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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
當楊繾回到校場上時, 才知道自家三哥緒冉居然和對手戰平。在她身邊的季景西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短暫地怔了一下。
&哥大概會高興。」少女半晌才道,「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很難得, 若能同朝為官, 也是一則美談。」
季景西詫異地看她一眼,「不覺得這些人是別有所圖才來應試的?」
楊繾抿了抿唇,「便是有, 也不可能是全部。別有所圖又怎樣?若他們最終都願為國效力,南苑敗也敗得從容。」
&雖如此。」季景西勾起唇角饒有興致地看她,「但今日你們的對手刻意隱藏實力, 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少女不由得回頭對上他,沉默片刻才道, 「今日我們敗於輕敵自傲, 而非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或許有不對勁之處,但歸根結底還是實力不濟。小王爺, 別忘了我們可是南苑子。何時起, 南苑子開始輸不起了?」
她神色淡然,眼眸深處連一絲不甘憤怒都沒有,冷靜清醒,卻又一片赤誠。季景西聽呆了, 望向她的目光不知不覺變得火熱。
胸腔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不斷蠢蠢欲動, 裹狹著不足言語形容的感慨和驕傲, 興許還有一絲絲自慚形穢, 強勢地破土而出,以至於季景西忽然生出一股子衝動,想就這樣拉著她昭告天下——看,小爺我喜歡的人,天下第一好。
……怎麼就這麼好呢?
楊家真厲害,養出的姑娘又好看又氣韻不凡,生在複雜的世族裡,經歷過那麼多不平和苦難,居然還對所有人抱著善意和寬容。
真的是……
&繾。」季景西擺出了他這輩子最嚴肅的模樣,「你往北邊看,看見楊緒冉他們了嗎?」
楊繾怔了怔,乖乖轉身,點頭。
&現在就回他們身邊待著去。」他開口,「走吧。」
「……啊?」少女愣。
&啊。」季景西催促。
&楊繾皺眉,「又搞什麼呢你。」
&就是了。」季景西嚴肅道,「聽話,不然我現在就拉你去皇伯父和楊相公面前,當著文武百官和這麼多人的面向信國公府求親。」
楊繾愣。
&點,趁本世子還冷靜著。」
「……」
這人真是!
突如其來的喜怒不定,讓楊繾不愉之餘也感到疑惑,欲言又止時,不經意瞧見他眼底暗色,忽然意識到這人不是在同她說笑。
他居然是認真的。
明白這一點,少女控制不住地在瞬間紅了耳根,也不知季景西突然的是怎麼了,生怕他不顧一切亂來,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轉身落荒而逃。
還站在原地的紅衣青年悄然鬆了口氣。
「……主子。」無澤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開口,「縣君走了。」
&季景西面無表情地轉身。
無澤快步跟上他,「主子,要是方才縣君沒走,您真的會求親嗎?」
青年重新擺出那副慵懶模樣,涼涼睨他,「爺從不放空話。」
無澤瞪眼,「哇,那豈不是好可惜?方才屬下就應該攔下縣君的。」
季景西沒有答話,一直沉默到看台前,才自言自語般嘟囔一聲,「……是挺可惜。不過算了,不合規矩。」
無澤愣了一下,不自覺停下腳步,眼睜睜看他走上看台與人寒暄。不知為何,無澤忽然覺得他家主子有哪裡與從前不同了,也說不上來,卻莫名地為此感到心裡堵得慌。
他是從皇家暗衛營出來的,跟在季景西身邊的時日不長,當年在營里就聽了許多有關景小王爺的傳聞,什麼囂張跋扈,什麼無所顧忌,什麼橫行霸道、視禮法於無物……結果真到了這位主子身邊了,卻發現,並不是這樣的。
他家小王爺……太溫柔了。
到御前求賜婚哪裡不合規矩了?翻遍大魏朝律例都沒有這一條。
不合的,怕只是弘農楊氏的規矩吧。
真正入他眼的人,在他這裡,大抵能將人縱容上天,從而多了更多只有季景西才能賦予的特權。
而季景西呢?
