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薛向在寶豐一中的大禮堂內,聚齊了這幫自由社的社員,和那些思想偏激的學生後,果不其然,反抗和聲討爆發了。
本來嘛,這幫年輕人都是膽大,熱血的,若是單獨面對薛向這強權的代表,估計還會有所收斂,可一旦聚集起來,這羊群效應就大得驚人。
熟料,不管底下如何激烈地喊著打倒xx,反對xx,要xx,薛向都穩坐主席台絲毫不動,眼見著他八風不動,底下的毛小子們急眼了,竟要衝上來。
嘩啦一聲響,封閉的禮堂大門被打開了,霎那間,上百名全副武裝的警服大漢,小跑著進了門。
這幫人進得場來,也不說話,走著整齊的分列式,一排排,一列列,踏著整齊地不發,分散開來,緊緊貼著牆沿筆挺地站了,肅殺之氣撲面而來,就是最驕狂的學生,也不敢妄動。
此刻,他們面對的是另一種力量,名曰:國家武力!
「我還以為你們真是有思想有文化的進步青年呢,不曾想,到底還是些無組織無紀律的烏合之眾,暴力流氓,卻又見風使舵,卑鄙怯懦,方才,你們不是想上來打我麼,怎麼見著我的人來了,又不敢動手了,若真理在你們手中,何必怕辯論,而訴諸拳頭,若你們真敢為了你們所謂的真理獻身,又何必畏懼強權,此刻又收起了拳頭,首鼠兩端,妄作小人……」
薛向一通高聲怒罵,底下立時有膽大的學生,受不得激,嚷嚷著這叫好漢不吃眼前虧,末了。又叫嚷著辯論就辯論,說,他們聚齊了,原本就是想讓這個世界聽聽他們的聲音,x官有種,就別動大兵。
薛老三廢如此大的心力,聚齊了這幫人,等的就是此刻。
當下,那叫嚷的學生。便在一片崇敬的目光中,步上了主席台,立時,便和薛向唇槍舌劍,較量了起來。
可論口才。薛老三可謂獨步天下,更不提其理論素養深厚,通曉世界史,以及西方政治體制,那學生雖然口才不凡,可翻來覆去,也就能說說這裡不平。那裡不公,可在薛向嚴密邏輯,以及精彩推演下,那學生沒撐過半個小時。便結結巴巴,理屈詞窮,敗下陣來。
一干學生,更是大汗淋漓。順著薛向的推演想下去,除了會想自己是否真有改天換地的能力。更多的確實在想,自己會有何下場,當豐滿的理想,遭遇骨幹現實的時候,理想通常都得滾蛋,人歸根結底,還是利己動物。
要說,薛老三這番辯論,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大兵壓境之際,互動口舌,對方氣勢早衰。
更何況,這位和他唇槍舌劍的學生,正是他早埋伏好的棋子——趙傑,與其說二人做了場辯論,不如說是薛老三按著自己設計好的套路,在自問自答,回答學生們鬧下去的後果,以及回答,描繪改革深化下去的願景。
而薛老三之所以組織這場聚會,為的就是泄泄他們的士氣。
的確,薛老三可以逐個擊破,分而化之,可到底治標不治本,這學學生在一個圈子裡,早晚相聚,若心氣不泄,遲早還得壞事。
就像火山底下,已經聚滿了岩漿一般,彼時不讓其噴發,早晚得噴發出來,而此刻,他關起門來,讓這幫小子鬧,鬧得再大,影響也散不出去,而鬧過之後,這氣總歸是泄了的。
爾後,他用和趙傑演了一出雙簧似的辯論,用這種更容易讓學生們接受的方式,將最深層次的道理說給他們聽。
畢竟,這群學生不是文盲,乃是有思想有文化的新青年,他薛向若越是逃避,越是迴避,這幫人越是會認為真理在自己手中,因此,直面是唯一的解決渠道。
如此些怨氣,說道理,雙管齊下,便消去了大半的怨氣。
而這辯論賽方結束,各位家長火線趕到,各自拎著自己的孩子就要開揍,薛老三又故作好人,及時制止了暴力,開始宣布地委,行署新的決定。
其一,懲治校園內,民憤極大的貪腐,其二,增加貧困學生扶住補貼,減免家庭困難學生的學費,增加伙食補貼等一系列收買人心的措施,其三,當眾宣布了,此次事件過後,若再有不法聚集發生,各位簽署了連帶責任狀的家長,要負全責,而這全責,則包含了下崗,踢出商品糧虎口等等談之令人色變的舉措。
如此一來,薛老三撫學的基本脈絡,便完全清晰明了了:
