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座小山叫小寒山,山上有座小小的破道觀,叫靑雲觀。
一座小山上的一座破道觀,在塵世中本應默默無聞,但這叫靑雲觀的小小道觀卻與眾不同,不但有名,而且很有名,方圓幾百里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小小靑雲觀之所以這麼有名,皆因裡面有一位活神仙,名叫靑雲道長,道行高深,專治各種怪病。
這靑雲道長究竟來自何方,無人知曉;多大年齡,也無人知曉,只知道他在這靑雲觀已經住了很多很多年了。
一天下午,小寒山上來了一班人,領頭之人,是個留著短須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衣著華麗,一看就不是個尋常人。而中年人的後面,則是一個身穿錦衣的老人,鬍鬚全白,滿臉皺紋,看起來沒有八十,也應該有七十好幾了。老人的身邊,則是個十幾歲的小廝裝扮的少年,小心翼翼地侍候著老人,生怕老人一個不小心,讓山路上的石頭給絆倒了。老人的後面,則是八個壯漢,個個孔武有力,兩人一組,各抬著一個沉甸甸的箱子。
靑雲觀就在小寒山的山頂,他們上到山頂,便到了靑雲觀。看靑雲觀已到,那中年人停下了腳步,說道:「到了,這便是靑雲觀。」他身後的老人看靑雲觀不但小,而且還很破舊,一點都不起眼,忍不住說道:「爹,這破道觀就是靑雲觀嗎?」
那中年男子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然後點頭說道:「不錯,這裡就是靑雲觀了。」
那老人不屑地說道:「這種破道觀能有什麼高人?爹,我們還是回去吧。」
那中年人板著臉說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觀不在大,有法則仙。」
頓了頓,那中年人又說道:「等會見了靑雲道長,切記不可亂說話,否則嚴懲不貸。」
看中年人生氣了,那老人只好應道:「是,爹。」
這老人的年紀比那中年人還大得多,卻叫那中年人為爹,奇怪得很,但他們身邊的人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好像就應該這樣,這讓人很是費解。
在他們對話間,觀裡面已經出來一個小道士,他走到那風度翩翩的中年人面前,揖禮問道:「請問施主是否富貴城來的路明宇路施主?」
那中年人還禮道:「正是。」
「那請跟我來,家師已在裡面久候多時。」說著,小道士便引著路明宇一行進觀。
這靑雲觀真的很小,而且建築甚是簡陋,進去之後,感覺更是明顯。中間是正殿,想必是修行的地方,看起來還有點樣子。正殿兩旁,則是兩間呈對稱式的破舊廂房,想必是觀內道士的居所。
那小道士把他們引到正殿的門口之後,讓他們在門口稍候片刻,然後進去通報。不一會,進去的小道士出來了,只讓路明宇和那老人進去。路明宇還禮謝過,便帶著那老人進殿。
進去之後,那老人四面環視了下,發現裡面倒是挺寬敞的,一位相貌平常的中年道長坐在一塊靑石上,身穿一件靑色的長袍,眼睛微閉,看起來,倒也有幾分仙氣。
路明宇知道這便是靑雲道長,於是帶著那老人恭恭敬敬地走到他的面前,施禮道:「富貴城路明宇攜犬子路小凡拜見靑雲道長。」
原來他們真是父子。
那靜坐的靑雲道長緩緩張開眼,逡巡了下路明宇父子,然後點頭說道:「路施主不用多禮,請坐。」
「謝道長。」然後,路明宇攜著那叫路小凡的老人在右首的石凳上坐下。
