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半小時後,庭審再度開始了。
熱切的討論聲逐漸的平息了下來,看著五名大法官已經坐在了位子上,起訴方和被告方也陸續歸位,短暫休庭後的庭審開始了。
「請雙方繼續剛剛的辯論!」
鉑爾曼首先起身走了出來。
「確實桃桃小姐,幫助趙真購買了一些物品,用於醫療,搭建小型網絡,製造監聽設備,這些罪名確實能夠成立。」
蕾蒂有些疑惑的看著父親,鉑爾曼微微鞠躬後繼續說道。
「但根據這些購物清單,以及之後5科實際詳細調查的結果,可以肯定桃桃購買給趙真的物品,只製造了上述的物品,這些物品確實屬於犯罪物件,但實際上這些物品並沒有對任何市民造成危害,所以我懇請諸位法官,能夠考慮這一點,桃桃的本意是基於人情。」
鉑爾曼說完後,蕾蒂馬上辯駁道。
「但如果他不幫趙真購買這些物品,那麼趙真的計劃就無法順利的進行,之後也不會發生危害到城市的人質挾持事件。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個階段了。」
蕾蒂的話目的非常明確,想要儘快的定罪,然後進入下一個階段的辯論,下一個階段才是最為關鍵的。
城市的律法必須得做出改變才行,這次的案件唯一存在的意義便是推動城市的司法改革,只有在事件塵埃落定後,才能夠開始實施。
過去從未有過現在這樣的情況,鉑爾曼思索了片刻後,再次開口了。
「在這裡我希望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明確一件事,律法存在的意義。千百年來,我們人類從群聚開始,到有了社會結構,是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演變過程的,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從一開始的唯首是瞻到之後逐步有了秩序,再到律法的出現,人類始終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的試錯,最後我們找到了律法這種相對公平的武器,來作為人類社會管理手段的重要一環。」
鉑爾曼緩步的走到了中間,舉著手伸出了一根手指頭說道。
「我想諸位應該都比較清楚,律法是擁有唯一性的,它更加像是一部冰冷的機器,人類能夠根據這部機器的規則,來對人類社會發生的一切爭端犯罪來定性,這便是律法,我們人類從未有過絕對的公正,因為公正的定義,是不偏不倚,很遺憾我們人類只能夠做到盡善盡美,而無法做到毫無感情!」
鉑爾曼微微鞠了一躬。
「在此我想要說明的是,律法是人類為了追求更完善的社會而建立起來的一種審判體系,因為如果這社會根據人的情感來對事物進行判斷的話,這世界就完蛋了,所以我們找到了律法這種有效的武器。自從律法出現在了人類社會裡,相對的公平便出現了,但我們人也只能夠以律法作為依據來進行一切爭端的處理,最後決定權還是在我們人的手裡。」
鉑爾曼看向了五名大法官,隨後再度鞠了一躬。
「所以我想要說明的是,律法作為人類使用的一種合理工具,但這項工具有時候過於冰冷,冰冷到令人無法呼吸,這是律法從古至今最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因為歷史上,因為律法的不完善所導致的悲劇數不勝數,許多普通的民眾們大概都知道律法,因為這是規則,條條款款都已經寫得非常清楚了,所以這裡就存在著一個盲點,如果因為律法的不完善,而導致在判決的過程中,出現的不合理,便會有失相對公平的原則。」
五名大法官聽完後,都紛紛認可了鉑爾曼的說辭,而在場外的不少人都紛紛點頭了。
「我們城市從建立至今,將近一個世紀,而在這一個漫長的世紀裡,因為律法的不完善也出現過很多的問題,因為我們人並非是神,思維是有局限性的,所以無法在律法的定製上做到盡善盡美。」