對這幫學生,無非是,先泄其氣,再順其理,懲貪腐以平其怨,給福利以買其心,牽連家屬,予其以心之重壓,如此,數管齊下,就是孫猴子再試,也得被薛老三收拾服帖。
………………
「…………在當下改革開放的時代背景下,各種思潮泛濫,任其自由蔓延,是對黨和國家的不負責任,經過這次教訓,我們要自查自省,尤其是教育系統內部,要花大力氣整頓,我認為,當務之急,是要引導學生們樹立正確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一時的疏、堵,都非良策,這就要求我們建立一種長效機制,而這種長效機制,也非是要我們別出機杼,而是重新發揮好廣大團員,少先隊員的模範帶頭作用,尤其是,團委應當積極引領輿論,攻占思想高地……」
「…………與此同時,打擊校園暴力,清除校園**,淨化校園空氣,重塑一種積極,團結,向上的學習風氣和精神面貌,應當納入到教育系統的戰略高度上來,同志們,新時代的號角已經吹響了,歷史洪流浩浩湯湯,滾滾而來,我相信,各級黨組織一定能夠帶領廣大教職工,用十二大的精神統一思想,圍繞教育改革與發展的大局,勇於創新,狠抓落實,順應教育創新的時代要求,完成歷史賦予我們的神聖職責和光榮任務!」
嘩!
全場掌聲雷動,坐在主席台中央的柳書記霍地站起身來,朝薛向行去,遠遠地便伸出手來,「薛向同志講得好,做得更好,這次的鬧學事件,你們德江地委,行署,應對及時,處理妥當,省委,省政府非常滿意!」
眾目睽睽之下,柳書記一手握住薛向的大手,一手拍拍薛向的肩膀,那親密姿態,不知羨煞多少人。
主席台下絕大多數注意力,都凝聚在那張戴著黑框眼鏡的瘦臉上,感慨最深的,當屬兩日前,參加夏邑主持的年度優秀教師表彰大會的幹部和教師們。
猶記得那日的夏主任何等意氣飛揚,將台上那位薛專員戲耍如猴,可現在回想當時,只會覺夏主任幼稚得可笑,薛專員城府如淵,輕輕翻手一壓,夏主任立成齏粉,便是執掌德江政壇的孔專員也救之不得。
一念及此,再朝那張年輕、英俊得不像話的臉看去時,眾人傾羨的眼神,就多了些敬畏。
「薛向同志,不愧是京大才子,不僅文章寫得出色,便是這演講的水平也極高,便連我也聽得熱血沸騰,心潮澎湃啊!」
為處理此事連夜飛來的國務辦督查室姚副主任也行了過來,笑道:「這次德江方面對鬧學的事兒,處理得非常好,這種處理模式,具有很大的示範效應,薛向同志,回頭你專門就此次事件的處理方式,寫個文案交給我!」
姚副主任此話一出,主席台上眾人眼中齊齊閃過一片金星,這擺明了是要上達天聽啊,便是柳副書記也流露出幾分艷羨之色。
宋祖貴更是滿臉駭然,低聲對孔凡高道:「專員,小老虎越長越壯了,遲早是要吃人的啊!」
孔凡高眼睛微眯,微微笑道:「多慮了,老宋,你怎麼也忘了薛向做出的成績,也是在地委,行署的領導下才幹成得麼?他費力冒險,咱們照樣領功,何樂不為?你呀,別盡盯著這一畝三分地,天下大得很呢!」
話至此處,他輕輕拍拍宋祖貴的肩膀,趁勢拉低了他耳朵,低聲道:「現在緊要的是嚴打,你趕緊讓孔霸把他手下的那些狐朋狗友,給我趕散了,讓他自己也去景雲寺住幾天,修身養性,看看人家這位薛專員,我才知道自家麒麟兒原來只是豚犬。」
「那增選副專員的事兒呢,真讓給薛向?」
「有這麼便宜的事兒麼,現在班子裡吃閒飯的就夠多了,還增選什麼,嚴打辦就有我這個專員親自抓,這下,總不會有人說咱們行署不頂力支持中央政策了吧!」
宋祖貴微微錯愕,募地,浮起笑來,隱隱一抬大拇指,「高,還是專員高!
……………………
寶豐一中鬧學的事兒,到此並沒劃上記號,薛向腦子靈醒得很,知道此事,不過是剛滅了火,可這灰堆之下,還零星藏著火星子。
是以,當天的總結大會結束後,薛向又召集了全德江地區所有中學的校長,開了大會。
會上,薛向做了四點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