待路明宇他們坐下,靑雲道長說道:「路施主,你的來信貧道已閱,令公子之事,的確聞所未聞。」
路明宇頷首道:「雖然犬子一向頑劣,但平時行事倒也有分寸,還不至於無法無天,今得厄運,讓在下誠惶誠恐,還望道長慈悲,施予援手。」
靑雲道長瞟了那路小凡一眼,然後說道:「令公子一副大無謂的樣子,貪道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恐懼情緒。」
看靑雲道長總是端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那叫路小凡的老人心裡早就不爽,聽他這麼說,再也忍不住了,揚聲說道:「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恐不恐懼,難道要在臉上寫著:我很恐懼,我怕得要死?!」
路明宇一聽,臉色馬上變了,低聲叱道:「小凡,住口。」
靑雲道長倒也不生氣,盯著路小凡看了好一會,然後笑了笑,說道:「路施主不用緊張,令公子說的是實話。」
路明宇陪著笑說道:「犬子年紀還輕,口不遮攔,如有得罪之處,還請道長海涵。」
不等靑雲道長開口,路小凡已搶著說道:「道長,如果你是高人,就坦誠告訴我父親,我的病究竟是什麼病?能不能治?如果能治,需要多少銀子?其他就不用說那麼多了。」
聽到路小凡對靑雲道長如此不敬,路明宇心裡一駭,但又不便當著靑雲道長的面責斥他,不由急得直冒汗。
靑雲道長還是沒有生氣,眯著眼看著路小凡,問道:「這次你們帶了多少銀兩來?」
「你不要管我們帶了多少銀兩,你只管說你要多少銀兩。」
「好,乾脆。」
「本來這就是一件乾脆的事情,不需要繞來繞去的。」
靑雲道長沉吟了下,然後對路小凡說道:「路小凡,你這不是病,你還是帶著你的銀兩回去吧。」
路明宇一聽,忙說道:「道長,你別聽犬子胡言亂語的,還請你高抬貴手,幫犬子好好看看。」
靑雲道長說道:「路施主,令公子的病真不是病,我並沒有騙你。」
路明宇聽了,更是急了,忙起身在靑雲道長的面前跪下,磕頭說道:「道長,請你救救犬子,請你救救犬子。」
見路明宇下跪磕頭,靑雲道長忙起身扶起路明宇,說道:「路施主,你這可是折煞貧道了,快快請起。」
但路明宇的態度很堅定,執著地說道:「如果道長不救犬子,路某願長跪不起,直到道長回心轉意。」
見父親下跪,路小凡不由心一酸,不敢再胡說八道。
靑雲道長見路明宇不肯起身,苦笑了下,說道:「路施主,我只是說令公子的病不是病,並沒有說不治。」
「這麼說道長願施貴手了。」
靑雲道長嘆了口氣,說道:「令公子與貧道頗有些淵源,貧道自不會坐視不理。」
路明宇長舒了口氣,也不去追究靑雲道長的話中之意,說道:「謝道長。」然後站了起來。
靑雲道長看了看木坐在一旁的路小凡,然後對路明宇說道:「路施主,你先出去一下,我想跟令公子單獨處一處。」
「這。。。。。。」
聽到靑雲道長要與路小凡獨處,路明宇為難了,擔心路小凡口不遮攔,又有地方得罪靑雲道長。
靑雲道長了解路明宇心裡的擔憂,微微笑了笑,說道:「路施主,貧道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
聽靑雲道長都說到這份上了,路明宇只好說道:「謝過道長,那路某先告退了。」說著,路明宇便退了出去。
路明宇退了之後,靑雲道長又坐回他的靑石上,又閉上了他的眼睛。
看他不說話,路小凡拿眼瞄了瞄他,心裡想道:他不會是吹牛吧?他真能治自己的怪病?
