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是個木頭的院門,院門半開著,一眼看去,能看清楚裡面的泥坯牆。
芸娘後退了兩步,仔細觀看,泥土壘的院牆,院牆不高,她要是努力的話都能爬過去。
一座木頭門搖搖晃晃的,從破舊的程度上就能看出,這木頭少說也有十年的歷史了。
再加上裡面的泥坯房,芸娘想扶額,這就是姥姥家?
這也和莊子裡的一切太不符合了吧!
她又看了一眼,左鄰右舍都沒一座這樣的屋子。這房子是唯一的,好顯眼,顯眼的她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芸娘在心裡哀嚎,可趙氏卻一臉的淒楚。
這個家一直藏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不是不想,不念,可對於家,她有恨。
她從嫁人那天起,她就沒想過回來,可今日落得這樣一個局面,她無處安身,為了讓芸娘有個落腳地,她不能不回來。
可她真的想好了嗎?要進這個家門嗎?
趙氏心內有些猶豫。
看著站在門口不動的趙氏,芸娘知道她的心內肯定有心結,可究竟是什麼心結,她不知道。
站在門口不是事啊,自己是不是該勸她進去呢?
還沒等芸娘張嘴,從旁邊路上跑過來一個小男童,他跑到了院子門口,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
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往裡面跑去,可剛過了大門,他又轉了回來,站在了門口。
「你們是誰?站在俺家大門口做啥?」男童問起了二人。
他家?那麼說這個男孩是姥姥家的人?那就和娘是親戚了。
芸娘認真的打量著男童。
他頭上梳著一個朝天辮,辮尾綁了一個紅頭繩,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很是可愛。
濃眉大眼,看上去很精靈,不過他卻臉帶菜色,一看就是長期沒營養的原因。
身上穿的衣裳很破舊,都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還有一處打了補丁。
不過七歲左右的年紀,可看著卻有些讓人心疼。
芸娘心內一沉,小子就是淘氣些,也不用穿打補丁的衣裳吧,這樣說來姥姥家的條件是真不好?
趙氏也回過了神,看了看男童一會兒,遲疑的出聲道:「你……是栓子?」
娘認識這個男童?可自己的記憶里並沒有,這是不是說明娘雖然不和娘家來往,可暗地裡卻打聽了娘家的消息。
「我是栓子,您認識我?您是誰呀。」栓子好奇的問著,他本以為是陌生人,可對方竟認識他,讓他奇怪。
「栓子,你咋不進來?這是和誰說話呢。」
還沒等趙氏說話,院子內又傳來一清脆的童聲。
這是女孩的聲音,年紀應該比自己還小,芸娘在心裡估計著。
「姐,咱家門口來了倆人,我問她們是誰,她們也不說,還認識我,你來看看。」栓子扭頭沖里喊著。
他的話落,從院子裡又出來一女童,女童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的年紀。
頭梳雙髮髻,額前留著劉海,雙眼很大,不過由於瘦弱,卻顯得有些突兀。
女童身上是深色的衣裳,看著並不合體,應該是大人的衣裳改的。
她的一隻手還拿著只水瓢。
再看看她臉上那一道黑灰,芸娘明白,這女童先前一定是在做飯來的。
才八九歲就要做飯,家裡的大人呢?
「請問你們找誰?」女童站在了栓子面前,客氣的問著二人。
她的神色間帶著戒備,不過卻並沒有失去了規矩,問話還帶著請,讓芸娘覺得她很不錯。
「月季。」
趙氏出聲叫了一句,眼內帶著傷感,她是孩子們的大姑,可兩個孩子沒一個認識她的,她心裡頗不是滋味。
「你認識我,也認識我姐,你們到底是誰啊。」栓子在大姐身後露出了個小腦袋,他對眼前的二人好奇極了。
「我是你們大姑。」趙氏出聲說了,可話音發沉,說出這句話來並不容易。
「大姑?」月季和栓子同時驚呼。
「俺沒大姑啊,俺就一個姑,俺姑在鎮子上給人家做丫鬟呢,可不是你。」
栓子最先出聲反駁,臉上還帶了絲惱怒,小孩子很純粹,不喜歡人騙他。
月季卻皺起了秀氣的眉毛,栓子不知道,可她好像無意中聽見奶和爹說過,她好像是還有個姑姑來的,只是她從來沒見過。
聽著栓子這樣的話,趙氏心裡像是刀剜一樣,她以為她早就不在意娘家了,可直到現在才知道,她壓根忘記不了。
「您真是我們大姑?」月季語帶猶疑的問。
「姐,你可別信兒,她定是騙人的,咱們哪有大姑啊。」栓子提醒著自己的解決,他不解姐姐問啥不否認。
「你先進去。你去屋裡找咱奶奶去。」月季讓栓子先回院子。
栓子看了看,他有些不懂眼前的狀況,想了下,他轉身往裡跑去。
他邊往裡跑邊道:「奶奶,您在那屋呢,咱家來人了,她說是俺大姑,俺哪來的大姑啊。奶……」
芸娘聽的好笑,這孩子……
「你們先請進來吧。」月季側身,讓二人進去,她想等奶奶出來,自然知道是不是了。
趙氏頓了頓,然後拉著芸娘往裡走,可她覺得雙腿如千斤重,這一路都不及這幾步來的累,來的重。
「這是咋呼啥呢,你這孩兒咋渾說,啥是你大姑來了,你大姑咋可能會回來,她要是能回來,這日頭得從西邊出來,她……」
隨著一個嘮叨的聲音,從屋裡出來一個老婆子。
老婆子年在五十左右,頭髮挽在腦後,髮絲見了白霜。
她上身穿了件灰色的布衫,腰間圍著個圍裙,下身是黑色的褲子,黑色的布鞋,很典型的農家老婦打扮。
趙氏和芸娘已經進了院子,在院子內,她們和老婆子迎面走著。
可兩邊離了有十步的距離,都停住不動了。
老婆子把她下面的話咽了回去,張大了嘴巴仔細的打量著趙氏,越看越激動。
她渾濁的眼睛內起了淚光,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看她這架勢,芸娘知道,她們沒走錯地方。這肯定就是自己的姥姥—秦氏。
趙氏的身子也有些發抖,芸娘能看到她雙肩在動,能看到她背在背後的手都握成了拳。
「春…春花,是你嗎?」秦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趙氏眼內也閃過了激動的光芒可隨即卻暗淡了下來,她只點了點頭,並沒有喊娘。
秦氏顯然知道趙氏的心結,對於趙氏沒喊她娘有點不舒服,但還是掩去了失落,又顯出了激動。
趙氏低下了頭,她恨自己的娘,可多年不見,娘的頭髮都白了,家裡的日子這樣艱難,娘一定吃了很多的苦,那自己……
趙氏心裡一酸,突然覺得自己的恨挺沒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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