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嘆息,對於花家,她印象里不多,不過聽娘這樣一說,那邊除了一個奶奶還不錯外,別人怕都不想她們母女好吧。
「我帶著你改嫁到了張家,娘伏低做小,多幹活,少說話,娘對那張大壯好,不過是為了咱們母女有個安身的地方,希望他們能對你好,希望你以後出嫁能有個娘家可依靠。可惜娘的命不好,沒幾年,你這個爹也沒了,那張大壯和田桂花沒了顧忌,容不下咱們母女,娘只得領著你回了你姥姥家,其實那時間但凡有個去處,我不願領你回來。」
趙氏在深意說著這些,心揪著疼,那是她的過往,是她的傷心事,現在赤裸裸的剖開在女兒面前,等於是自己拿鹽往傷口上撒,她是真難受。
「娘,快別想了,都過去了,想這些沒得難受,咱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芸娘出聲勸慰,娘怎麼今夜想起說這些?是壓抑的難受還是別有目的呢?
「芸娘,娘不是故意提這些讓你跟著難受,娘是想告訴你,這一個女子嫁人是一輩子,是天大的事,若是嫁到一個好人家,婆婆好說話,男人是個好的,妯娌之間沒有不愉快,這一輩子自能和和美美。若不是個好的,就是他家的日子再好,那嫁過去也鬧心的厲害,過不好日子。娘不想你走娘的老路,娘不求你嫁的多好,只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能把日子過好,娘就高興了。你能明白嗎?」
其實趙氏說了這麼多,也不過是為了這些話做準備,她想告訴芸娘。她和陳致遠不合適,陳家在莊子上的地位,她們不能高攀。陳致遠的娘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她想芸娘絕了和陳致遠的念頭。到時間安心找個合適的,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是了。
芸娘看了看漆黑的頭頂,暗自嘆息,她明白娘親的擔心,可自己和她保證了又如何呢?自古感情就是最說不準的事,誰知道明白會如何,誰又知道最後能和誰走到一起。
「娘,您別難受了。您說的我懂,我今年才十二,況且我還沒出孝期呢,等出了孝期我十四,這些事那時間再想不晚,現在我就想著咱們如何把日子過好了,娘要擔心,還不如擔心姨娘呢,她可是比我大多了,是時候該嫁人了。」
芸娘最後的語調帶了絲嬌嗔。她不想讓氣氛這樣傷感。
「你這閨女,沒羞沒臊的,連你姨娘都編排起來了。啥嫁人不嫁人的,你還小,可不能把這樣的話掛在嘴上。」
趙氏嗔了閨女一句,不過心情卻平復了許多。
「好,好,我不說。不說還不行嗎。」
芸娘捂嘴偷笑,先前還怕自己起了心思,現在倒說自己不該說什麼嫁人不嫁人的話,娘還真有意思。
「你啊。鬼精鬼靈的,哎。你這聰慧勁,娘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娘只盼著你能好好的就是了。」
趙氏說完嘆了口氣,她明白,芸娘已經懂了自己的意思,她心裡有數就成,再說多了也不好。
「不說了,快睡吧。」
趙氏說了一句,放平了枕頭,躺了下去,夜寂靜無聲,可她的心卻起伏不定……
第二日芸娘幾人出了攤子,賣過水涼麵,按說這裡的過水涼麵,一般都是用生水過的,這樣過了水,麵條不粘連,爽滑勁道,很有口感,吃起來也涼快。
可芸娘知道生水多細菌,吃了會肚子疼。她的過水涼麵,用的水是開水涼涼,這樣雖然費事,費柴火,可衛生,吃著讓人放心,而且過了的水也可以喝。
他們出了攤子,來回過路的行人,還有這附近收莊稼的人,有可能就過來吃一碗。
麵條是趙家新收的麥子曬乾,打的面,雖然比不得後世的面白淨,可口感好,面味足,吃起來很香。
麵條是趙氏和趙春蘭擀的,面和的硬,麵條切的不寬不細剛剛好,過一下水看著白生生的,往裡盛些哨子,這哨子裡有肉有菜,湯色紅亮,看著讓人極有胃口。
芸娘又往每個桌子上都放上兩碟鹹菜,這個鹹菜是免費的,吃完就添,足夠供應。
這時節青菜、野菜多的是,不拘是什麼,隨便揪上兩把,洗洗就能拌來吃,也不費什麼事,也花不了多少銀錢,送給吃麵的人,讓他們吃個鮮亮,有免費的,食客心裡也舒坦些。
另外每個吃麵的人,芸娘都會送碗白湯,所謂的白湯,其實就是涼的麵湯,熱的在這天喝著難受,這種涼的吃完面,喝一碗是剛剛好。
「真是舒坦啊。這面吃的夠本。」
