藉口再容易不過,就算尚波千不信,除非他決心就此翻臉,否則也只能不信裝信。李繼筠已打定主意,必須搶占一塊屬於自己的地方了,為此,不惜與尚波千反目成仇。
一見斛斯高車果然糾集了一群人來鬧事,李繼筠向站在人群中的鮑駒驊使個眼色,鮑駒驊點點頭,悄然向外閃去。李繼筠臉色一正,已然怒道:「斛斯高車,我對你一向禮敬有加,你對我倒是咄咄逼人。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莫非你要來尋我的晦氣嗎?」
「我呸,尋你晦氣又如何?」
斛斯高車把外袍一解,嘩地一下甩脫到地上,裡邊竟是一身的喪服。緊接著隨他擁入的一群吐蕃人盡皆除去外袍,立時間大廳中便出現了一群披麻帶孝的人,兩旁賀客不由竊竊私語起來。
李繼筠怒極而笑:「斛斯高車,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我不得。」
就在這時,外面已動起手來,蕭風寒率人包圍了斛斯高車的侍衛,雙方大打出手。斛斯高車倒沒想過李繼筠有膽量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他們這麼多人起了趕盡殺絕的意思,不過今天存心來鬧事,一頓拳腳想來是免不了的,所以帶過來的人不少,足足五百多人。
不過蕭風寒早有準備,圍過來的人更多,兩下里就在李繼筠的府門外刀光劍影,廝殺起來。
而裡邊以斛斯高科為首的各部頭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鮑駒驊站在牆角一聲高喝,兩側夾牆甬道內忽地跑出大隊長持長矛的侍衛,將他們團團圍住,斛斯高車又驚又怒,拔刀出鞘,大吼道:「李繼筠,你要反了不成?」
李繼筠傷處未愈,行動不便,由幾名心腹護持著向後徐徐退去,冷冷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向老子說一個反字?給我殺!」
喜宴大堂,登時演起了全武行,男女賀客,尖叫逃竄,穿孝服的、披皮甲的,廝殺到了一處……
「給我殺!」
楊浩提了一把長槍,不聽任何人勸阻,親自衝鋒在前,眼見如此,麾下眾將也都像中了瘋魔一般,嗷嗷叫著殺向蕭關。
第一道關隘順利突破了,盧冠羽在蕭風寒面前答應的爽快,可轉臉就不是他了。沒人相勸他還要喝兩杯,何況是拓拔王科曲意奉迎。上有所行,下有所效,盧冠羽的部下都是好酒貪杯之輩,酒意正酣之時,拓拔王科一聲大喝,他的人驟然發難,迅速將盧冠羽的人馬殺了個七零八落。
這時楊浩的人馬業已趕到,拓拔王科打開關隘,楊浩一衝而過,馬不停蹄,只知道跑直線了。
做為一個國君,他的個人情感壓抑的太久,也克制的太久,現在終於被卡波卡和支富寶一番話給激發了,現在的楊浩不是一國之君,不是千軍萬馬的統帥,只是一個男人,一個妒火中燒的男人,楊浩現在滿腦子都是摺子渝被李繼筠按在床上肆意凌辱的畫面,刺激得他如瘋如魔,他真怕殺到李繼筠面前時,已然遲了一半,那時子渝已做歹人婦,他該如何是好?如果真的有那一刻,他寧願先戰死在這裡,無知無識,便也不受那個罪了。
至於揮軍突擊,可能會迫使李繼筠遽下毒手,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當中,他只知道那非子渝所願,亦非他所願,大不了死在一處罷了。柯鎮惡做不了這個主,他既無法承受可能來自楊浩的怒火,也無法承受來自折系和麟州楊系將領的壓力,而楊浩心目中,早已把子渝做了他的妻,他可以為她做主。