便是一步又一步拖著底線往後退,哪怕背後是天塹絕壁,也能笑著說,我沒事,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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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武試篩考第一日結束了。十四人參加,五人落敗,一人戰平,其餘八人也有不少險勝。這一成績,著實無法令那些對南苑有所期待之人滿意。
皇宮勤政殿前,蘇懷寧板著臉稟報完接下來的擂台賽事宜,剛一出門便與靖陽、季珏打了個照面。兩人也是被召見的,見到山長,連忙行禮。面對兩個學生關切又自責的目光,蘇懷寧一句責備也說不出,只能輕嘆一聲。
&長……」季珏看一眼不遠處的宮門,「父皇他可有說什麼?」
蘇懷寧搖搖頭,「皇上什麼也沒說,但你二人還是謹慎為上。武試出的紕漏,要儘快想法子彌補。如今輿論關注的還是南苑落敗,尚且能為你們拖延一二,但難免會有有心人意識到武試排名出了岔子,小心些。」
南苑十八子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於情於理,他都會選擇站在自己學生這邊。這與家族、政治、利益都無相關,在蘇懷寧身上,人們只能看到一個大儒對弟子盡責盡道之心。季珏與靖陽何嘗不知他,心中均是感動異常,也越發愧疚,想了想,還是沒多說,恭敬地目送老師離開。
勤政殿內,不少人都在。大考乃一國重事,南苑篩考也同樣受八方看重,如今武試告一段落,輪到皇帝聽聽眾人看法了。季珏與靖陽進門後,在老皇帝的示意下安靜地找了個角落待著,一邊聽旁人都在說什麼,一邊打量看來了誰,結果一個不小心,瞧見了不遠處某個窮極無聊、抱著果盤吃得開心的某紅衣辣眼之人。
緊張得不行的靖陽和季珏:「……」
吃東西被逮個正著的小王爺:「……」
&靖陽一言難盡地看他。
&們……」季景西與她異口同聲,後者禮讓,季景西想了想,捏起一顆櫻桃,「來點?」
靖陽只覺自己眉毛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咯嘣一聲捏響了指關節。
彼時恰好殿內安靜下來,頓時便將聲音凸顯,眾人順著看過來,老皇帝也想起了兩人,便道,「老七,靖陽,你們也來說說。」
說什麼?靖陽兩人心下咯噔,悄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一片茫然。靖陽硬著頭皮出列,一句啟稟父皇說完,半晌沒見下文,心下開始責怪季景西這個在勤政殿吃東西的奇葩。
好在這朵奇葩也意識到她的窘迫,放下果盤,出列站在她身邊,大咧咧地拱手行禮,「皇伯父,這都說半天了,有什麼可論的?不就是陸卿羽他們幾個輸了嘛,武試場上,有輸有贏很正常,司大統領和袁大將軍都不敢說自己是常勝將軍,這群人……」
他環視一圈,將每個人都認真看了一遍,緩緩道,「這群人,怎麼就說的像是南苑不能輸了?誰定的規矩?站出來念給本世子聽聽?」
大殿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下意識反思起了季景西的話。但很快有人便意識到他在偷換概念,當即站出來道,「小王爺,話不能這麼說。的確沒有人敢夸下常勝海口,但南苑十八子在武試中輸得難看,這小王爺總不能否認吧?」
季景西仔細地將說話人打量了一番,「你是……吏部少卿,裴樺?」
對方回禮,「正是在下。」
&記錯的話,裴青喚你一聲二叔吧?」季景西慵懶頷首,「你說的對,你侄兒他們是輸得慘,然後呢?你這個做叔父的想說什麼?」
裴樺臉色尷尬,見他絲毫未動怒,忽然覺得心中沒底,但還是順著想法開口,「南苑書房乃是天下第一學府書院,匯集南北大儒名士,每位出山學子都才華橫溢名動四方,已是成了我大魏朝、乃至九州四海最富盛名之所。本朝律例明文規定,只要出身南苑,入朝為官可享吏部優待,便是不入朝,每年也會給其所在家族一份例賞。這一點,小王爺可知?」
&道。」季景西乾脆點頭。
裴樺越發覺得不踏實了。他從未見過如此配合的季景西,悄悄瞥主座,御案之後,皇上也在撐著手臂聽他們二人說話,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據臣所知,南苑書房自有篩考傳統至今,還從未出現過十四人下場,只八人勝出,且完勝之人僅有四的慘烈戰績。臣是否能認為,南苑書房已被捧得太高,失了真意?還是說,南苑十八子,名不副實?」
季景西都快想為他撫掌了,「哇哦,你這麼說你侄子,裴青知道嗎?你到底想說什麼?」
裴樺尷尬得頭皮發麻,家族內部的矛盾就這麼被人大咧咧搬上檯面,任是哪個世家子都會覺得羞恥。他停頓了一下,豁出去般閉眼,「臣想說的是,鑑於南苑十八子在篩考中的不合格表現,以及其對南苑書房名聲造成的巨大影響,應當取消其吏部優待與封賞,廢除此項規矩,以儆效尤。」
&裴少卿這是要代表裴家做出表率了啊。」季景西驚嘆。
&西!」同樣在列的燕親王太陽穴都被鬧得疼,忍不住警告他,「給我正經點。」
&父王。」季景西乖乖聽話,又轉向裴樺,「裴少卿,說完了?就這樣?」
&裴樺下意識望了一眼太子與蘇相公的方向,猶豫著該不該繼續說。然而想到身後種種,還是決定拼一把。
他挺直腰杆,聲音朗朗,「除此之外,還應當取消落敗之人進入南苑的資格,剝奪其學子身份,終身不得再收入山門!」
此話一出,滿殿譁然!
季景西猛地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