一個漢子喝完了最後一口白湯,大叫了一聲,抒發這自己的意思。其餘的人看了看他,都笑了開來。
芸娘一邊下著麵條,一邊咧起了嘴角,這些食客粗人居多,說話不講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過她倒覺得挺可愛的,很真實。
芸娘的攤子面好,價格實在,又有免費的鹹菜和白湯供應,附近的都願意來吃一碗,所以聲音挺好,每日的面都能賣完。
就這樣芸娘的攤子又開始擺了起來,趙春生則平整著對面的地,但等著農忙結束,他就去請人蓋鋪子。
沒過幾天,芸娘出攤子的時間,發現陳家的馬車從莊子裡出來,路過她的攤位前,往大路的方向去了。
她看到趕車的人是陳寶貴,馬車到他們攤子的時間,那車窗還打開過,雖然很快就合上了,但她看的清楚,裡面那張帶著怒氣的臉是劉氏的。
劉氏這是要回娘家吧?她終是沒能把陳致遠帶去。
想到這裡,芸娘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過了些日子,她又聽說,陳致遠的那個表妹在議親了,不過對象不是陳致遠,而是別家。
而劉氏好像很生氣,在家躺了好幾日。至於詳情如何,芸娘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都是莊子內傳來的,芸娘聽過笑笑就過去了,她現在沒時間八卦這些,因為對面的鋪子終於要開始蓋了。
工匠就是請的陳致遠說的那個莊頭,芸娘見過,三十來歲一個漢子,皮膚黝黑,人看上去很結實,脾氣實在爽朗,報的價格也公道,趙家一合計便訂下了他。
之后庄頭便帶著人來了,開始忙活著打地基。
打地基是蓋房子裡最先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關,種糧食的地,表面的土比較虛,這樣才適合莊稼生產。
要蓋房子,就必須把表面打實誠了,這樣房子才會牢固。
打地基是個辛苦活,非常要力氣,若是地基打的不穩,將來房子可不結實。
至於工匠的工錢,晌午管飯和不管飯價格是不一樣的,若是晌午管一頓飯,那一日的工錢便少三文。至於給人吃什麼,那就看各家的了。
開始的時間芸娘想著圖省事,覺得不管飯,讓他們都回自己家吃,這樣的話,他們能多賺三文,自己家也不用受累。
可她擺著攤子,看著對面那些青壯漢子忙碌的身影,心內閃過淡淡的不忍。
她可是看到,有好幾個漢子,晌午都不回去吃飯,拿出的是清早出來帶的乾糧,也不是啥好東西,基本都是餅子,或者是雜麵饅頭一類,找個樹蔭的地方,往那裡一蹲就開始吃了。
有的噎的不行,使勁的咽著口水,才能硬吞了下去。
芸娘看著不忍心,喊他們來吃碗麵條他們卻推辭不肯,一是不好意思接受芸娘的饋贈,二是怕芸娘收銀子,他們一天會少了不少工錢。
芸娘只得讓舅舅端幾碗白湯給他們喝,那幾人非常感激。
可天天這樣的話她覺得也不是事,有人是為了省體力不回去,隨便找個地方坐下歇一會,等人來齊了就繼續幹活。
加上這些工人有的住的近,有的遠些,晌午頂著火辣辣的日頭來回跑,回來的時間個個都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芸娘看著心裡過意不去,她當初說不管飯,不是省這三文錢,要是她做給他們吃的話,只會比這三文多,不會少。
既然人家給你上工,把活干好,那讓人家吃飽,吃舒坦也是主家的責任。
可現在她覺得不管飯的話,那些實在的漢子讓她同情。
晚上她問過趙春生,趙春生也很同情他們,他在鎮子上做過幫工,何嘗不是和這些人一樣,捨不得吃口好的,還得下大力氣,賺的錢也並不多。
現在輪到自家,他不也忍心這樣對待他們,他每日都在現場看著那些人幹活,知道這蓋屋子確實是力氣活。需要體力,那些人揮汗如雨的,他心裡也不落忍。
可他也不忍心讓親娘,讓芸娘她們跟著忙活,做這些人的飯不是小事,家裡的女人每日也很辛苦,讓她們再做這些人的飯菜,他實在說不出口。
聽完施工的情況,秦氏心裡也不忍心,最後幾人一商議,決定管飯,這樣那些人就不用來回跑了,能吃飽,晌午還能歇息一會兒,下晌才更有勁幹活。
不過她們自己不做。請人做晌午的一頓飯。可請誰是個問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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