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道理,秦傾怎麼會不懂?
雖然慕秦川來這裡之後發生的事她並沒有清醒的感知,可是單單是他來這裡,已經足夠對她造成衝擊。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遭遇隔離這樣的事,其實也不是不孤單,不是不害怕的。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只跟歐珣稍微熟悉一些,但也僅限於多年前朋友的關係,況且歐珣忙碌,能與她說話的時間也僅限於每天做檢查的時候而已鈐。
秦傾其實很少感受到這樣的孤獨與害怕,否則也不會輕易地就跟沈博易說了那些話,也不會在說了那些話之後就病倒了。
是真的很難過,所以夢裡都控制不住心痛,只想回到小時候,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做他們身邊的小公主。
可是卻因為連在夢裡都知道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因而更痛。
醒來的時候,她滿心彷徨與空虛,甚至第一次為自己因何還活在這世上而感到迷茫。
可是歐珣接著就告訴她,慕秦川來了。
那一刻盈滿她內心的,究竟是怎樣的情感?
其實具體連自己都說不出來了,卻在那一瞬間,就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心安。
哪怕就此死掉,至少身邊也還有他,不是嗎?
或許,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她內心根本就是在期盼他的?
哪怕在還不敢相信他的心的時候,她都一直在期盼他?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結束了隔離的秦傾便重新投入了工作之中。
她跟雜誌社聯繫過後,雜誌社其實並不希望她在那樣的高危環境之下還留在那邊,因為雜誌社的性質畢竟與電視、報紙類的新聞媒體不同,他們不需要對新聞做出實時報道,更多地是進行總結性的評論。
然而秦傾個人雖然很希望繼續留在這邊追訪這次事件之中醫療隊的工作,卻最終還是選擇了聽從上司的建議和安排。
也正是因為就快要回去,她剩下的幾天便變得格外忙碌,每天跟著f電視台的攝製組跑前跑後,跟隨著他們的攝像機一路搜集素材,也希望能在這次事件的報道之中儘自己的綿薄之力。
白天跑醫院,走訪醫患,晚上就要對龐大的素材進行整理,有時候要忙到三更半夜,所以她也沒有再去看過慕秦川。
只是每天還是會從歐珣口中得知,慕秦川的情況一切正常。
而這幾天的時間裡,齊寓也一直跟在她身邊。
白天秦傾去醫院進行訪問調查,他悄無聲息地在她左右為她打理一切,到了傍晚回到村落,依舊是他為秦傾準備晚餐食物。
而更重要是,他會時不時地提醒秦傾,如果要去看慕秦川的話,他會準備好隔離服。
但是秦傾覺得自己很忙,忙得沒有時間騰出來去看慕秦川,所以對他這種提醒,秦傾一直沒有回應過。
秦傾在第三天又給雜誌社發回了一篇報道,準備刊登在最新一期的雜誌上,而她想回國之後自己大概還要寫一篇報道,所以依舊忙於素材的整理和收集。
第四天,是慕秦川隔離期徹底結束的日子。
那一天,齊寓沒有再跟在秦傾身邊,f電視台的攝製組也已經離開這裡,前往了情況更嚴重的地區進行採訪報道。秦傾自己一個人在鎮上的醫院裡忙碌了一天,回到醫療隊駐地時,便看見駐地前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雖然這幾天都沒有去看慕秦川,可是其實她心裡隱約有預感,慕秦川結束隔離之後,一定會立刻就帶她離開。
而雜誌社其實也要求她儘早回去,而她當時用慕秦川做了藉口。
如今,慕秦川隔離結束,似乎真的也就到了她離開這裡的時候。
回到駐地,她沒有見到慕秦川,也沒有見到齊寓,於是便徑直往宿舍房間走去。
誰知道剛剛走到宿舍前,她就看見了站在宿舍門口的慕秦川。
他身上穿著一套休閒裝,倚在門口的牆壁上,依舊是衣冠楚楚容光煥發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剛從隔離間裡走出來的人。
秦傾出現的一瞬間他就看見她了,隨即便站直了身子,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
秦傾便微微垂了眼,低頭走上前來。
走到門口,慕秦川便貼近了她,低下頭來,「工作都完成了嗎?」
秦傾一怔,抬起頭來看向他,隨即才想起來他叫她等他結束隔離之後便一起回家時,她說要等工作都完成了才能走。
而眼下,她的工作都其實都是自己安排的,無所謂完不完成。
秦傾微微抿了抿唇,低聲道:「七七八八吧。」
說完,她便打開門,走了進去。
因為這裡是她和駐地另外兩個女醫生的房間,所以慕秦川並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門口。
聽秦傾這麼回答,他又道:「那剩下那些重要嗎?不重要的話,可不可以回國再弄?」
秦傾站在房間裡的簡易書桌前,擺弄著自己的電腦,聞言才抬頭看向他,「你安排好回國了?」
慕秦川點了點頭,「看你什麼時候能走就是。」
秦傾一時卻沉默下來,低頭撫摸著自己電腦的屏幕,靜默無言。