蕭關各處關隘自秦漢以來代代修繕,建立了非常嚴密的封鎖網,但是這些封鎖點主要是依據地利,居高臨下採取守勢的堡壘烽燧,並不能安排太多的人馬,一旦被人侵入,其險要也就不再成其為險要了。蕭關之險,在於地勢,若有內應則優勢盡失,反而因為地勢的陡峭,使他們無法迅速集結人馬。
楊浩從兩年前就開始安排這步伏棋,即便是呼延傲博揮軍河西,攻城掠寨,燒殺搶奪,都始終沒有動用他們,關鍵時刻,這招伏棋終於發揮了最大的作用。西夏軍勢如破竹,若是硬攻恐付出數萬傷亡也難攻克的堡壘,就在這樣一支小小的伏兵作用下土崩瓦解了。
楊浩快馬流星,殺奔第二道關隘時,裡邊的內應剛剛發動突襲,和李繼筠的嫡系人馬殺成了一鍋粥,廝殺半晌,不過這樣一來,內有接應牽制,就無人登上堡壘城牆抵禦外敵了,一道道飛鉤擲上城牆,敏捷如猿的戰士們口銜鋼刀飛快地攀援而上。
他們攀到一半時,城門吱呀呀地打開了,一個渾身浴血的蒼石部勇士搖搖晃晃地推開了半扇大門。城門一開,就似洪水決堤,大軍如潮洶湧而過,解決敵軍殘部的事都交給後隊人馬了,楊浩只是向前沖,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沖,現在只有衝到摺子渝的身邊,看到她的身影,他那顆沸油中煎熬著的心才能踏實下來。
一陣陣寒意掠過他的心頭,他只有不斷地揮槍刺殺,才能稍慰心中的恐慌,那種恐懼失去的心情,他以前只有過一次,那一次,他單槍匹馬,一個人向河邊狂奔,跑得肝腸寸斷,也不敢稍停,就怕遲了一步,冬兒便被沉入河水。當他終於絕望的時候,他一個人,向一百多個壯漢揮起了拳頭。
這一次,他做為一個男人的血性,終於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壓住了他的理智、他的責任,卻讓他覺得是那般的暢快!
第三關,楊浩終於止步。拓拔王科的人雖然及時趕到了,奈何他們人數太少,第二關距第三關又太近,他們來的雖快,仍然引起了守軍的警覺,混在關隘中的人倒也機警,根本未敢妄動,直到關隘外面楊浩揮軍發動猛攻,箭潑如雨,鉤撓如林,他們才突然發動,試圖搶奪吊橋,砍斷纜繩。
戰鼓如雷,號角悽厲,殺聲震天,箭矢如雨,石落如雹!
楊浩的瘋魔,使得他的部下們也瘋魔了,守在這道關上的一半是李繼遷剛剛安插過來的人,一半是尚未來得及調遣開的吐蕃人,他們從來沒有看到一支隊伍會是這般的瘋狂,大隊大隊的士兵不需號令,就瘋狂地擁過來,密集的箭雨不要錢似的往城頭上潑,掩護著他們的戰士用最簡陋的攻城武器往城頭上爬。
一個人被砸下去了,第二個人馬上接過第一個人的繩索,一條繩索砍斷了,馬上又有十條飛鉤擲上城來……
「真他媽的見鬼了,快,馬上向雅隆部落求援!」一個吐蕃將領抹了把臉上的鮮血,倉惶地叫道。
這是最後一道關隘了,由此往裡,山勢漸漸平緩,兩側山坡上已經開始有部落村莊,最近的一個部落就是雅隆部落。警鐘戰鼓敲的震天響,雅隆部落早該聽到了,可是卻未見一兵一卒趕來赴援。守關的這位吐蕃將領還被蒙在鼓裡,他哪知道雅隆部落的頭人已經跟著斛斯高車跑去找李繼筠的麻煩了。而李繼筠早安排了鴻門宴等著他們的到來。
「打,狠狠地打,他們沖不上來!」
李繼筠麾下的一個將領吐一口唾沫,揮起了手中的長刀,一臉凶厲地大叫:「守住這道關口,援兵馬上就到!」
箭失、石灰包、石塊、毒火煙藥球、火油彈,拼命地往城下拋,因為城下的箭雨打擊也十分的密集,稍一露頭,甚到離開盾牌的保護時間稍長一些,就有可能中矢喪命,所以滾木擺石拋得也是七零八落,儘管如此,關隘外面本不算十分的寬闊,打擊面還是相當大的。
