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公司在推廣音樂的時候,往往會更加注重對十四歲以下的孩子們的推廣。因為童年時候,聽到的音樂對後期的音樂品味存在至關重要的影響。
其實這類事情很多公司都能夠想得到,而且很多公司也都有在做,但還沒有一個公司能夠像深空公司做的這麼用心。
當然,「用心」不過是用金錢換的。
很多人都知道免費給這些人提供音樂專輯甚至是音樂播放器,會讓更多的人愛上他們的音樂,但是這種事情見效非常之慢,對一家公司來說性價比十分之低。
有幾家公司願意為旗下歌手的作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但是要等到十年二十年後才能看到效果?真有這麼多資源,倒還不如花在媒體宣傳上面,能夠短時間見到效益。
又或者,有的大公司為了打造自己的長期ip,可能會做類似的事情。
比如迪士尼,他們為了營銷自己的ip用盡了一切方法,也包括向第三世界的某些地方免費發放傳單、畫片甚至是周邊的玩具,儘量地讓他們的ip貼近用戶或者是貼近潛在的用戶。
「有意思的是。」一旁的艾麗絲·門羅忽然開口道,「在我所住的小鎮上,我也聽到過幾次周杰侖的歌曲。說實話,這些歌曲大部分並不適合我,它們更像是年輕人愛聽的音樂,不過有幾首聽著挺好的。我提到這件事情,是想說明,能在我們那樣的偏僻小鎮聽到這些歌曲,證明周杰侖在北美已經是一位非常流行的歌手了。通常情況下,我們那邊流行的歌曲都要比大城市慢一點。」
「他在法國也挺知名的,或許沒有美國這邊名氣大,但很多年輕人都聽過他。」克萊齊奧笑著說道,「對於周杰侖這樣的年輕人來說,能在這個年紀取得這樣的成就,十分了不起。」
於東笑呵呵地說道,「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在發表《訴訟筆記》的時候,只有二十三歲吧,比周杰侖大不了多少。」
克萊齊奧笑著擺手,「不過是一篇沒什麼名氣的小說而已,算不了什麼成就。」
這話一出,於東他們幾個都嗤笑起來。
「虛偽。」余樺甚至直接說克萊齊奧虛偽。
克萊齊奧確實是謙虛了,在眾多作家當中,他絕對算是天才型的,從小就打好了基礎。
他在八歲的時候,跟母親去往非洲看望父親,就開始了自己的寫作之旅。
十幾歲的時候就先後在布里斯托爾大學跟法國尼斯的文學院學習文學,二十三歲的時候拿到文學院文學學士學位的同時,出版了他的第一部小說《訴訟筆記》。
這部小說可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沒什麼名氣,而是震動了當時的法國文學界,甚至評論界有很多人將《訴訟筆記》跟加繆的《局外人》相提並論。
作為存在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品,《局外人》在法國乃至歐洲文學界都有很高的地位,人們將《訴訟筆記》跟它放在一起討論,可見是多麼看好這本小說。
被余樺嘲諷一句,克萊齊奧也不惱,大家已經認識很長時間了,彼此也都非常熟悉,所以經常在一塊開玩笑。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個子不高,滿頭白髮、戴著黑框眼鏡,大概六十多歲的亞裔男人笑眯眯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陪同的工作人員連忙為於東他們介紹,「這位是大江健三郎先生。」
其實不用工作人員特意介紹,於東也都能認出來大江健三郎。
自從前幾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之後,大江健三郎的出鏡率就越來越高,他的這張臉也被越來越多的人認識。
另外,來之前,於東他們早就拿到了本次訪談所有嘉賓的名單,自然也知道大江健三郎要到場。
「各位好,看來我是來的最晚的那個。」
大江健三郎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他的笑容有點程式化,不過倒是並不讓人覺得虛偽。這句話他是用英語說的,相較於大部分霓虹作家來說,大江健三郎的英語算是很不錯的了。
這跟大江健三郎的經歷有關,他曾在東京大學學習法國文學專業,所以他精通法文,除了法文之外,他也有非常用心地學習英語。
「沒有。」於東擺擺手,「你並不是最晚到的,還有幾個嘉賓還沒到,估計還要一會兒。大江健三郎先生,你是從霓虹趕過來的麼?」
「沒錯。」大江健三郎點點頭,「我是昨天才到的紐約,說實話,因為沒有很好地倒時差,現在的我還有點暈暈乎乎的。一會兒訪談開始的時候,如果有什麼表現不好的地方,還見大家多多包涵。」
雖然已經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但是大江健三郎的態度還是非常低調的,說話的時候還有彎腰點頭的動作。霓虹人說話的時候就是這個風格,即便是大江健三郎也沒什麼不一樣的。
當然,假如他真因為自己得了諾貝爾文學獎而趾高氣昂,於東他們也不會理他,畢竟在於東他們眼中,諾貝爾文學獎雖然是個挺重要的、挺想要的獎項,但絕不至於是最重要的東西。
而且在場的所有人,誰都有希望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不論是克萊齊奧、艾麗絲·門羅,又或者是王曉波、余樺,甚至是於東,每個人都有希望。
如果不是因為於東太過年輕,這兩年恐怕也會是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
有博彩公司每年都會開個盤口,將每個有可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給列舉出來,而每個作家都有相應的賠率。
克萊齊奧、艾麗絲·門羅、喬伊斯·奧茨、余樺、莫言他們都在這個列表中,就連於東也在,不過於東的賠率很低,很少會有人買他,真有人買,也是他的讀者。
這些人中,賠率最高是克萊齊奧和艾麗絲·門羅,不論是年紀、影響力,他們兩個的可能性都比較高。
中國這邊,余樺跟莫言兩個人的賠率最高,所有人都認為,如果中國將會出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那麼大概率是在這兩個人中間。
