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捏著拳頭,要不是對方是個女的,他就動手了。
陳艷看出了二鳳的意思,加上那時間二鳳的嘀咕,她心裡清楚,自己沒猜錯,這個女人肯定是替誰相中了魏來春,所以才對爸爸和她這麼大的敵意,現在想把事情鬧大,鬧大了才能把這次相親鬧黃。
陳艷不怕她鬧,鬧大就鬧大,正好她可以看看魏來春怎麼處理,什麼態度。
想到這裡,陳艷往前去,對罵?她不會,不過她有辦法讓這個女的閉嘴。
只是還沒等陳艷到了正被寶恩大爺拉著的二鳳跟前,就聽一個聲音道:「這是鬧什麼!」
隨著這個呵斥聲的到來,二鳳靜了下來,陳艷看到過來了一個中年人,中年人戴著一副黑框眼睛,面容顯得嚴肅,他穿的和供銷社裡面的工作人員差不多,但陳艷看到了他的胸牌,上面寫的是供銷社主任,這個中年人是這裡的頭了。
&主任,他們,他們不買東西來這裡搗亂,他們還罵人,欺負人,主任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二鳳一看袁主任來了,立馬改了面孔,變成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陳艷挑了一下嘴角,這個二鳳還會演戲呢,先哭訴,她以為這樣她就有理了?
袁主任皺了皺眉,眼內的光被厚實的鏡片擋著,看不清楚,但陳艷能感覺到,這個袁主任是個嚴肅的人。
陳艷並沒有說話,今天這事並不在聲大,錯也不在她,所以她不怕。
&位同志,不是她說的那樣,是她罵人,剛才大傢伙都聽到了,不怪俺們。」
陳艷不出聲,並不代表陳忠不出聲,雖然對方來了個頭,但陳忠並沒有怯場。
&們說說,這是咋回事。」
袁主任並沒有隻聽二鳳的話,而是想聽真實情況。
二鳳搶著說,陳忠也說,寶恩大爺也插了幾句,還有別的售貨員也把知道的情況說出來,一時間說話聲一片,陳艷感覺那個主任可能頭大了,這麼說成一片,能聽的明白才怪。
她忽然想她聽到的一個小故事,經理在聽兩個女下屬爭論的時候頭大,說了句:「丑的先說。」然後就沒人說話了。
&爭了,誰丑誰先說。」
陳艷來了這麼一句,她不知道現在的人能不能聽懂這個笑話,但丑應該誰都明白。
果然陳艷這句話一說,供銷社裡靜了下來,二鳳也好,陳忠也罷,包括時不時補充兩句的寶恩大爺,魏來春,還有另外幾個售貨員,一個個都靜了下來,旁邊那些看熱鬧的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裡在想,哪個丑?哪個先說呢?
袁主任也看了看,要是按吵架的幾個人,那應該是二鳳先說,只是還沒有等他讓二鳳說話,陳艷出聲了:「都不說了是吧?那我說了。」
陳艷這一開口,眾人都很吃驚,論丑怎麼也輪不到陳艷啊,魏來春眼內也閃過驚詫,看陳艷的目光多了兩份深意。
&個我和我爸來了供銷社,我和我爸準備買點布,買點肉,還有罐頭,我在這邊看,我爸在那邊那位同志那裡看,這位女同志。」
陳艷說道這裡指了一下二鳳,又道:「她說我爸是鄉巴佬,說讓那位魏同志不要招呼我爸,還說買不起就別看,然後她看魏同志沒理她,就把氣撒到我身上,讓我滾,我就想問問,不說別的,這供銷社是國家的,是人民的,我們作為人民群眾來這裡買東西,她為啥要這樣對我們,她這樣對嗎?」
陳艷的聲音不小,說的很嚴肅,論扣帽子,誰不會。
她的話引起了看熱鬧的共鳴,好幾個附和著她,說二鳳不對,因為他們來這裡買東西,二鳳也經常黑著臉,態度不好,大家心裡自然也憋氣,可都習慣了,也沒多想,現在陳艷這樣一說,他們就覺得陳艷說的對,他們花了錢,花了票,憑啥這樣對他們!
