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少爺,逸少爺!…嗚嗚…」
大華國,天都府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之中,傳來了這樣一陣悲戚的婦人哭聲。
此座府邸占地面積極為廣闊,只怕足有萬畝不止。庭院相連,假山池澤,瓊樓飛檐,堂皇正道,蔥鬱林木……而聲音傳來之處,卻是其中一片平矮破舊的房屋之中。
整個天都府的人,恐怕對這座府邸盡皆都不會陌生。只因此座府邸的主人,乃是天都府最為有名的三大世家之一的『羅』家。
大華國『十省三都十二府』,而這『天都府』正是位列『十二府』之一,位處大華之南,隸屬南平行省,毗鄰『烏侯國』,乃是一座重城。
而有著所謂『天都三家』之稱的,則是唐,宋,羅這三家。
此三家盡皆是傳承超過千年的大世家,底蘊渾厚,人丁興旺,三家幾乎將整個天都府七層以上的各種貿易都控制在手中,惹人側目。
而作為羅家本家,此座府邸在常人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逸少爺,逸少爺…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如何向小姐交代啊…嗚嗚…」
婦人悲戚痛哭之聲,正是嗡嗡的從這羅家本家的一處低矮平房之中傳了出來。一陣陣刺鼻藥味,瀰漫四周,使得人不禁為之掩鼻。
不遠處聽到此聲音的羅家一干僕人,卻是露出幾分譏誚嘲諷之意,幸災樂禍的看向那平房之中,嗤之以鼻。
「嘿,聽說這『逸少爺』今日又進入了那『修武外殿』中,不想卻被羅三總管給打的吐血三升,以他那體格,此次只怕凶多吉少啊…」
「也活該他倒霉…前些日子羅三總管之子因天資出眾,破格提進『修武內殿』中深造。哪知在前往那『雲溪島』歷練之時,被那『鷹鷲獸』所襲…雖是救了回來,人卻已經是廢了。心情本就不佳的他,自然免不了要發泄一番了。」
「話說回來…卻不知那『逸少爺』究竟是做了什麼事兒,導致羅三總管這等震怒?」
「羅三總管子殘之痛未歇,卻就瞧見這『逸少爺』不知死活的在外殿跳來蹦去,心中一時惱怒之極,言道『我兒天資凌雲,卻落得一終生殘疾之苦。你這半廢之人,卻有何資格手足健全?』這才重傷於他的。」
這話若是說出去,只怕所有人都得目瞪口呆。只因自己兒子殘疾,便就無緣無故將一名手足健全之人打的吐血三升,幾近殞命。如何一個『霸道』了得?然而偏生說這些話的人語氣之中,未有半分氣憤填膺之感,反倒滿是一股子幸災樂禍之意。
「那當真是無妄之災了…說來這『逸少爺』也是可憐之人,天生便就精神枯竭,筋脈郁阻,全然沒有半分修行天資…」
「你這話我卻不敢苟同。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羅逸之父羅天豐當年何等風光無限?天都府之中誰人膽敢側目視之?若他一直如此保持下去,只怕我羅家早已是天都第一世家!…哼,但此人卻偏生不知自愛,與那妖魔為伍,最終導致唐宋二家聯手,至我羅家多少手足被殘?直至羅天豐被眾家高手聯手擊殺於『天澗壁障』,屍骨無存,我羅家這才保的一分喘息之機,然家中勢力卻是落到三家之末的位置…如今我等出府而去,遇得其他兩家之人,莫不以『妖魔之友』來譏誚嘲諷…哼,也虧得族長顧念父子,祖孫之情,這才讓這羅逸苟延殘喘至今…若是換做了我,只怕早以將之殺了了事!」