而在他們兩個人中間,莫言的賠率又要比余樺的賠率高不少,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跟文學本身關係不大,主要是因為莫言比余樺大不少。
諾貝爾文學獎最年輕的得主是吉卜林,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時候,是四十二歲,而且他能在四十二歲獲得文學獎也跟時代有關。
吉卜林獲獎的時候,諾貝爾文學獎才剛剛頒發沒幾年。
在他之後,最年輕的應該是四十四歲獲獎的加繆。
所以,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想要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那至少要超過四十四歲才行。
余樺今年四十歲,有些太過年輕,莫言今年四十五歲,剛剛達標,因此莫言比余樺的賠率要高點。
還有一個比較有意思的事情,於東這幾年每年都會上榜,每年賠率都很低,但年年賠率都會比前一年高一點,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也是跟年紀有關,於東每年都要更大一歲。
在大江健三郎加入了談話之後,氣氛變得嚴肅了一點,畢竟大家跟大江健三郎都不太熟悉,也就不能隨意開玩笑了,他們的談話內容也從原本亂七八糟的主題變成了跟文學有關的。
大江健三郎大學的時候是學習法國文學的,所以對法國的文學作品以及作家如數家珍,包括在他畢業之後才出名的克萊齊奧他也非常了解。
他對中國文學也有些了解,不過僅限於中國四十年代前的作家以及於東他們幾個。
聊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所有嘉賓都到場了。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過來安排於東他們在演播室入座。
演播室擺了一排座椅,既然有座位,那麼肯定涉及到一個座次的問題。
按照常理,越是重要的人,肯定就坐的越中間,在abc的安排中,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大江健三郎跟於東兩個坐在最中間的位置。
雖然於東年輕,而且少了個諾貝爾文學獎的名頭,但是他在文學界的地位並不低,名氣就更不用說,所以把他跟大江健三郎放在一個位置上,節目組並沒覺得有問題。
於東得知自己要坐中間的時候,還謙讓了一番,畢竟他比較年輕,應該讓一讓老同志們,不過在節目組的堅持之下,於東還是同意了他們的安排。
對於節目組的安排,大江健三郎沒有意見、於東沒有意見、其他人也都沒有見,不過現場的個別觀眾卻有了意見。
節目組邀請了上百個高校學生,這些學生都是先主動報名,再經過節目組篩選確定的。
確定這上百個學生,也是要考慮到各種因素。
考慮到大江健三郎在場,所以節目組也請了幾個霓虹裔學生,上川真秀便是其中之一。
上川真秀見到節目組安排的坐席之後,非常不高興,他認為,按照大江健三郎的資歷,理應單獨坐在最中間的位置,而不是跟於東共享最中間的位置。
在他看來,於東不過是個流行的、在通俗小說有些建樹的大眾作家而已,又怎麼能夠跟大江健三郎這樣的文學獎平起平坐?
不過因為是節目錄製現場,上川真秀還比較克制,並沒有大鬧現場,只是一臉不忿地看著台上。
而此時,節目已經開始錄製了。
跟大部分節目一樣,現場導演安排於東他們配合主持人一起錄了一個開場,然後眾人各自坐下,接下來就進入到了文學討論會的模式,由主持人發起一個話題,然後於東他們開始討論。
主持人發起的第一個話題中規中矩,也很老套,叫做「我的文學之路」。
很多訪談節目都喜歡讓作家們聊一聊自己的文學之路,余樺他們幾個此前已經談過好幾次「我的文學之路」。
一開始,余樺他們每次說的版本都基本上差不多,都是以前的真實經歷,再加一點藝術加工。
但次數多了之後,他們幾個就覺得老是說這一套實在沒有意思,就開始跟人瞎編了。
余樺編的版本最多,其中最離譜的一次是金陵電視台邀請他跟蘇桐兩個人上節目,他跟人家主持人說自己之所以走上文學之路,是因為當年在醫院上班的時候,有一天上廁所看到廁紙上面有一篇沒頭沒尾的小說,他蹲著看完,一直到最後連腿都麻了。
看完之後,他特別想知道小說的結尾,但問了一圈都沒人能夠給他答案,不得已,他只能到處去找書。
而為了找書方便,他開始自己寫作。
那次負責採訪他們的是台裡面的一個小姑娘,可能是因為功課沒有做足,不知道余樺還說過其他版本,所以聽到這個版本的時候,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信以為真了。
這次,聽到主持人說出問題之後,余樺他們幾個相視一笑,那眼神好像在說:又要編故事了。
這次是於東先開始編……回答問題,他接過話筒,笑著說道:「我一直是契訶夫的忠實讀者,上大學的時候,我的主要研究對象也是契訶夫,不過在我們班,有幾個同學,喜歡易卜生,而不喜歡契訶夫。這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情。於是,我開始每天在這些人的耳邊說契訶夫的優點,試圖讓他們喜歡上契訶夫。但是非常遺憾,我最終失敗了,這些人不但沒有因為我的推薦而喜歡契訶夫,甚至因為我不停念叨,對契訶夫的態度從不喜歡變成了討厭。當時,這幾個學生還追捧先鋒文學。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就想,既然無法打倒易卜生,但是我卻可以試著打倒先鋒文學。於是,我就發表了一篇文章,批了先鋒文學的很多問題。再後來,我去金陵藝術學院教書的時候,碰到了我師兄蘇桐,他因為看過我的那篇文章而知道我,又因此邀請我去組稿,從此以後,我就真正地走上了文學道路。」
等於東說完,余樺他們幾個都是暗暗豎起大拇指,暗贊於東這編故事的水平實在是高,裡面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只不過連在一起就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