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魔王,你殺我妻兒,斷我手臂,今日可曾想到如此結局?」
「魔頭,渝州城十萬百姓盡數被你屠戮,搞的血流成河,天怒人怨,原因卻僅是因為你想找一本劍譜,此等行徑人神共憤,你若不死,何以平民憤?我等又如何給慘死的百姓一個交代?」
「趙泰,二十年前,你將我擄走毀我清白,事後廢我武功販賣到青樓,整整二十年的苦難折磨,生不如死.....二十年苟延殘喘為的就是今日,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筆神閣 bishenge.com」
群山之巔,趙泰一身淡綠色長袍,衣襟染血,袖袍獵獵作響。微風拂過,吹動額前一許散落的髮絲,他眼眸深邃似海,瞳孔中夾雜著一絲血色,面對環伺在外怒髮衝冠的正道人士,他面色淡然,靜靜看向右側。
山巔上站滿了手執兵器、氣息悠長的各路高手,正魔兩道均有,分兩側站定,似不容水火。
站於右側的魔道眾人被趙泰注視,均是心驚膽戰,不敢與之對視。
立於正前的黑衣男子身形一顫,強作鎮定,獰笑道:「趙泰,要怪就怪你心性兇殘,全然不將我等性命放在眼裡,教眾弟子均是隨意打殺,如殺雞取卵般隨意。我等雖是魔教,心中卻仍有善念,你行事乖張,肆無忌憚,為了教主之位連前任教主都殺,他可是你的恩師啊.....」
「哼,趙泰,連你們魔教的人都反你,可見你罪大惡極,多麼令人生厭。」正道人群中一人撫須冷笑。
趙泰沉默,狹長的雙眼如古井般淡然無波,他挺直了腰杆,沒去爭辯,目光落在遠處。
夕陽西下,紅日收起刺眼的光芒,遠處巍峨的山巒,在夕陽映照下,塗抹上了一層金色。
秋風蕭瑟,枯黃的落葉被分風席捲托舉,似遊蕩的黃色精靈,奔跑追逐下,一副嬉笑打鬧的生動景象。
一片枯葉掩在趙泰臉上,他伸出略顯蒼白的手掌,外圍眾人均是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等看清趙泰不過是將臉上枯葉撫下,不由面色羞赧。此人已是必死之局,卻是積威已久深入人心,縱然是身受重傷,亦恐他死前反撲。
趙泰攤開手掌,那片枯葉安靜的躺於掌心。
四季變換,枯木亦是逢春,嫩葉漸黃,不過是生命流轉,一個輪迴而已。
他心有所感,一時怔怔出神。
趙泰本是華夏一名普通大學生,下載了個《江湖行》的遊戲卻被捲入其中成了趙家的後人。趙家家主性格暴虐,心狠手辣,在他的影響下趙泰踏入魔道,在東荒殺出赫赫威名,被魔教教主收為親傳弟子。輾轉數十載,練就一身魔功,身後伏屍數十萬,成為魔道最讓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
教主擔心他功高蓋主,處處打壓,三番兩次要至他於死地。
趙泰當機立斷,將他的授業恩師殺死,欲登上教主之位,領導教眾;不料在教主即位大典前夕被教中其他師兄弟聯合正道各派設伏於魔教聖山。
趙泰鬆手,枯葉緩緩降落在地。
鮮紅的血液順著衣襟長擺流下,地上早已積壓了大灘的血水。
他對當前的局勢洞若觀火,師兄弟們捨得一身剮肯把魔教聖山的位置暴露,必定是做了萬全的打算。群雄環伺,虎視眈眈,只等他力有不逮,體力不支時一擁而上,當下已然是必死之局,斷無逃生的可能。
群雄屏氣凝神,不覺半個時辰已過。
陰雲籠罩,幾粒星辰似珠玉點綴墨盤,散發寥寥幾許光暈。
「縱死又何妨!」
趙泰淡然一笑,聲音響側山谷,隨即悍然自爆。
..........