「話雖如此…但羅逸卻是何罪之有?當年事發之時,他只是剛剛出生而已,前人罪過歸咎於後人身上,卻總還是有些說不過去。」
「說不過去?哼,能讓他活著已經是族長仁慈了。父債子償,此乃天經地義之事,怎得到你嘴中便就變了一個味道?莫非你認為族長這般處置卻是不當?」
「我可未成這樣說過…只是如今族長與一干長老盡皆入關,羅三總管便就在這檔口將羅逸重傷…即便羅逸乃是羅天豐之子,但畢竟也是族長嫡親血脈。若是族長知曉…只怕羅三總管難逃責罰啊…」
「哼,鼠目寸光之輩…如今羅三總管早已經是後天八層的頂尖高手,在我羅家,除開幾位長老以及一干客卿之外,修為比之高的也不過雙十之數…那羅逸雖是族長嫡親,但卻是一天生的廢物。若換做你,你會因一個廢物而責罰一名高手麼?」
「呃…這倒也是。哎…」
一聲輕嘆,或譏誚或嘲諷或幸災樂禍或帶著一分同情的目光同時望向了依然在傳出婦人悲戚哭聲的低矮平房…
……
平房之中,充斥著一股濃郁刺鼻的草藥之味。房中光線陰暗,擺設簡單,家具陳舊。靠牆角落之中,一塊平板矮床之上,如今正奄奄一息的躺著一名少年人。
這少年人約莫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身材矮小瘦弱,衣著簡樸陳舊。躺在那床上,氣若遊絲,尚算清秀的小臉上一片蒼白無血,隨時都有殞命的可能。
而在他的身側,一名婦人伏在他的身上,正哭的悲天蹌地,滿是粗繭的手顫顫巍巍的撫摸著少年人的額頭,聲音悲戚。
「逸少爺,嗚嗚,你醒來啊…你若是出了什麼事,即便是死了,讓我何顏面對小姐和二爺啊…嗚嗚…」
婦人聲音悲愴,哭聲繞樑。然而床上的少年卻根本無法聽得,氣息越發微弱,似將殞命。
然而就在此時,平房之上的空中突然風起雲動,剛剛還萬里無雲的天空,在頃刻間便就匯集了無數雲朵,不過轉瞬之間,烏雲蓋地,陰風襲襲,一團如同旋渦一般的烏雲,頓時出現在了高高的空中,烏雲深處,一道道藍色驚雷,隱隱閃爍…
「這見鬼的天色,怎得說變就變?…看樣子馬上要下雨了,都散了,各自返家吧。」
天色變幻萬千,說變就變。外面之人頓時暗自嘀咕,各自快速收拾著各自的活計,往各自住處疾步去了…那平房之外,頓時冷冷清清,除婦人悲泣徒留其間之外,再無其他。
「咔!轟轟……」
一聲驚雷驟然炸開,藍色的光電仿佛瞬時間將平房之上的烏雲分成了兩半,照射出翻滾不休的黑色雲層。緊接其後的,則是一陣宛若萬馬奔騰般的滾滾悶雷之聲,徐徐傳開,經久未絕…
這一道驚雷,只震得房屋都為之瑟瑟一抖。那平房之中正哭得淒涼的婦人,也徒然一驚,抬起了頭來。
淚眼婆娑,這婦人顯然哭了不短的時間,一雙本就不大的眼睛早已經紅腫通紅一片。她滿面帶著細碎的皺紋,皮膚黝黑,一看便就知是貧苦出生。她雙眼驚疑不定的看著屋頂,一時間驚懼之色卻是掩了之前的悲戚。
不過,這驚懼也僅僅只是一瞬,便就消散了去。眼中的悲戚再度流露而出,淚水也隨之而來,鼻中再度帶出了嚶嚶的哭聲,痛惜而悲涼的看向了床上的少年人。
「逸少爺一生苦難,本該身份尊貴的他,卻受奸妄下人的凌辱,死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也說不定…」
「但老婦身受小姐臨終囑託,要好生照顧逸少爺…但如今,如今…」
想到悲傷之處,婦人悲不自勝,暗自垂淚,盈盈嗚嗚的痛哭了起來。
婦人低頭垂淚,模樣淒涼。而就在這個時候,窗欞之外,卻突然射出一道金色光芒,猛的鑽入了少年人的眉心,他的眉頭頓時驟然緊皺,仿佛極為痛苦的忍耐著什麼。金色光芒緩緩浮現在他蒼白面容之上,隨即覆蓋了整個身體,閃爍不休!