就在這時,剛剛混進去不久的十幾個蒼石部落的戰士突然發難了。守在吊橋纜繩旁的幾個士兵紛紛中箭倒地,一開始其他人還以為是外面的箭矢射中,很快就有人發現躲藏在後面的這些人居然在向他們放箭,立即大叫著有奸細,便拔刀沖了上來。一見身份被識破,這些戰士把牙一咬,也拔刀沖了上去,只要給他們機會砍斷吊橋門,就能放進自己的隊伍。
「殺呀!」城頭的混亂,使得城門前方的打擊稍緩,緊接著,吊橋門一邊的繩索被砍斷了,沉重的吊橋轟隆一聲,斜斜沉下一半,繃得另一側的繩索吱吱直響。這一下,城下的人也注意到了這裡發生的異變。人群中突然躍出兩道靈活的人影,兩人一人一條繩索,飛鉤貫上城頭,立即攀援直上,速度快如飛猿,一眨眼就接近了城頭。
「嚓!」一條飛鉤被及時砍斷了,城下的人不由一聲驚呼,可是那人身手實在了得,身形下墜中竭力一探,一個橫空翻身,斜掠出五尺,竟然又抓住了一條剛剛被擂石砸下城去的士兵繩索,繼續攀援直上。
此時,另一個身材比他更加矮小的士兵已經翻上了城頭,肩頭掣出明晃晃一柄長劍,長劍吞吐,劍光點點,猛撲上來的五名吐蕃勇士便已紛紛中劍栽了出去。城頭守軍立即再度擁上,這時另一個攀索上城者離城頭還有三尺多遠,雙腳一蹬城牆,手上一使力,整個人竟騰家而起,翻上了城頭。
那些揮矛向先前一人平刺過去的吐蕃士卒猝不及防在他們頭頂竟又躍出一人,這人出手比剛剛那人還要狠辣,立即擊倒兩人,腳尖在矛杆上一點,帶尖的靴頭「噗」地一下貫進一個吐蕃士兵的額頭,這才凌空收腰,翻身落地,與那身材矮小的軍士背靠背地站在那兒。
「小燚,斷吊橋!」
「好!」那身材嬌小的戰士人劍合一,向繃緊的吊橋激射過去。另一個人抬腳一踢,一桿長矛便到了手中, 「嗚」地一聲怪響,她以矛作棍,做來了一招橫掃千軍,獨自一人,力敵十餘個吐蕃勇士。
這兩個人正是竹韻和馬燚,楊浩讓她兩人持信回興州,本就存了維護之意,不願讓兩個女孩兒家隨著自己冒此奇險,他可是紅了眼睛,寧可這天下不坐,也要衝冠一怒,只為紅顏,當個沒出息的西夏王。然而竹韻和馬燚豈肯此時離他而去,二人悄悄地安排了暗影侍衛中兩個忠誠可靠的人持信急返興州,她們則喬裝打扮,隨楊浩闖關,殺向了隴右。
這兩大高手相配合,那道吊橋終於轟然一聲,砸在地上,蕭關三關,鬼神難渡,最後一道關隘也在楊浩的面前奇蹟般地打開了……
「殺呀,殺呀……」
建在蕭關內側平原上的李繼筠部所在,此刻血染沃野,一片狼籍。
李繼筠要借這個機會將敵對勢力一舉剷除,把蕭關徹底掌握在手中,豈料他昨日才定下成親之事,消息當晚便已傳到了山那邊,他把自己最得力的幹將都集中在這裡,誘引吐蕃的重要將領,意欲把他們一網打盡,直接造成了幾道不可逾越的天塹險關缺少得力幹將,在楊浩內應的配合下一一告破。
李繼筠府門前蕭風寒殺得正快意無比,忽聽遠處吶喊聲聲,漫山遍野都是騎兵,一個個好象火燒屁股一般,用最快的速度飛奔而來。
李繼筠這個駐紮地是呼延傲博指定的,四下里一馬平川,無險可守,眼下呼延傲博剛死,李繼筠正著手剪除他的羽翼,離鳩占鵲巢,進駐呼延傲博的住宅還差著那麼一截時間呢。
「喝!」
人未至,箭先至,瓢潑箭雨鋪天蓋地,一番無差別打擊,遍地死屍。蕭風寒遍體箭矢,臉上都插了四五枝箭,凸目濺血,看起來怵目驚心,至死他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殺!」
齊刷刷的馬刀舉起來了,雪亮的刀光耀日生寒,西夏士兵們高舉鋼刀,踏直馬鐙,居然對著倖存不多失魂落魄的敵軍又來了一次大屠殺。高舉如林的馬刀帶著無所不破的氣概橫衝而至,鐵蹄踐踏處,利刃左劈右砍,血光崩濺,一時血雨紛飛。