鉑爾曼看向了站在過道上的海德拉,她認真的聽著,剛剛她進來只是說了一件事,殺死她父親的兇手,是這個城市不完善的律法。
鉑爾曼聽到這句話後,馬上便想到了對策,在這個案件的判決上,是有著不合理的地方的,因為律法本身就不合理,而人類卻還需要嚴格的遵循本就存在不合理的律法,所以這樣的判決,是有失相對公平原則的。
「在這裡我希望引入海德拉的案件來說明一些問題。希望諸位大法官們能允許。」
在得到了大法官們的許可後,鉑爾曼站在了陳述台上,調出擴音設備。
「相信大家都對海德拉的案件非常的熟悉,我就不再說明案件的過程了,這個案件出現本身就是在城市的民眾和管理者們矛盾已經全面激化的時間點上,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看到了,海德拉不願意認罪,但還是被定罪了,判處了三十年入獄,據我所知海德拉在獄中沒有任何一次想要認罪,明明只需要他認罪,承認是自己出於憤怒殺死了死者,他便可以獲得假釋,只需要幾年就能從監獄裡出來,而且當時成立的行事科還未海德拉保證了出獄後的生活,允許他繼續在行事科工作!但海德拉卻執拗的一次都不肯承認。」
此時站在過道上的海德拉怔怔的望著鉑爾曼,那些父親留下來的日記,她已經全都看過了,很多事情和鉑爾曼說的一樣。
「那麼一開始的審判呢?我希望能夠徵求一下場邊的樂筱秘書的意見。」
樂筱下意識的起身,四周圍投來目光,樂筱尷尬的笑笑。
「要問什麼啊鉑爾曼律師?」
在場外的希斯科特大概知道鉑爾曼想要說什麼,包括一些資歷比較老的理事官也是,他們都清楚那次的審判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可以把真相說出來嗎?」
樂筱吞咽了一口,收起笑容後堅定的點頭道。
「請所處一切真相,鉑爾曼律師。」
鉑爾曼對著在場的所有人都鞠了一躬後說道。
「這場判決在當時是受到了干涉的,因為過於嚴苛的管理,以及城市的種種問題,讓管理層與民眾的衝突已經到了難以調和的地步,而這個時間點上,一方是執法方,一方是鬧事方,本可以避免這樣的悲劇的。」
很快鉑爾曼調出了一段視頻來,是當年在跨年夜在街上調戲女性的幾個醉鬼們,這是他們在事發後的第十個念頭錄下的視頻。
這些視頻僅供律法界有資格的人觀看,但現在鉑爾曼把視頻公布了出來。
四個人都說明了當時的情況,基本上大同小異,因為那晚發生的一切,在他們的記憶中是無法抹去的。
他們之所以有恃無恐,在被海德拉喝止了行為後,敢直接當街毆打剛開始第一天工作的海德拉是有原因的,五人都是和當時的管理層以及區域裡的不少商人們有關係的人。
因為當時管理層的一些腐敗問題,導致城市的秩序是很混亂的,而一切都不透明,他們本以為海德拉會屈服,然而海德拉卻開槍了,沒有任何猶豫,第一槍打中了死者的腿部後,又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
四個願意接受錄製視頻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承認了,他們當時在律法廳里的證詞,一些地方是假的,他們根本就沒有喝醉,因為有過前科,在夜晚裡侵害了女性。
只不過之前的事被輕鬆的壓過去了,他們沒有任何的犯罪記錄,而四人是在行事科成立了十年後被5科逮捕的。
其中最重的判了50年,最輕的38年,很快視頻結束了,鉑爾曼再次開口道。
「我想諸位應該清楚,在阿爾法女士確立了行事科內部管理條例之前的管理層條例,對於這種暴力事件處理的界定是非常模糊的,但在阿爾法女士確立了行事科內部管理條例以及城市的三一法的修正後,類似海德拉的案件就再也沒有發生過。」
鉑爾曼說著舉了一個例子,這個例子和海德拉的案件最為相似,一名新進的5科科員,剛被分配到底層的時候,便不巧的捲入到了兩伙團伙份子的紛爭中。
兩伙人幹的很多勾當都是非法的,這名科員接到了不少民眾的舉報,特別是某個民眾提供的消息,讓這名科員覺得非常緊張,所以他打算上報,但因為當時行事科還未完全徹底的建立起來,所以過去管理層里的一些腐敗分子們,把事情壓了下去。