而婦人此時正哭得悽苦,加之金色光芒為被褥遮擋,竟是沒有發現…
金芒閃爍,變化不休,足足過得良久之後…
「哇!…」
一口烏黑之血,突然自那少年人口中噴吐了出來,直直噴在了一無所覺的婦人身上。婦人卻渾身一顫,猛的抬頭,大驚失色:「逸少爺,逸少爺!…」
婦人心急如焚,急忙扶住了少年人的身子,淚珠更是斷了線一般啪啪落下…
這一口鮮血噴出之後,少年人全無血色的面容也迅速恢復了一些血色。一直緊閉著的雙眸,帶著一絲茫然的緩緩睜開…
當他看到面前婦人之時,眼眸深處明顯微微一怔,呢喃道:「你是…」
話語未落,只聽得腦海之中『呯』的聲音輕響,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破裂一般。一股龐大的信息突然自腦海深處噴薄了出來,少年人面色禁不住再度一白,痛苦的輕哼了一聲之後,頭一偏,再度陷入了昏迷…
「逸少爺,逸少爺!…」
婦人方寸盡失,淚水婆娑,驚呼而出…
……
不知昏迷了多長的時間,羅逸才悠悠的轉醒了來。茫然睜開雙眼,入目的,卻是一副陌生而又熟悉的場景。
破敗陳舊的擺設家具,低矮的平房,陰暗的光線…這似乎是在一個陌生的房屋之中。
「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羅逸眼中帶著疑惑,支撐起身子想要好好的看一看四周。然而胸口驟然一疼,四肢百骸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他不禁悶哼一聲,倒在了生硬的床板之上。呼吸急促,腦門之上頓時冷汗遍布。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受傷?為什麼會在這裡?」
未等他回過神來,一股龐大的信息驟然在腦中炸開。他的面色一白,痛苦的皺起了眉頭。時間,悄然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床上才傳出一聲長長的輕嘆…
「穿越…沒想到,竟真被自己遇上了…」
羅逸哭笑不得的躺在床上。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關於穿越這樣的話題早就已經耳熟能詳。雖然大部分都是作者瞎編爛造出來的,但這並不妨礙大家對這件事兒的認知。
簡單來說,就是主角穿過時間或者空間的極壁,靈魂或者肉體進入到另一個陌生的與之前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去…
羅逸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的狀況,再回想一下腦海中那若隱若現的另一份陌生的記憶,這讓他知道…他穿越了。是靈魂穿越…
羅逸哭笑不得的躺在床上,腦海中迅速的整理起那份陌生的記憶…
羅逸…這傢伙的名字倒是和自己一樣,不知道這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某種關聯,還是僅僅只是一個巧合?…
大華國,天都府,三大世家羅家的第三代嫡親血脈…
父親羅天豐,驚天之才,英年早逝…
天生廢柴,精神力與肉體都極為孱弱…
爺爺是家族族長,但因本身的天資不佳不受重視…
在家族中地位與奴僕無異,甚至更低。由母親的一名侍女撫養長大,感情極深…
一條一條,每想一點,一條簡單的信息便就從腦海中浮現出來。這也讓穿越眾羅逸同學卻是搖頭苦笑…這簡直就是異界廢柴流小說的標準格式…
而當看到最後因何故而受傷的時候,羅逸卻是微微一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腦海中,一副畫面浮現而出…
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冷厲森然的中年人,高高在上的俯視著自己,森冷蠻橫的話語從他口中淡然抖出。