說實話,自從患了這個怪病之後,他對自己的病就不抱希望了,決定好喝好吃等死。
過了好一會,那靑雲道長終於說話了:「路小凡,看你那不屑的樣子,是不是覺得自己的怪病沒得治了?準備渾渾噩噩地等死?」
路小凡一聽,不禁嚇了一跳,心想:這道長倒有點邪門,竟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看路小凡不回應,靑雲道長又說道:「你不回話,那就是默認了。」
路小凡心思轉了轉,然後說道:「道長,剛才我可不是特別針對你,只是不想我父親為了我的事情,到處低聲下氣的。」
「嗯,孺子還可教。」
「雖然我整天只會吃喝玩樂,但我自己惹的事情會自己擔,不想連累家人。」
「好,能有這樣的想法,證明你還有點骨氣。」
「正象你剛才說的那樣,我的確是在等死。」
靑雲道長沉吟了一會,然後對路小凡說道:「你站起來,脫了上衣,讓我看看。」
「為什麼?」
「不問為什麼,如果你想我幫你,就照我的話去做。」
路小凡想了想,說道:「好,我脫,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高招。」說著,路小凡站了起來,脫了上衣。
靑雲道長又說道:「你過來。」
路小凡依言走到靑雲道長的面前。
靑雲道長眯著眼睛仔細打量了下路小凡的身體,然後說道:「很好,雖然你現在看起來暮氣沉沉,卻依然保持著18歲的筋骨,說明上天還留了一手。」
路小凡聽得一頭霧水,問道:「什麼叫上天還留了一手?」
「這是天機,不可泄露。」
「我不管什麼天機,你只需要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就算死,我也死得明明白白。」
靑雲道長肅聲說道:「如果你不去拯救自己,你就真的會死,而且絕活不過三年。」
「拯救自己?我怎麼拯救自己?」
靑雲道長沉吟了下,然後起身,走進左手邊的那間小房。過了一會,他出來了,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瓶子。
他走到路小凡的身邊,把瓶子遞過路小凡說:「這裡有六十顆丹藥,你拿著。」
「有什麼用?」
「你丟了一甲子的光陰,這裡面的每顆丹藥代表了你一年的光陰,當你服完這六十顆丹藥,你失去的時光便會重新回來。」
路小凡又驚又喜:「就這麼簡單?」
「簡單?你覺得很簡單?」
「不就吃藥嗎?能有多複雜?」
「剛才我的話還未說完呢。」
路小凡迫不及待地說道:「那趕緊說,最好一次性說個明明白白。」
「那你聽好了,這丹藥不是隨便吃的,是有前提條件的。」
「什麼前提條件?」
「每服一顆丹藥之前,必先積善果,有了善果,丹藥才有效,否則,它就是毒藥,一顆就能要你的生命。」
「何為善果?」
「善,來自於止惡,每除一惡,便算結一善果。」
「除惡?那不是要讓我去殺人嗎?」
「可以這麼理解。」
「可是,可是,我只是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兒,怎麼除惡?」
「那是你的事情。」
頓了頓,靑雲道長又說道:「所除之人,必須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否則,不但要倒扣一年光陰,而且還會有生命危險。」
「這,這。。。。。。」
「你這病只能靠你自救,至於你能不能自救,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勇氣,敢不敢去行動。」
路小凡發了下呆,然後突然跳了起來,大聲叫道:「荒謬!荒謬!我從未聽過這麼荒謬的治病方式!」
「我說了,你這不是病。」
「那究竟是什麼?!」
「天機不可泄露。」
「荒謬!簡直是荒謬!」
「信不信,由你。還有,如果你想繼續混吃混喝等死,你自便,我該盡的力已經盡了,已問心無愧。」
路小凡看著靑雲道長,心潮翻滾:信,還是不信?他是信口開河?還是誠心想幫自己?