鉑爾曼還未說完,在場的不少人都知道是什麼案件了。
結果這名科員的一名認識的女性朋友,被其中一個團伙份子劫持,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這名科員很清楚,如果不主動衝過去的話,這名女性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了,因為團伙份子們會毀屍滅跡。
所以這名科員主動的與曾經共事過的3科成員合作,一舉的沖入這個團伙份子的藏匿地,殲滅了他們,然後救出了這名女性。
這個案件在當時是非常的轟動的,不少人都有記憶,因為這個事件中有現任的3科科長天痕與秘書希瑪參與,而那名5科的科員便是現在5科的秘書秦東,而被綁架的女性則是2科的秘書莉莉安。
「這個案件在當時也引發了軒然大波,一些底層的團伙份子們用盡手段想要抹黑掩蓋,但最後參與了這次行動的所有科員都是無罪的,而那些無端製造問題的團伙份子們都被逮捕,那些與團伙份子們勾結的管理層人員也都被清理掉。所以這個案子在當時爭論的點在於1189小隊的人是否做得太過分了,是否存在違法行為,包括秦東獨斷獨行的行為,是否符合行事科內部管理條例,但很快根據城市修改後的律法和行事科內部管理條例,眾人都是無罪的。」
鉑爾曼說完後,不少人都在交頭接耳的談論了起來,在等待了幾分鐘後鉑爾曼開口道。
「這個案件和海德拉的案件相似的地方便是在於,海德拉時代的第二代管理層也有類似的內部條例,而律法上明確的寫明了管理人員處理這種事時候的手段,很可惜海德拉的案件發生時一切都還不完整,不完善,而在最終的判決時,那五名當時最頂尖的大法官們,做出了判決!」
鉑爾曼再度調出了一份文件來,這是過去紙質時代的判決書,在場的不少人都驚呆了,全都站起身來。
因為判決書上的是無罪判決,但卻需要承擔民事責任,以及事情造成的一些影響,實際上海德拉還是得入獄,但不是三十年,而是三年的牢獄,加上一年的勞作懲戒,包括對死者家屬的巨額賠償。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鉑爾曼很快說道。
「之所以最後是有罪判決,只因為神們來到了判決的現場,要求五名大法官做出有罪判決,最後海德拉被判決有罪,而城市裡出現了打量的歡呼聲,有人甚至把這次的案件稱之為司法的勝利,但我現在可以很負責的告訴大家,這並非是律法的勝利,而是律法最為屈辱的一天,因為律法已經失去了他原本的相對公平原則。」
鉑爾曼看著對面一臉震驚的女兒蕾蒂,看起來她也不知道,在場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一時間不少人都站起身來。
「神們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有原因的,因為當時龐大的民意,已經把這個案件推到了懸崖邊上,過去管理層的失敗已經讓民眾積怨已久了,這個案件在一些人的推波助瀾下,更是被歪曲了,而民眾們看到的只有紙面上律法條文,以及記錄中的案件過程,所以他們盲從的認為海德拉一定有罪,因為他是腐敗管理層的一員,在已經制止了死者的情況下,依然第二次扣下的扳機,所以海德拉是有罪的。民眾們想要看到的並非是律法體現的相對公平,而是希望看到的是民意的勝利,所以民意最後勝利了,海德拉入獄了!」
鉑爾曼說完後再次鞠躬道。
「而這次的案件卻又剛好反過來了,民意都認為桃桃小姐,是無罪的,我希望諸位好好的考慮下,在這樣龐大民意屈從下的判決,真的能夠讓律法保有原本的相對公平嗎?我們是人而並非機器,機器是冰冷的,律法是冰冷的,但我們身為人,這裡是熱乎的!」
鉑爾曼說著把拳頭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他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