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行舟看來,笑傲世界裡,最大的坑神便是林遠圖,這傢伙連自己的後人都坑。
本來以他的修為智慧,便是自創一門神功,也不是不可以,此人有過目不忘之能,又是少林寺的大高手,內功外功,俱都到了化境,按理說怎麼也得給後人留下幾門鎮門神功。
可結果他留給林氏子孫的卻只是一門普通武學和刪減版的辟邪劍法,以至於為後世埋下了滅門的禍患。
關鍵這辟邪劍法明明留下了,還要囑咐後人不可翻看,這尼瑪不可翻看你留它幹嘛?這種做法簡直莫名其妙,估計任何一個修煉辟邪劍法的人心中,都會有幾句媽賣批要講。
現在林震南自宮練劍,看來林夫人深知其中弊病,不然也不會對這門劍法如此痛恨。
「這劍法是你們自家的傳承,要不要修煉,是利是弊,自己衡量便是,最好在修行之時多讀點佛經道藏,不要淪為邪道。」
楊行舟見林夫人眼中流露出痛惜與難過之色,嘿嘿笑了笑,一腳將王元霸踢飛,邁步向府外走去,這王元霸這麼老了,教訓一番也就是了,倒是用不著打殺。主要是楊行舟看不慣他這個綽號,這才上門教訓一頓。此時一口氣出了,懶得理會這些人。
他說走就走,來的突兀,走的痛快,一直到他離開好半天后,府內眾人方才緩緩起身,各自對視幾眼,都感面上無光,卻又慶幸留下了性命。
林平之扶起母親,低聲道:「娘,咱們該走了。」
林夫人道:「是啊,是該走了!」
這一次雖然不是他們把楊行舟引來的,但畢竟也和他們娘倆有關係,害的王元霸一家丟了這麼大一個人,要是再在這裡住下去,便是林平之的舅父和表哥們也未必能容的下他們。
且說楊行舟,離開王家之後,想了想,倒是不急著出城,在附近找了一名老者,問道:「可知綠竹翁在哪居住?」
洛陽綠竹翁是個篾匠,以編造竹籃、篾席為生,又會彈琴、吹簫,竹子畫的也不錯,堪稱一個風雅之人,地方上對他很是看重,不少富商巨賈都向他千金求畫,算的上是一名地方上的名人。
洛陽城中的百姓大半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物,因此聽楊行舟問及此人時,這名路人微微錯愕之後,便即說道:「綠竹翁?他在東城啊!公子也是向他求畫的麼?這人脾氣古怪的很,光是拿銀錢讓他作畫,他未必就肯,他只有看你順眼了,才會繪上幾筆。」
楊行舟笑道:「倒是有幾分魏晉狂士的做派。」
當下策馬向東城走去,一路走一路問,經過幾條小街,來到一條窄窄的巷子之中。
巷子盡頭,好大一片綠竹叢,迎風搖曳,雅致天然。
剛踏進巷子,便聽得琴韻丁冬,有人正在撫琴,小巷中一片清涼寧靜,和外面的洛陽城宛然是兩個世界,倒是與孤山梅莊有異曲同工之妙。
楊行舟策馬緩行,看看到了盡頭時,便聽到錚的一聲,院內一根琴弦忽爾斷絕,琴聲也便止歇。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貴客枉顧蝸居,不知有何見教。」
楊行舟將馬兒栓到旁邊的石柱之上,邁步走進綠竹叢中,道:「貴客不敢當,今日來此,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切磋一下琴簫技藝和畫功,別的倒是無所求。」
院內之人似乎一愣,道:「我一個老篾匠,哪有什麼資格與人切磋技藝……」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楊行舟便穿過竹叢進入小院,笑道:「何必如此自謙?」
進入院內,只見前面有五間小舍,左二右三,均以粗竹子架成。一個老翁正從右邊屋內走出,待看清楚楊行舟的模樣之後,臉上登時湧現出驚恐之色:「你是楊……」
這老翁身子略形佝僂,頭頂稀稀疏疏的已無多少頭髮,大手大腳,精神卻十分矍爍,只是此時身子微微發顫,似乎受到了極大驚嚇,呆在原地,不敢動彈。
楊行舟嘿嘿笑了笑,繞過這老翁,直入他身後的小舍,走進小舍,見桌椅几榻,無一而非竹製,牆上懸著一幅墨竹,筆勢縱橫,墨跡淋漓,頗有森森之意。桌上放著一具瑤琴,一管洞簫。
「好!」
楊行舟掃視屋內諸多物品,高聲叫好:「你雖然是江湖人,卻果然有幾分雅氣,任大小姐住在這裡倒是享福的很。」
院內老翁此時方才反應過來,大聲道:「什麼任大小姐?老頭子單身一人,院內哪裡還有別人?」
他嘴裡說話,快速走到小舍門口,一臉緊張的看向楊行舟:「楊……這位公子,你來老朽這裡,到底有何見教?」
他堵在門口,額頭汗水不斷湧出,雖然強自鎮定,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聲音卻瞞不過人,一身衣衫也微微鼓脹,可見已經鼓足了全身功力,似乎要隨時準備捨命一擊。