看路小凡沉默,靑雲道長緩緩回到他的靑石凳上,盤腳坐下,又閉上了他的眼睛。
過了好一會,路小凡問道:「你確定這是唯一的辦法?」
靑雲道長眼皮都不張,緩緩說道:「是不是唯一的辦法我不知道,但絕對是我知道的唯一辦法。」
路小凡咬了咬牙,然後說道:「好,我就按你說的辦,如果發現你在騙我,我一定回來把你這靑雲觀拆了!」
靑雲道長聽了,倏地睜開眼睛,默默地看了路小凡一會,然後說道:「現在我已經後悔幫你。」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唉,這是天機,你就不用問了,時機到了,你自會明白。」
「你不要總是跟我說什麼天機,這嚇唬不了我。」
「我沒想過要嚇唬你。貧道泄露了天機,修行都要倒退很多年了,嚇唬你對貧道有什麼好處?」
「你這樣修行就已經受損了?」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既然你接受了我的辦法,就要努力去完成它,否則,我的修行又要受損了。」
「靑雲道長,你一再跟我強調你的修行受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不管怎麼樣,今天你總算是盡了你的能力,這樣吧,我讓我父親先給你一箱銀子,等本少爺完全好了,剩下的銀子再給你。」
看路小凡一本正經的,靑雲道長苦笑了下,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不要你們的銀子,今天我之所以幫你,是因為跟你有些淵源。」
「你跟我有什麼淵源?如果你說得上,我就不給你銀子,如果你說不清楚,這箱銀子你就必須收下。」
「這。。。。。。」
「怎麼?說不上吧?」
靑雲道長沉吟了下,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看靑雲道長搖頭,路小凡笑道:「道長,你輸了,這箱銀子你必須收下。」
靑雲道長苦笑了下,說道:「好,我收下。」
「這就對了。」頓了頓,路小凡又說道:「你這道觀實在太破了,拿了銀子之後,最好好好修葺一下。」
靑雲道長莞爾一笑,說道:「你這個建議倒不錯。」
「那當然,要想道觀香火旺一點,門面還是要裝的。」
「好,聽你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
於是,路小凡便叫父親抬一箱銀子進來。
路明宇叫人抬了銀子進殿,疑惑地看著路小凡,一時不明路小凡這是要幹嘛。
看父親疑惑,路小凡說道:「我已經跟道長談好了,先給他一箱銀子,剩下的,等我好了再給他。」
路明宇又驚又喜:「道長能醫好你的病?」
「好像是,不過我還不能完全相信他,所以先給他一部分銀子。」
路明宇看了看靑雲道長,問道:「道長,小凡所言是否屬實?」
靑雲道長苦笑了下,說道:「令公子說是,那就不假。」
路明宇一聽,忙向青雲道長拜謝道:「道長之恩,路家世世代代永銘不忘。」
路小凡說道:「爹,道長收了銀子,這便是交易,不要說那麼肉麻的話,否則道長的修行又要受損了。」然後他又問靑雲道長:「道長,我說的對不對?」
靑雲道長苦笑了下,卻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只好點頭認同。
看路小凡對靑雲道長頗為不敬,路明宇感到很是尷尬,忙說道:「道長,犬子頑劣,不懂禮數,還請海涵。」
靑雲道長笑道:「路施主,我覺得令公子挺好的。」
路小凡說道:「爹,既然雙方已經兩清了,那我們走吧,免得又打擾道長修行了。」
「好,時候不早了,我們就不耽誤道長的清修了。」說著,路明宇再一次拜謝過靑雲道長,然後帶著路小凡他們出殿。
在他們快要走出殿門的時候,靑雲道長突然叫道:「路小凡,你回來一下。」
聽到靑雲道長的叫聲,路小凡只好折回去,問道:「道長,是不是覺得收一箱銀子少了?」
靑雲道長聞言,哭笑不得,板著臉看著路小凡,好一會,從懷裡掏出一個鈴鐺,然後遞給路小凡,說道:「這小玩意你帶上,以後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拿出來搖三下,也許它會幫到你。」
「真的嗎?」
「嗯。」
路小凡想了想,突然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想跟我換銀子嗎?」
靑雲道長苦笑道:「這不要銀子,免費送你的。」
「既然是送我的,那我可不客氣了。」說著,路小凡收了鈴鐺。
靑雲道長突然又叮囑道:「切記不要在人前隨意顯露它。」
「記住了。」說著,路小凡轉身追上他父親。
出了道觀之後,路明宇再也忍不住了,詢問路小凡,靑雲道長是怎麼醫治他的?什麼時候他能完全康復?
路小凡沉默了下,然後說道:「爹,這是我跟靑雲道長之間的秘密,是天機,不能泄露的。」
「不能說嗎?」
「不能說,一說出去就不靈了。」
路明宇一聽,哆嗦了下,不敢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