「發生了什麼事?」
一些零星的箭矢射到了院內,傷了幾個剛剛要控制住局勢的士兵,一個小校拉開大門,大聲叫嚷道。
「嗚……」
撕心裂肺的一聲怪嘯,一聲鵰翎箭電射而至,那是一支鳴鏑,這個小校應聲便倒,鳴鏑自他眉心直貫而入,箭尖透出後腦,其速之快,讓他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
楊延朗反手掛好長弓,再度擎起了他的亮銀槍,但他已經無敵可殺了,身旁,楊浩已棄了滴血的長矛,握緊了他的紫電劍,雙腿一磕馬鐙,催馬急進,躍到那半天的大門前,戰馬前蹄躍起,狠狠踏下,「轟隆」一聲把門踹開,便連人帶馬衝進了院去。
院子裡斛斯高車等吐蕃將領死的死,殘的殘,倖存者正被李繼筠的人馬反剪雙手五花大綁,李繼筠被人扶著站到廊下正要發表篡位感言,安撫一下那些已經對他示好服軟的當地頭領,猛見一馬飛入,不由驚得目瞪口呆。
那馬蹄一踏之力何等巨大,門扉反彈,「轟隆」一聲又把大門合上了,結果把門外的西夏兵也嚇了一跳,拍馬緊追而來的柯鎮惡和拓拔昊風更不遲疑,一先一後也踹門而入,這道剛剛上崗不足三年的大門被一連三踹,登時四分五裂。
潮水般湧入的西夏兵,把大廳中所有的人都嚇呆了,李繼筠如見鬼魅,不似人聲地怪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在做夢!你怎麼可能會在這裡?難道你插了翅膀不成?我一定是在做……」
「啪!」清脆無比的一聲響,楊浩劍刃一橫,用劍脊做馬鞭,在他臉上狠狠一抽,李繼筠哇地一聲怪叫,兩顆後槽牙都被打飛了出去,身子踉蹌摔出,一跤跌在地上,只覺耳鼓嗡嗡作響,欲待站起,卻被這一下抽得平衡系統出了問題,好象折了翅膀的麻雀,撲騰了半天也被站起來。
「把他綁了!」
楊浩一聲令下,飛身下馬,手中仗劍,自李繼筠麾下那些呆若木雞的士兵們中間旁若無人地走過,霍地揪住一個錦袍裘帽,上插紅花的長臉漢子衣領,那個個頭不比楊浩低,竟被楊浩一下子舉了起來,看那模樣,好似還毫不費力,原來極度的憤怒也能令人爆發十倍的力量。
楊浩嘶啞著聲音,瞪著那人問道:「折姑娘在哪?」
「洞洞洞洞洞……」
那人打扮一看就是個唱禮的司儀,所以楊浩向他問話,可是此人膽子忒心,眼見楊浩赤紅著雙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他兩股戰戰,打了半天的鼓點兒,也沒說出那個「房」字來。
眼見楊浩面目猙獰地舉起了長劍,他卻突然福至心靈,說出一句話來:「我帶你去!」
楊浩一鬆手,那人雙腿已軟,一屁股摔到地上,尾椎骨一戳痛徹肺腑,倒讓他清醒過來,這司儀也不敢聲張,急急爬起來,引著楊浩便往後走。
楊延朗生恐大王有失,急急擁兵隨之而入,其實扮作校尉的竹韻和馬燚早已尾隨其後了。
一路往裡行,後宅中有些丫環侍婢,猛見一個陌生男人頂盔掛甲,一身鮮血,手提長劍,殺氣騰騰而來,後邊跟著的人一個個甲冑鏗鏘作響,都嚇得魂不附體,連忙避過一旁,楊浩目不斜視,也不理會,只管大步上前。他的心都快要跳出來。
今日一怒,他實現了一個奇蹟。世上沒有不破的關隘,但是歷史上從未有哪個人,能用他這樣前所未有的速度連破三關,視關中北大門蕭關如無物,他現在站在這裡,而那三關的戰鬥可能還沒有完全平息。然而,這一切都不重要,他只想知道,子渝……有沒有事。
雖說今日才剛剛拜堂,前邊正在辦喜事,可李繼筠……,記得當初在小樊樓初識他時,此人就是一個好色無行的紈絝子弟,他會捱到今日仍對子渝守禮以待麼?
