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丹包冬弄出來時只是想忽悠些錢給父親治病,可沒想到的是,這藥一賣出去就好評如潮,風靡嫖客界。
老嫖客們還給回春丹取了個貼心的別名:抬頭丸。
生意越來越好了,包冬的心思也變了,加上朝中對國子監學生的安排越來越差,他萌生了不出仕去做生意的想法。
於是他加大了出貨量,一時間賺的盆滿缽滿。
財帛動人心,期間也不是沒人動過歪心思,但作為苦情系的高材生,包冬的修為並非浪得虛名,一一擊退了事。
可這幾日來的這位修為比他還高,而且要命的是,這人的祖父曾為太上皇餵過馬。太上皇登基後,雞犬升天,他的祖父因為在那一夜中表現的忠心耿耿,也得了個爵位。
於是這家子就生發起來了。。
但依舊是暴發戶的格局。
暴發戶的財富觀簡單粗暴,我想擁有的就一定要擁有。沒法擁有的,我也要擁有。不外乎便是用錢砸,用關係網砸。
林嘉覺得這樣才叫做快意人生。
他揪著包冬的衣襟獰笑道:「你可敢回國子監去求救?」
國子監的學生賣春藥,特娘的還被人堵在大門外。
傳出去安紫雨能把包冬打成包菜。
所以門子在乾咳,示意包冬說話,但他依舊一臉倔強的看著林嘉,「呸!」
他伸手拍去,林嘉為了避開飛來的口水隨即倒退。
二人站定,林嘉跺腳,地面微微震動,隨即飛掠而來。
包冬站在那裡乾咳一聲,弱弱的道:「昨日秋風細雨,令我一夜斷腸。」
呯!
雙方拳腳相撞。
轉瞬包冬已是不敵,林嘉一巴掌拍去,準備給他增肥。
一隻手突兀的出現,擋在了包冬臉前。
林嘉眼角瞥見人影閃動,右腳反轉倒踢。
那隻手一拍,林嘉只覺得一股巨力湧來,反轉的一腿反而讓他失去了平衡。接著來人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
啪!
好痛!
林嘉跌跌撞撞的後退。
「動手!」
他的隨從們一擁而上。
砰砰砰砰砰砰!
隨從們不斷飛了出來,少頃,來人站在包冬身前, 問道:「怎地又被人堵了?」
「子泰!」
包冬歡喜的道:「你何時回來的?」
「到了一陣子, 不過有事脫不開身, 這不今日才來了國子監。」楊玄指指林嘉,「這人做什麼的?」
不問情由,而是問做什麼的, 這便是幫親不幫理的姿態。
包冬苦笑,「林嘉, 祖父是給太上皇餵馬的, 後來雞犬升天……你懂的。」
李元父子也算是奇葩, 李元登基後廣撒雨露,身邊人多數封爵, 但楊玄沒想到連馬夫都能封爵。
李泌是揮金如土,賞賜身邊人和臣子從不吝嗇。
爵位代表權力,金錢代表利益, 這對父子便是用權力和利益拉攏了一幫子心腹。
「為了方子?」
「嗯。」
聽到是暴發戶, 楊玄就知曉衝突的緣由了。
「哎!子泰, 此事你丟開就是。」包冬苦笑, 「太上皇還在,林嘉的祖父也還在, 若是他祖父進宮嚎哭一陣子,你這個縣令也扛不住。」
「賤狗奴!報上名來。」林嘉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指著楊玄剛想喝罵些什麼『你等著』, 『我家很牛筆』『我阿翁誰誰誰』『我阿耶誰誰誰……』
楊玄已經看到安紫雨準備出來,心想國子監最近的日子不大好, 還是別讓這位脾氣火爆的司業出手了。
他說道:「楊玄。」
林嘉身體一震,「太平楊玄?」
楊玄點頭。
一個早就沒落的暴發戶, 楊玄若是想弄他,不管是通過趙三福還是梁靖, 都能讓林家撲街。
林嘉面色劇變,拱手哀求,「得罪了,得罪了,回頭請飲酒,告辭!」
嗖的一下!