夜色如水,星光徐徐灑落。
一名婢女提著一盞幽暗的絹燈在前面引路,身後幾人目光冷冽,一言不發埋頭跟隨。整個過道黑漆漆的,除了腳下一點微光,和兩側不時響起的水浪聲外,顯得格外死寂。
一行人漸行漸遠,兩側逐漸燈火通明,正前方是一築在水上的白牆,約三米高,上覆青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一個月洞紅漆大門虛掩,有琴音和著曲聲隱約傳來,門上黑色匾額上書「曲高和寡」四個燙金大字。
推門而入,園內群水環伺,中間一條遊廊直通中間的亭榭。
亭榭由一塊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披紗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匯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於平靜,只余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面濺起的浪花。
「妙!」一道中氣十足的沉穩男聲擊掌讚嘆。
曲畢,外頭候著的幾人緩步入內,雙手抱拳行了一禮,直呼「家主」。
「嗯,事情辦得如何?」
他們口中的家主是個中等身材,四方臉龐,頷下留著短須的中年人,正是趙家家主趙陽雲。
「砸了,姜家的人出來阻攔,壞了我等大事,手下還折損不少人。」
回話的是趙陽雲的二弟趙彪,也是幾人中輩分最高的一人,著青衫短打勁裝,身材結實,孔武有力,雙眸炯炯有神,似一幢行走的黑塔。
站於趙彪身側的分別是三弟趙虎,管事霍豐,供奉伍牡。
除了家族中幾位叔伯家老,他們可稱的上是趙家的中堅力量,於各項事務有商討提議的權利。
「姜家?」
趙陽雲緊繃著臉,豎起的眉毛下,一雙被怒火灼紅的眼射出兩道寒光,乾裂的嘴不住地動著,下唇已被咬出一道牙痕。半晌,他才兀自鬆了口氣,恢復平靜,淡淡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們著手準備,召集人手,把姜家的藥材行砸了。此事做的需不留把柄......」
趙彪虎目一瞪,瓮聲道:「怕他個鳥,讓他們知道是我們做的又如何?我趙家還怕不成?」
趙虎亦是附和,「二哥說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定要教姜家知道招惹我們的下場。」
彪、虎都是外形精悍的武夫,說話亦是帶著江湖草莽的氣息。
霍豐留著兩撇八字鬍,微眯的眼睛精光流轉,讓人不容小覷。他低眉看了眼正襟危坐的趙陽雲,見其不為所動,當即笑道:「堂而皇之的去砸姜家的招牌,官府那邊面上可看不過去。我們晚上出動,姜家即使猜到是我們所為,卻也不敢聲張。」
趙陽雲點點頭,「我們兩家暗地裡爭鬥,官府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隨我們去,若是公然在城中打殺鬧事,便是蔑視朝廷法律,斷不可取。二弟三弟,日後行事還需多向霍豐討教。」
霍豐連稱不敢:「兩位爺都是豪傑般的人物,家主這麼說卻是折煞小人了。」
趙彪、趙虎不服氣的嘀咕:「芝麻綠豆的小官,砍了他的腦袋也無需耗費多大手腳。」
「糊塗!」
趙陽雲冷然拂袖,嚇的二人身形一顫。
自小到大,他們最怕的除了親爹,就是這位大哥了。他說的話,有時比親爹還管用。
兩人再不敢胡言,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
趙陽雲眉頭舒展,看向站於一旁一直不曾說話的供奉伍牡,笑道:「伍牡,我那些兒女自小強身健體,鍛煉體魄,而今也該研習武功,明日起你便負責教導他們。」
伍牡眼神冰冷,拱手稱是,不願多吐半個字。
「去......做事去吧......」
趙陽雲擺手喝退眾人,數息後,亭榭中再次響起悠揚婉轉的琴音。
遠處,一扇木門被推開。
趙泰行至檐廊前,聽著清冽空靈的琴音,心中波濤翻滾,久久不能平靜。
他,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趙家。
他的啟蒙導師,趙陽雲,也是他在遊戲裡的親爹。
趙家一行人均是心狠手辣之輩,儘是幹些男盜女娼的事情,族內涉及賭檔、青樓,典當行、高利貸幾大灰色產業,在虔城可謂是一方豪強。
後來趙陽雲依附在玄冰門下,做了個外門供奉,幫他謀了個機會,拜師玄冰門長老陳星劍。憑藉無底線和狠辣的手段,他在玄冰門中平步青雲,最後被魔教教主賞識收為弟子,後面更是大展手腳,像是一口利劍,將正道諸派攪鬧的七零八落,連帶著魔教下轄的魔道門派也被打壓的抬不起頭。
剛過易折,正是因為趙泰鋒芒畢露,惹來教主猜忌,暗中欲除之後快,他搶先出手,弒師成功,以強力的手段控制住魔教。
不料繼位大典前,遭各派出賣引正道前來聖山,飲恨而亡。
琴音淼淼,時而低沉,時而激昂,最後如同一口利劍斬向雲霄。
「《問劍》,好懷念的曲子。」
趙泰目光閃動,從回憶中醒轉。
如果上天給你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怎麼選擇?按部就班,料事於先,將隱患因素盡數剷除?還是走另一條路,活出不一樣的精彩?
正魔兩道要走的路,殊途同歸。
歷經塵世滄桑,再度重生,趙泰心緒平靜,嘴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