想到這裡楊浩不寒而慄,他不會嫌棄子渝的,不管是她喪失了清白,還是被人毀壞了容顏,在他心裡,摺子渝永遠都是那個桃花依舊笑春風的美麗少女,都是那個俏立葡萄架下,膚如沃雪,眸如點漆的愛笑女孩。可是,他不嫌,子渝會不計較麼?
如果她真的已經失身於李繼筠,也許,沒有見到自己的時候,她還能忍辱活下去,一旦見到了自己,那她……
站在洞房門外,楊浩手指打顫,竟然不敢推開門。
後面所有的人都屏息靜靜地站在那兒,過了許久許久,楊延郎才慢慢走到楊浩身邊,低聲道:「大王……」
楊浩身子一顫,咬了咬牙,猛地退開了房門。
倉促布置的洞房只是儘量用紅色來裝飾過了,談不上如何的華貴,帷分左右,幔帳流蘇,中間坐著一個一身紅的女子,頭上蓋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唯一同別的新娘有所不同的是,別的新娘子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唯有一身的紅紅火火,只有皓如素玉的一雙柔荑,是露在那紅裝外面的。或許,皓腕上會綴一雙翠玉鐲,或許,纖細的十指正緊張地攪纏著手帕,而她……整個身子都藏在衣裝下面,因為她的雙手仍然是反剪著的。
楊浩只是痴痴地盯著那個身影,他的眼睛是紅的,那個身影也是紅的,余此之外,再無所見。
房中還有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臉上塗著兩個圓圓的腮紅,張口結舌地看著楊浩,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你們出去!」
楊延朗也知道人是救下來了,可是人……卻不一定真的救下來了,說不定一會兒就會有些難以啟齒,不足為外人道的話,發生在這對多災多難的情侶之間,旁人可是不便與聞的,於是便幫楊浩說了這句話。
一見楊延朗那一身的血,和手中染血的劍,兩個婆子連個屁也不敢放,夾著肥腚便扭了出去。楊延朗退後一步,悄悄掩上了房門。
楊浩一步一步,慢慢地蹭向摺子渝,好像腳下墜在千斤大石。好不容易走到了摺子渝的身邊,楊浩抬起手,猶豫再三,方才壯起膽子去掀她的蓋頭。
顫抖的手指觸及了蓋頭的絡纓,慢慢的、慢慢的掀起了一線,那一身紅的新娘子忽然動了,背在身後的手突然伸了出來,一根尖利的東西抵在了楊浩的腰眼上,摺子渝兇巴巴的聲音道:「別動!這個部位,只要我的簪子刺進去,就能讓你斷子絕孫!」
楊浩的手頓時僵住,摺子渝冷笑道:「沒想到我摺子渝會解縛吧?楊浩麾下奇人異士比比皆是,我有幸與其中一位高手同住半年之久,只可惜那時覺得這是雕蟲小技,未曾掌握精髓,直到此時枯坐一個時辰無人看管,我才解開……」
楊浩的目光落在她的腕上,原本皓美如玉的手腕血肉模糊一片,看來她自我吹噓的解縛術,練的確實不怎麼樣。
「別打鬼主意!你腿上有傷,行動不便,既然落在我的手裡,就不可能逃脫。」摺子渝一面說,另一隻手抬起來,便輕輕去扯蓋頭:「準備馬,我要你親自送我離開,直到安全之地!放心,我摺子渝信守承諾,到時會釋放你,李大人壯志在胸,不會選擇與我這小女子同歸於盡吧?」
「你的蓋頭,只能是為我而蓋……」
楊浩話一出口,摺子渝整個人便如遭雷擊,手中的玉簪「啪」地一聲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所以,這個世上,也只能由我來把它揭開,就算是你,也不行……」
楊浩說著,已牽住那蓋頭的紅絡纓,輕輕將它扯落下來。蓋頭滑下,露出那張清麗俏美的容顏,頰上不知何時已綴上了兩顆晶瑩的淚珠,看清了楊浩的模樣,兩顆珍珠立刻變成了兩串珍珠,噼里啪啦地滾落下來,摺子渝悲泣一聲,已緊緊環住了楊浩的身子。
「別哭,別哭,沒有事了。」
摺子渝只是搖頭,也不知多久的思念,多少的恐懼,多大的委曲,全都化作了她的淚水,折美人兒終於也有水樣兒的時候。