就在安紫雨氣勢洶洶出來的時候,林嘉帶著人一溜煙就跑了。
他的祖父昨夜去和太上皇的老人們聚會鬼混回來, 唏噓說到了楊玄,說一個縣令竟然引發了大事件。他好奇問了問,才知曉楊松成被削爵,隨即皇后被皇帝遣人呵斥的事兒。
祖父更是說了楊玄一些事兒, 藉此來敲打他要努力。其中就提及了楊玄和梁靖的交好,以及前途無量。
所以他不跑才見鬼了。
一邊跑一邊罵道:「狗曰的包冬,早說認識楊玄,耶耶要什麼回春丹,耶耶請楊玄喝酒不爽快?」
安紫雨衝出來,喝問道:「那人呢?」
「走了。」
「為了何事?」
包冬一臉誠懇的道:「前陣子我去城外玩耍,有女子和我攀談,此人喜歡那個女子,就……」
欲言又止才是撒謊的最好境界。
岳二這個老騙子騙人靠的是閱歷和忽悠,而包冬卻不同,這貨靠的是誠懇,滿嘴謊話卻讓你覺著和真的一樣。
安紫雨顯然被他騙了,喜滋滋的問楊玄,「何時回來的?可是公事?能待多久?」
楊玄也笑吟吟的回答了。
「此次宮中貴人鬥法,我是池魚之殃,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至于歸期,目前未定。」
安司業便是那等幫親不幫理的典範,厭惡的道:
「宮中的嬪妃都是吃飽撐的,離遠些。」
咦!貴妃好像幫襯過楊玄……安紫雨突然捂額,「貴妃還不錯。」
楊玄看了包冬一眼,包冬點頭,堅毅的道:「司業說的對。」
「司業說得對。」
安紫雨笑吟吟的道:「去吧去吧,年輕人自己玩耍。」
包冬認真的道:「司業此言差矣。」
安紫雨蹙眉,「什麼意思?」
包冬說道:「司業看著宛如二十許人,就像是學生的阿姐一般。」
誇讚年輕顯得有些假和虛偽,但隨即一句『就像是學生的阿姐一般』卻是點睛之筆,一下就在這個謊言中給嵌入了情義。
人在情義中總是容易被打動。
看看,安司業分明很是受用,連目光都慈祥了許多,順帶不由自主的摸摸臉頰,顯然在暗爽不已。
老娘依舊這般年輕嗎?
狗曰的包冬,一肚子謊話。
進了國子監,包冬說了自己的近況。
「生意好的不得了。」
「那是藥效好。」楊玄隨口誇讚。
「子泰,此事說來古怪。」包冬一臉便秘模樣,「當初我也吃過回春丹,卻毫無用處。後來我把回春丹說成是消食的藥丸,給了一個低頭男,吃了之後毫無用處。可那些青樓嫖客為何吃了能抬頭呢?」
楊玄淡淡的道:「男人就活一股氣,那些人首先覺著自己不行了,這時候你就算是請了神醫來也無濟於事。為何?只因神醫說了真話讓人不信。而你,說的是假話卻讓人深信不疑。」
包冬懵逼了,「什麼意思?我繞暈了。」
「你說吃了回春丹一定行,那些人吃下去的時候就在暗示自己:我一定行,於是本來沒毛病的自然就行了。」
「別人也賣春藥,也在吹噓啊!為何不管用?」
楊玄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在吹,但你吹的最真!」
艹!
包冬撓頭。
朱雀說道:「男人不行,大多是心理因素。小玄子,你最近研究了不少啊!可是準備和周寧試試?可要我弄些好片子給你看看,好歹也啟蒙一番。」
老子信你的邪!