楊行舟搖頭失笑:「放心,我此來不是為了殺人,只是想在這裡彈幾首曲子,小住幾天。」
他說到這裡,緩緩坐在瑤琴前面,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划,頓時響起一道清泉般的琴聲。
「這琴不錯!」
楊行舟雙手放在瑤琴之上緩緩彈奏,一曲琴音就此從他手下流淌出來,這老翁正是綠竹翁,他是懂得彈琴的人,楊行舟彈了幾下,他便知道這是古琴曲,叫做《風入松》。
本來這《風入松》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曲目,彈琴之人幾乎個個會彈,區別只在意境高低深遠,指法優劣。
可從未有人像楊行舟這般,只是幾道音符發出,便將清風過松林的意境給清清楚楚的表現了出來。
此時雖然入秋,但暑氣未消,綠竹翁本來焦急之下渾身冒汗,這琴音響起之後,卻真的猶如一股吹入松林的清風,使得綠竹翁一身燥熱立時消散,本來焦急的情緒也舒緩了下來。
他生平見過不少音律高人,但是在琴藝之上有如此意境者,卻幾乎從所未見,便是自己的姑姑也有所不如。
楊行舟一曲彈完,笑道:「綠竹翁,我這有一本琴譜簫譜,你來看看,能否吹彈出來。」
說話間,從懷中掏出一本樂譜遞給老翁:「你來試試。」
綠竹翁微微愣神,道:「尊下怎麼稱呼?這一手琴藝,老朽自愧不如。」
楊行舟道:「你會不知道我的名字?好,我給你說,我叫楊行舟!」
綠竹翁聲音陡然提高:「楊行舟?老朽似乎聽到過您的名字。」
楊行舟聽他聲音提高,知道他這是有意對院內之人示警,嘿嘿笑了笑,也不說破,起身道:「我這本曲譜叫做《笑傲江湖》,有琴譜和簫譜兩部分,我曾與黃鐘公合彈過幾次,結果卻差了點意思,現在曲譜給你,你來看看,能否將這曲子彈奏出來。明日我再來此,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他說了幾句,便即走出小院,片刻後,只聽得馬蹄聲漸去漸遠,已然離開。
綠竹翁身子晃了晃,差點當場摔倒,低聲道:「姑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咱們的身份了?」
一道女聲從隔壁房間傳出:「是啊,看來咱們瞞不過這等人的眼睛。這人可真厲害,一路從杭州殺敵到洛陽,竟然神完氣足,毫無半點傷損,這到底是咱們聖教的高手無能,還是這人太過厲害?」
綠竹翁道:「聖教高手並非無能,此人實在是有驚天動地的手段,姑姑,要我說,咱們這便離去吧,面對此人,我實在沒有相抗的把握。」
女聲道:「人家來都來了,你覺得還容我們離去麼?」
她嘆了口氣,道:「這姓楊的留下曲譜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真的要彈奏樂曲不成?不過剛才他一曲風入松,確實意境深遠,當真猶如風入松林,令人襟懷大暢。沒想到此人武功高明,便是在音律上也有如此驚人造詣。」
綠竹翁道:「他連黃鐘公都不放在眼裡,琴簫技藝看來是極為高明的。」
女子道:「你把曲譜彈奏一下試試,看他這曲譜到底是什麼。」
綠竹翁道:「是。」
坐在瑤琴前面,打開曲譜,當即彈奏起來,只聽得琴聲響起,幽雅動聽。
女子道:「這琴譜很不錯啊,不知是何人所著。」
綠竹翁彈不多久,突然間琴音高了上去,越響越高,聲音尖銳之極,錚的一聲響,斷了一根琴弦,再高了幾個音,錚的一聲,琴弦又斷了一根。
他「咦」了一聲,道:「姑姑,這琴譜好生奇怪。」
女子道:「不是還有簫譜麼,你再試試簫譜。」
綠竹翁翻到簫譜上面,拿起旁邊的洞簫,跟著簫聲便從綠竹叢中傳了出來,初時悠揚動聽,情致纏綿,但後來簫聲愈轉愈低,幾不可聞,再吹得幾個音,簫聲便即啞了,波波波的十分難聽。
綠竹翁嘆了口氣,道:「姑姑,這姓楊的故意難為人,按照他這曲譜吹奏,根本就無法成曲。」
女子道:「拿來我看看。」
綠竹翁道:「是。」
走出房門,便看到一名綠衫少女從旁邊屋內緩緩走出,這少女約莫十八九歲,容貌秀麗絕倫,走到綠竹翁身前,將曲譜接過,道:「我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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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