眼見摺子渝只是哭泣,楊浩卻是心中一沉,他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想不到卻真的到了這一步,生恐刺激了子渝,遲疑良久,他才斟酌著道:「不管發生過什麼,你都不必放在心上,這一輩子,你是我的,下一輩子,還是我的,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不離不棄,再不分離,你一定要答應我。」
「可是……可是……」
摺子渝淚流滿面地抬起頭:「可是我已經……」
楊浩趕緊哄她道:「沒關係沒關係,我不在乎,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還有誰知道?我一刀把他殺了!」
摺子渝一呆:「我……我已和那天殺的李繼筠拜過了天地,知道的人成千上萬,你殺得光麼?」
楊浩也是一呆:「你……你說的就是這事兒?」
摺子渝吸吸鼻子,幽幽地道:「這事還是小事兒?你以為是什麼事兒?」
「啊!」摺子渝冰雪聰明,放才驟然在這絕不可能之地見到楊浩,一時忘形之下真情流露,這時卻已迅速恢復了她的慧黠機靈,不由得嬌顏一紅,又氣又羞地道:「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是不是讓你失望啦?」
「沒有失望,當然沒有失望。」楊浩大喜:「這件事算甚麼事,就算全天下都知道又怎麼樣?我記得,草原上,有一個規矩,一個搶新娘的規矩……」
他的嘴角噙著笑意:「誰能搶走新娘,殺死新郎,那新娘就是誰的,她要從此視那個人為她理所當然的夫君,一生一世服侍他,尊敬他,愛他,聽他的話,不准吃醋,不准發脾氣,男人要她生幾個孩子,就得為她的男人生幾個孩子……」
摺子渝一開始還在點頭,到後來眼睛越睜越大,驚奇地道:「誰規定的,怎麼還有這麼多的規矩,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楊浩一臉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我規定的。」
摺子渝又好氣又好笑,抬手欲打他,手揚起來,終於卻只輕輕地落到了他的身上:「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楊浩在她身邊坐下,輕輕環住她的腰肢:「聽說你撞見了呼延傲博的亂兵,我立即從興州趕來,半路上就又聽說你已被擒來了蕭關。急得我……,好在呼延傲博身邊有我安排的人,李繼筠接收了呼延傲博的地盤,也把我的伏兵接收了過去,在他們內應之下,我率領大軍直接闖關,就這麼……一直殺進了李繼筠的家門……」
「你……」摺子渝心中激盪不已,到了嘴邊,卻只變成了一句話:「你是一國之君……」
「誰規定一國之君就得四大皆空,無情無義?」
「你真的……不應該來的……」
「有時候,人要跟著他的心去走,哪怕那裡是他不該去的地方。」
摺子渝抬起了眼睛,露出了楊浩非常熟悉的神采:「你經常為了女人去你不該去的地方嗎?」
楊浩心中響起了警報聲,馬上以圓滑的外交辭令回答道:「你是頭一個。」
「那誰是下一個?」
「你已經開始關心這個問題了嗎?」
「才怪!」
摺子渝嗤之以鼻,真正的她,又回來了……
「很高興見到到諸位。」
楊浩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下邊綁著斛斯高車和李繼筠兩伙人,李繼筠瞪著楊浩直欲噬人,斛斯高車瞪著李繼筠,好象也要一口把他吞下。那些從呼延傲博一方轉而投奔李繼筠的牆頭草則繼續扮演著牆頭草的角色,左顧右盼,瑟瑟發抖。
楊浩滿面春風地道:「要把大傢伙兒湊到一齊,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啊,難得大家濟濟一堂,今日就請大家做個見證,本王……西夏王楊浩,就借這幢宅院,這處洞房,與摺子渝姑娘成就夫妻。」