袁主任聽了陳艷的話皺了皺眉,陳艷的話沒錯,可他也沒覺得二鳳有啥不對,供銷社裡面就這麼多的東西,很多都是很緊俏的,有錢有票都不一定賣給你,得看面子,所以大家都敬著巴結著,就是為了來什麼東西,可以賣給他,二鳳的態度是有點問題,但也不是啥大事。
&少胡說,你們是來買東西的嗎?你們買的起嗎?你們有錢有票嗎?你們根本就沒有,你們想賒賬,我才說的。」
二鳳自然不肯被冤枉,大聲駁斥著陳艷。
&位同志,我們這裡是鄉里的供銷社,沒有賒賬的規矩,你沒錢沒票是不能來這裡搗亂。」
袁主任覺得陳艷不是很對。
陳艷看了他一眼,眼內帶著驚訝道:「誰說我們沒錢沒票?我們說不買,要賒賬?爸把錢和票拿出來給他們看看,好好的來買點東西,還落這樣一個名聲,實在可氣。」
陳艷話音落,陳忠二話沒說就掏了兜,拿出裡面的手帕放在了櫃檯上,手帕里各種票和錢都有。
票陳艷一直是不缺的,因為他們給各個點送香菸,各個點不給他們煙票,會給他們各種別的票,所以什麼票都有。
聽著四周那些議論聲,看著櫃檯上的票和錢,袁主任覺得被打臉了,人家不是買不起,這麼多票,想買啥不成啊,他看向了二鳳,都是這個二鳳惹事。
二鳳顯然也沒想到陳忠身上有錢還有票,她也楞了,激動的道:「是他!是他先前說沒帶票和錢要賒賬的,他明明就是那麼說的,不信你問大春。」
二鳳覺得冤枉,她明明沒有聽錯。
袁主任看向了大春,魏來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要怎麼說?
&位大爺想買白熾燈,不過他說他沒票,問能不能給他留著,下次他來買,我說咱們這裡沒這規矩,然後二鳳嫂子喊了我一聲,說讓我別招呼這位大爺,說大爺是鄉巴佬買不起。」
魏來春說的是事實,但認真去聽,他是有點向著陳家的。
袁主任看向了陳忠。
這邊陳艷卻道:「這位魏同志說的沒錯,我們確實沒這白熾燈的票,我爸就是聽說它可亮了,想買回去按,可我爸都不知道這白熾燈沒電買回去也不會亮,因為我們村里根本就沒通電,我爸是看這白熾燈新鮮,所以問能不能給留著,這錯了嗎?再說我們今個來又不是專門來買燈的,我們主要是想買布和罐頭的,問問燈也不行嗎?」
陳艷說的一臉認真,她這樣一說眾人都點頭,也相信她的話,現在很多村子都沒有通電,買燈回去也沒用,看到新鮮還不能問問,不問咋知道能不能買啊,這樣就說人買不起,讓人滾,那以後大家都不要來了。
袁主任一聽陳艷說的沒錯,人家買不起燈,正常,買回去也沒用,但人家又沒說不買別的,咋能罵人。
&她先說我的,她說我是那個啥更,還問我賣不?要是賣,她買我,主任,你聽聽,她這不是罵我呢嗎?哪兒有買人,她,她不是罵我賣肉呢嗎。」
二鳳一臉的委屈,她現在不說那個了,她得把錯按到陳艷身上。
眾人又看向了陳艷,如果真這樣說,那就是陳艷的錯誤,一個年輕輕輕的小閨女咋能這樣說人,這是侮辱人,人品有問題。
陳忠也看向了陳艷,他先前沒在,沒聽到閨女這樣說,就算閨女說了,肯定也是被這個叫啥二鳳的給逼的,他不能讓閨女吃虧,想到這裡陳忠站了出來,他得保護閨女。
&任,爸,我說那個女同志,更年期了,這是罵人嗎?你們知道更年期啥意思?」
陳艷在陳忠開口之前出了聲,這事她不用陳忠替她解決。
&意思?」
袁主任問了一句,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啥意思,怎麼能說我罵人?我那是夸這位女同志呢。」
陳艷睜著一雙大眼睛,顯得特別真誠,特別無辜,眾人都相信了陳艷,實在是現在真沒人知道更年期是啥意思。
&你說我賣肉呢。
二鳳也不知道更年期是個啥,只能拉這句。
陳艷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她聲音的小了,但還是以眾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我沒說這位女同志賣那個啥肉,我是說讓她賣>
陳艷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個袁主任臉黑了。二鳳嗷的一聲蹦了起來,這賣、笑和賣肉有啥區別。