慕秦川見狀,又道:「眼下這邊實在是不太安全,我知道你想做採訪,可是沒有什麼比得上自己的安全重要,況且你是一個雜誌記者,這樣的採訪環境並不適合你。還是先回國吧。」
秦傾還是沒有回答。
慕秦川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舉步走了進來,一直走到她身後才頓住腳步,隨後伸出手來,將她抱進了懷中。
「我們回家吧。」慕秦川沉聲道,「我們的家。」
秦傾背靠在他懷中,感受著他的體溫與氣息,心頭五味雜陳,許久之後,卻終究低低應了一聲,「嗯。」
慕秦川便愈發將她抱得緊了,俯下來在她臉上印下一個吻。
接下來秦傾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收拾一下自己簡單的行李,然後跟歐珣告個別。
見他們準備一起回去,歐珣自然也是高興的,「嗯,現在這樣的情況,還是回去要好一些。」
秦傾握著她的手,「我回去倒是安全了,你和別的醫生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放心啦!」歐珣笑笑,「你看我每天都隔離服加身,還保護得不夠徹底嗎?你們一路順風,等回國之後,我們再約見面。」
秦傾點了點頭,隨後又與歐珣依依不捨地擁抱了許久,才終於揮別。
慕秦川已經坐在車裡等她,秦傾上車之後就坐在車門邊上,慕秦川見狀,勾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前排坐著司機和齊寓,秦傾輕輕推了他一下,慕秦川卻又順勢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從這裡到機場還需要很遠的路程,你靠著我休息。」
秦傾卻還是坐直了身體,輕聲道:「我不累。」
看著她這個樣子,慕秦川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嘴角卻還是勾起了笑意。
結果,秦傾最終卻還是靠在他懷中,睡了一路。
車子行駛了將近五個小時才抵達一個小型機場,秦傾是被一個吻喚醒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時,就看見慕秦川近在眼前的臉。
「討厭……」她含含糊糊地說了一聲,連忙推開了他。
等推開之後她才察覺到什麼,自己剛才那聲「討厭」,真是有些頭腦發昏……
好在司機和齊寓都已經下車了,似乎去安排什麼事,車子裡只剩了他們兩人,氣氛雖然有些尷尬,卻也微妙。
慕秦川被她推開,卻很快又湊了過來,一手托住她的臉,便低頭又吻了下來。
「慕秦川!」秦傾被他親了一下,連忙避開,低低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寶貝……」慕秦川喃喃地喊著她,兩個人額頭相抵,他聲音格外低沉,「相信我,好不好?」
秦傾呼吸有些艱難,想要避開,慕秦川卻根本不容她避。
她掙了幾下都沒有避開,終究是有些急了,睜大了眼睛瞪著他。
慕秦川坦然接受著她的怒視,時不時地低一下臉,輕輕在她唇上蹭一下。
那種微癢從唇上一直傳遞進心裡,她新湖微瀾,層層疊疊地盪開來,卻最終激起大浪。
秦傾猛地張開嘴,一下子重重咬住了他的唇。
慕秦川微微一怔,卻很快地就回過神來,隨後,毫不客氣地發動反/攻。
齊寓處理好手續,回到車旁準備叫兩人登機時,透過機場昏暗的路燈光隱約可見車內情形,頓時不再上前。足足等待了有二十分鐘後,車子的車窗才終於降下來。
齊寓這才走上前,對著開窗透氣的慕秦川道:「老闆,可以上機了。」
慕秦川眸色驀地一暗,分明是不悅的模樣。但想想終究還是需要先回國,因此還是按捺了下來。
他轉頭看向秦傾,秦傾面色緋紅,轉頭就從自己那邊的車門下了車。
慕秦川這才也下了車,下車之後,卻又拖了她的手,一同登機。
秦傾被他牽著,慕秦川低頭與她說話,她卻依舊話很少,一路到了飛機上也都是如此。
這是慕秦川一早已經準備的專機,因此飛機場並沒有多餘的閒雜人,這樣安靜的氛圍似乎更適合兩個人坐在一起低聲地說話,可是秦傾上了飛機之後就調低了座椅,似乎準備睡覺。
慕秦川將座椅調至跟她同樣的高度,與秦傾平視,「累了?」
「嗯。」秦傾低低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
慕秦川也沒有辦法,伸出手來撫了撫她的臉,「那就休息吧,醒了就叫我。」
秦傾點了點頭,再沒有睜開眼睛。
事實上,秦傾醒來是完全不需要叫他的,因為全程慕秦川都沒有睡過,他一直在等秦傾醒來,兩個人可以說說話。
秦傾中途倒是睜開過兩次眼睛,可是每次一睜開眼睛看見他,便又擺出睏倦的模樣,重新又繼續睡,連東西都不願意起來吃。
慕秦川著實無可奈何,只能由她。
十多個小時後,兩人搭乘的飛機安全著陸在g市。
此時此刻的g市已是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襯得天空中的星星都失去了光芒,這座城市的夜晚,其實比白晝更美麗繁華。
秦傾坐在飛機里,透過窗戶看著窗外的夜景,想想自己十多個小時前還在的那片貧瘠荒蕪的地方,微微有些回不過神來。
因為她其實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又回到這座城市,並且,還是跟身邊的這個男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