包冬要去上課,臨走前說了自己的困惑。
「如今國子監學生出去,好些都被安排在偏僻之處為官,娘的,我在想要不就做生意去。」
楊玄心中一動,「等你出來,若是還想做事,只管去北疆尋我。」
包冬猶豫了一下,「北疆苦寒我倒是不在乎,只是你在那邊也艱難……」
「只管去!」楊玄想到了包冬的作用:忽悠,宣傳。
「宣傳就是重複謊言。」朱雀一句話就濃縮了包冬的作用。
楊玄現在需要班底,而知根知底的包冬是最好的人選。
但不能露出急切的模樣,否則包冬狡黠,定然會提條件。
「那邊需要些人手。」
楊玄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包冬果然心癢難耐,「可是太平縣嗎?」
魚兒上鉤了……楊玄矜持的道:「此次歸去,我多半是要去州里任職。」
「又……又升遷了?」包冬驚訝問道。
楊玄點頭,「功勞足夠了,只是資歷差些意思,不過此次正好補上。」
包冬偷瞥了他一眼,「要不……我回家和阿耶商議一番。」
「這個不著急。」
楊玄和包冬分開,去尋周寧。
秋季的國子監處處可見落葉,但卻不見人清掃。
落葉隨風而起,飄飄蕩蕩。
鍾會甩著麈尾,正在看著落葉紛飛。
「如何感悟不到呢?」
鍾會不斷嘗試著把麈尾的弧度和落葉貼近,可卻很是生硬。
「教授。」
「別吵,老夫在悟道。」
「教授!」
鍾會微怒,回身一看卻笑了起來,「子泰!」
「見過教授。」
楊玄對這位教授一直心存感激,行禮後問道:「教授在悟什麼?」
「百餘年前的國子監你沒見過,纖塵不染。直至一位前輩觀落葉繽紛而悟道,從此每逢秋季,國子監的落葉便不再清掃。老夫在此觀之,卻找不到頭緒。」
玄學所謂的悟道,在楊玄看來更像是感悟天地人三者之間的關係。
「教授。」
「嗯!」
「我倒是有些想法。」
「說說。」鍾會有些期待,「你當初那一句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讓老夫頗為驚艷。今日有何感悟,只管說來。」
玄學是個相對獨立的系統,而國子監同樣如此。玄學出修煉人才,國子監出官員。
我的討逆大業需要許多人才,玄學和國子監便是最好的奶牛……楊玄笑的很是誠懇。
「教授,萬物皆有來處。秋季,樹木結果,果實落地,來年便成了樹苗。一歲一枯榮,樹葉飄落並非是離散,而是歸根。」
「歸根……落葉歸根。」鍾會眯眼。
楊玄的耳畔傳來了歌聲:「好大一棵樹……」
操蛋的朱雀!
「落葉繽紛不離根,這便是眷顧之意啊!」
鍾會閉上眼睛。
這位大佬不會是痴了吧?
楊玄想到了包冬,出手之前還得來幾句纏綿的短句來摧動內息。這位教授會領悟什麼?
想到鍾會一手拎著狼牙棍,一手拿著手帕,乾咳幾聲,看看手帕上的痰,愁苦的吟誦幾句酸詩,楊玄覺得安紫雨能一戒尺抽死自己。
「啊!」
鍾會開口長嘯。
這……難道是領悟了什麼大技能?
楊玄聽到了掠空而來的聲音,腦海里浮現了一個畫面:安紫雨咬牙切齒的帶著人在搜尋誰在鬼哭狼嚎。
鍾會身形閃動,放在樹下的狼牙棍不知何時已在手中。
狼牙棍在鍾會的手中揮舞,看高度分明就是下三路。
掠空聲在頭頂止住,楊玄抬頭,就見安紫雨帶著數人站在枝頭,身體隨著枝頭微微擺動。
戳、挑、撩、掃……
狼牙棍靈活得讓楊玄想到了梁靖口中的某些東西。
狼牙棍一個上撩,接著從上往下砸,再接著橫掃。
轟!
一棵大樹倒下。
鍾會收工,問道:「司業以為如何?」
安紫雨在他的頭頂上空贊道:「原來你的狼牙棍勢大力沉,卻少了變化,如今靈動無比,妙啊!你可是感悟了什麼?」
「以往老夫以力取勝,看似轟轟烈烈,卻頗為費力,遇到修為差不多的對手便難以為繼。今日楊玄一番話,老夫豁然省悟。哈哈哈哈!」
鍾會暢快大笑。
安紫雨也欣慰的笑了,問道:「你領悟的可有名字?」
「有!」
「什麼?」
「把根留住!」
「有意思。」安紫雨頷首,「接下來我便與你算算在國子監鬼哭狼嚎,以及折斷樹木之過。」
鍾會愕然,接著乾咳道:「楊玄可是有事?」
把根留住……楊玄還在琢磨這個名字,聞言說道:「北疆苦寒,我又時常出手廝殺,身體怕是有些小毛病,想請周助教看看。」
「那便趕緊去吧。」鍾會一臉關切。
楊玄告辭。
他慢悠悠的往周寧的值房去,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動手的聲音。
接著便是鍾會壓抑著的慘嚎。
教授很愛面子啊!
楊玄笑了笑。
他轉到了值房外。
值房的門關著。
裡面傳來了周寧的聲音。
「我記得這卷書在這的呀?哪去了?」
靠牆的地方是一排書櫃,書櫃很高,最高的地方成年男子踮腳都夠不著。
周寧站在凳子上,在上面翻找著。
「在這裡!」
她拿出一卷書,歡喜的回身。
身後站著一個人。
笑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