陳艷自己也楞了一下,隨即反應故意,她急忙補道:「我說的賣。笑是賣微笑。這位女同志在我一進來就黑著臉,對誰都一副人家欠了她錢的樣子,好像家裡出了啥事,她心情不好,沖我們發脾氣。我們來這裡買東西,看到她這樣對我們,我們心裡不舒服,也會難受啊,我就問她賣、笑不,意思是她能不能對我們笑笑,這樣她高興我們也高興,大家心情都會好,以後也會常來,處的像一家人一樣,不好嗎?不是教導我們了嘛,我們都是親人,是一家人,不分階級,團結一致,可她這樣是把我們當敵人對待,我是怕時間長了,大家誤會她不團結人們群眾,所以才這樣說的,我錯了嗎?」
陳艷錯了嗎?這個時候誰都不會說陳艷錯了。
&她明明不是那樣說的,她就是罵我賣肉,賣、笑>
二鳳氣的指著陳艷都說不出來話了,明明是陳艷罵了她,可陳艷不認,現在陳艷還給她扣大帽子,指她破壞團結,這是顛倒黑白。
&沒有罵過你,我也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是啥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笑笑,想讓你人們群眾打成一片,可你卻一直在罵我,大家都聽到了。」
陳艷一副委屈的樣子,演戲嘛,誰不會。
二鳳氣的直哆嗦,她還是第一次吃這樣的虧,現在四周的人都和陳艷一夥指責她,明明她就沒錯。
對,這個女的明明是來和魏來春相親的,開始她沒說,是有私心,這會被陳艷帶著走,她忘記這一茬了,二鳳想起來剛要用這個說陳艷,那邊袁主任瞪著她,呵斥道:「夠了,你住嘴。這位小同志說的沒錯,咱們是人們公社,是為人們服務的,沒有資產階級,都是一家人,你咋能那樣說人家,人家讓你笑笑有啥不對,你還罵人家,你這是破壞人們矛盾。」
袁主任訓斥著二鳳,他是經過那個年代的,要是二鳳在那個年代被扣上這樣的帽子,那可是要被拉去遊街的。
&任,不是我,我沒有,不怪我,是她,她明明就是來和……」
二鳳急了,想解釋,陳艷沒等她把話說完,就道:「主任,我和我爸是來買東西的,卻受了這樣的氣和侮辱,我要求她道歉,並且要她保證以後不會這樣對付人們群眾,不能再破壞人們群眾的團結。」
陳艷的小臉非常嚴肅,像是在說一件非常神聖的事一樣。
&同志,你說的對,這事是我們的不對,我會讓二鳳同志給你道歉,並且保證我們人們供銷社以後不會出現破壞人們矛盾的人。」
看群眾的意見一致,袁主任知道二鳳犯了眾怒,他急忙點頭。
二鳳道歉了,對陳艷,對陳忠,對著供銷社裡面所有的人彎腰道歉了。
看著二鳳一臉不甘的低著頭,聽著二鳳說她錯了,等等,陳艷不可憐她,二鳳的道歉是因為她必須的,怪不得別人。至於二鳳那怨毒的目光,陳艷就當沒看到,反正就是她不這樣,二鳳也不喜歡她,她何必忍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魏來春看著站的筆直,微微仰著頭,目光平靜的陳艷,他的心裡很是震撼,他不傻,他看的明白,這一切都是陳艷主導的。是,二鳳有錯,可今天如果換了別人,肯定不是這樣的結局。一個閨女家對上兇悍的二鳳,即使委屈,也沒地方說理去。他記得前不久也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閨女,和她奶奶一起來賣東西給供銷社,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話,就被二鳳給罵了,雖然最後寶恩大爺出面幫了那對祖孫,可那對祖孫還是吃了虧,特別是那個孫女,走的時間頭都不敢抬,那眼眶通紅的樣子讓人心酸。
同樣是一個閨女,今天陳艷卻讓二鳳低下頭當著所有的人道歉,二鳳還被供銷社記過了,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陳艷這個人不簡單,她可以對於二鳳罵的難聽話置之不理,她可以在眾人面前理所當然的把一個意思說成另外一個意思,這樣的人,如果她是一個愛攪合的人,那麼她在誰家,肯定要攪合的家務寧日,這樣的女孩,他敢娶進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