「我兒天資凌雲,卻落得終生殘疾之苦。你這半廢之人,卻有何資格手足健全?」
羅逸皺眉。
「只因自己兒子重傷身殘,便就無故將人打成重傷?…再霸道也沒有這種霸道法吧?」
然而隨即,一股怒火卻突然沒有絲毫徵兆的自靈魂深處噴涌而出,羅逸頓時面色微微一白,趕緊平復…過得片刻之後,才算恢復了平靜…
「看樣子,這倒霉蛋對那人的怨念可是極深啊…」
羅逸長長吐出一口氣,想著,微微翻動了一下身體,卻不想扯到了傷口,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逸少爺,逸少爺!…」
焦急的聲音頓從門外傳來。羅逸不禁辛苦的抬頭看去,只見一名婦人從門口沖了進來。
當她看到床上已經清醒過來,但卻在劇烈咳嗽的羅逸時,身子如遭雷擊一般的呆在了當地。面容驚喜交加,情不自禁的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天神庇佑,謝天神庇佑啊!…」
「春姨…」
略帶嘶啞的聲音從羅逸口中傳了出來。看著這個明顯貧苦出生的陌生婦人,羅逸心頭卻生出了一股孺慕之情…羅逸同學明白,此婦人便就是從小帶大那『逸少爺』的侍女——春姨。
被喚作春姨的婦人在聽到羅逸嘶啞的聲音之後,連忙迎了上來。淚水連連,嘴唇輕顫,痛惜的撫摸著羅逸的額頭:「沒事的,沒事的…逸少爺,我已經在熬藥了。你吃了藥,便就沒事了…」
春姨一生未嫁,女人最美好的那一段時間,便就是在撫養『逸少爺』之中度過的。因為『逸少爺』特殊的出身,導致他在羅家的地位甚至不如一般的奴僕來的高。而作為他的看護人,春姨這些年來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然而她都咬著牙度過了,從某種程度來講,『逸少爺』早已經成為她生存下去的全部寄望…也正是因此,當今天羅逸被人如同丟破爛一般的丟回屋裡,看到一身血污,早已經是只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的羅逸時,差點兒沒有暈死過去…
「春姨…別哭了,我沒事…」
大概是受那『逸少爺』殘留意念的影響,羅逸對這婦人也是說不出的親切。見她如此悲痛憐惜自己的模樣…雖然知道她是在關心『逸少爺』而不是他『羅逸』,但他還是扯出了一個笑容,寬慰道。
「他怎能忍心下這等毒手啊…若是二爺還在,借那狗奴才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如此啊…嗚嗚…」
春姨淚眼婆娑,撫摸著羅逸的額頭…少年出身悽苦,還要受奸妄小人迫害,早已經將他當做自己親身兒子的春姨,又如何能不悲從心起?
借著『逸少爺』殘留的記憶,羅逸卻是知曉…他那便宜老爹羅天豐,本是現任羅家家主羅雄之子,身份尊貴顯赫。他天資出眾,年方三十,一身實力已突破了後天之境,直達先天,被譽為天都府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只可惜天妒英才,據聞這羅天豐不知自愛,與妖魔勾結,最終被眾多強者圍攻至『天澗壁障』,打下『萬年血淵』,落得個屍骨無存。
也正因此,羅逸作為他唯一的血脈,才受眾人排擠欺辱…否則,羅逸的處境恐將全然不同。
天都第一強者的獨子…何等顯赫身份?別說那羅三總管,即便是族中長老這等尊貴存在,恐怕也是不敢對其大小聲的。
只可惜…
「妖魔…卻不知道那所謂的『妖魔』到底是什麼呢?是武俠小說中與『正道人士』理念不同的『魔道人士』?還是修真小說之中由精怪變化而來的『精怪』?…」
羅逸心中卻是暗自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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