摺子渝沒想到他真要在此成親,不由得臉蛋一紅,可是乜了他一眼,卻出奇地沒有做出一點反對的意思。
李繼筠哈哈大笑,口齒露風地道:「楊浩,我和她已經拜過了堂的。」
楊浩從容自若地道:「入鄉隨俗,草原上……有個搶親的規矩。」
李繼筠的臉色刷地一下變了。
「架出去!」
兩條大漢撲過來,架起五花大綁的李繼筠就走,兩個提著鬼頭刀的大漢緊隨其後。楊浩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一指那個膽小的司儀,說道:「你來,主持婚禮。」
摺子渝還是那身新嫁衣,楊浩親手為她重新披上了鴛鴦戲水的蓋頭,賀客也是原班人馬,那司儀梅開二度,哆哩哆嗦地唱禮道:「一……一一……一一……」
「真……真的要在這……這裡成親啊?」摺子渝的臉蛋燒得像火,期期艾艾地道。
「為什麼不?李繼筠把洞房都給咱們準備好了,今天可不正是天作之合嗎?」
摺子渝抓著腰間的合歡結兒,結結巴巴地又道:「可……可蕭關……」
「蕭關已盡在我掌握之中,諸部頭人也在這裡……」
「可尚波千,這裡……」
「尚波千正和夜落紇斗得不可開交,他沒這麼快得到消息,得到了消息也來不及今晚趕到,楊延朗和柯鎮惡兩道防線,將這裡團團護住,你不用擔心會有人打擾我們……」
「我……我……」
眼看著楊浩走近,摺子渝長長的睫毛刷地一下閉緊,微微翕合的紅唇微微仰起,好似無聲的邀請,楊浩如願以償地品嘗到了久別的櫻唇。
熱吻中,一對人兒雙雙倒在軟綿綿的新被褥上,楊浩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眉、她的腮、她的唇,滑到了她的頸側……,子渝悚栗著,既害怕又期待,又有一種莫名的快樂和空虛感,當那雙魔和溫柔而緩慢地握住了那一雙渾圓,她的呼吸陡的粗重灼熱起來,一聲難捺的嬌吟好象鳥兒的清啼,不由自主地滑出了她的歌喉,那銷魂盪魄的聲音把她自己嚇了一跳,羞恥感讓她渾身都滾燙起來。
她不知道,原來她所期待的這一刻來臨時,兩軍陣前也冷靜自若的折五公子居然也會如此手足無措,如此軟弱被動。
一夜春光,一宿纏綿,風雨不知從幾時晰晰瀝瀝的開始,又從幾時轉成了暴雨雷霆,然後……雲收雨歇,彩霞滿天,一朵桃花悄然綻放,羞澀而被動的處子正式晉升為一個初承雨露的嫵媚少婦……
一番洗漱後,臥於榻上情話綿綿,原以為這一夜就將在溫馨中過去。可是不知幾時,初諳情愛滋味的子渝熱情火辣的撩撥,再度把楊浩變成了一頭髮情的公牛。
楊浩本未滿足,只是擔心子渝剛剛破瓜,生怕傷了她的身子,想不到子渝初嘗滋味後,竟然一改被動羞澀,不由得大喜過望,調笑道:「子渝溫柔款款,大家閨秀,我還真沒想到床榻之間你竟如此火熱奔放……」
「少來,人家……人家……」摺子渝睨著他,眉眼盈盈地羞笑:「人家可是鮮卑折蘭王之後,你當是中原人家的那些千金小姐麼?」
呂祖當初所言果然不假,這小妮子矜持端莊,不易動情,但一旦心動情動,則內媚如火,床第之間竟是如此的知情識趣,尤物天生。於是,兩瓣豐潤飽滿的玉臀被楊浩捧在手裡,原始而野性的呢喃、呻吟、喘息聲又開始了。
「啊,輕一些……」到底是初次,雖然大有潛力,可身子卻是承受不了的,不知哪一下太過粗暴弄痛了她,子渝輕鼙黛眉,舉起手來不滿地在楊浩肩上斫了一掌。
「怎麼不動,累了麼?」一掌斫下,楊浩忽然停止了動作,摺子渝張開眼睛,關切地看向楊浩,歉疚地道。
楊浩帶著笑意道:「記得江南假死,激怒了你。在銀州時,我曾對你說,如果……你仍對楊浩耿耿於懷,可以斫我三刀出氣,方才……這算一刀麼?」
摺子渝也一下子想起了那段與他嘔氣生怨的歲月,眸中情慾未去,卻多了一樣溫柔綿綿的情意:「我說,這三刀暫且寄下,本姑娘幾時想砍你,你都乖乖遞過你的頭來就好。你現在弄痛我了,還不快快遞過頭來受我一刀。」
「哎喲,別亂動,你違誓!」
「才沒有,小頭不是頭?」
「壞蛋,你就會騙我,啊……你就會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