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在嶺南無時無刻不在思念」
寫到這兒,李諳忽然停住,
沉思片刻後,他大筆一揮,將這一行字全部劃掉。
「父皇,嶺南艱苦,不僅霧瘴遍地,瘟疫橫行,而且山野之中虎狼成群,可耕之地寥寥無幾!」
「百姓辛苦一年,田地所出往往十分有限,以至於賦稅十不得三!」
「兒臣到嶺南三年以來,雖每日殫精竭慮,但奈何才寡力薄,到今日嶺南百姓依舊衣衫襤褸,面有菜色!兒臣每見此景,常心如刀絞,茶飯不思」
李諳寫到這兒,眉頭微皺,臉上也現出一抹傷感的表情。
似乎,他也被帶入了自己設定的情境之中
「大王,你怎麼這麼傷感,吃個荔枝吧。」
旁邊的兩個燕瘦環肥的美人,看到李諳表情傷感惆悵,立刻輕搖著綢扇走到他身後,
一個捏起粉拳,在他背後輕輕捶打。
一個趕緊用淨瓷般細白的嫩手,從瓷碗中捏起一顆荔枝,剝開後送到李諳的口中。
陣陣如蘭芬芳的脂粉香氣,隨著綢扇玉手飄到李諳鼻間。
讓他有些心癢難耐。
「你們先退下吧,孤王正在給父皇寫信呢!」
李諳吃下了荔枝,享受了一番脊背按摩後,卻一臉嫌棄的將兩個美人趕走。
現在可不是猥香褻玉的時候!
他正絞盡腦汁給自己這一世的父親,大唐皇帝李世民寫家書呢!
都說騙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也騙了。
自己好容易剛剛陷入自己設定的苦逼情境中,眼看就要悲苦情緒溢於筆下。
結果被這兩個美人一攪和,鼻子裡只有她們身上的脂粉香了,
哪還有什麼悲,什麼苦!
想到這兒,他轉臉看向王府長史葉諄:
「長史啊,今年夏收雨勢連綿,收成究竟如何啊?」
葉諄立刻躬身叉手答道:
「大王,今年雖然夏收雨勢連綿,但還好有大王派遣人手觀測天象海風,使得百姓能夠在颱風暴雨到來之前就及時收割莊稼。所以今年不但沒有歉收,每畝地還比往年多收了一斗!」
聽到這兒,李諳不禁齜牙一樂。
一不小心又是個豐收年。
還真是
讓我怎麼向父皇倒苦水啊!
心思流轉,手下卻寫道:
「今年颱風驟降,百姓措手不及,以至田畝所產只有往年三成。兒臣見到百姓疾苦,不忍收取田賦,但看到官倉空空蕩蕩,常感欲哭無淚」
寫到這兒,他轉臉看向一旁的校尉馮朗:
「馮校尉,近日各處可有土司侵犯?」
一身玄甲,看起來魁梧壯碩的馮朗皺眉想了許久,表情嚴肅的一叉手:
「稟告大王還真沒有!「
「自從今年大王發動春季攻勢以來,百越各部都被打的望風而逃,大部分都已經俯首稱臣,再也不敢輕易侵犯嶺南擄掠漢民。」
「剩下小部分不肯屈服的僚子,也都已經退到了霧瘴深處的艱險之地,根本不敢冒頭!」
聽到這兒,李諳低頭繼續在信上寫道:
「父皇,嶺南百越雜居,夷狄遍地,這些人茹毛飲血無法無天,而且不服教化,常糾集一起侵犯嶺南各地擄掠人口「
這時,葉諄悄悄一掃眼,看到信上的文字,卻不禁一撇嘴:
「大王,您每次給皇上寫的書信中都將嶺南說的這麼苦,皇上他會相信嗎?」
靠!
聽到他的話,李諳差點罵出聲來。
雖說嶺南與長安相隔千里,正是天高皇帝遠。
但每個月的家書還是必須得有的。
長時間不寫家書向皇上問安,只怕他說不定會真的忘了自己,然後再封個嶺南王過來。
但若是家書寫的太勤,思念之意表達的太過殷切,
說不定這位父皇還真的心一軟,把自己接回長安去!
這可就失去了李諳的本意了!
按照李諳的想法,就是時不時給這位便宜父皇寫封家書,既符合了孝道,又不會讓皇上挑出什麼毛病來。
但又不能將嶺南說的太好!
否則,就算皇帝陛下不會一時起了貪念,給嶺南加派賦稅!
那些個平日裡明爭暗鬥內卷不息的皇子們,也說不定會起了嫉恨之心,給他暗地裡使個絆子。
那就糟糕了!
他來到嶺南三年,好不容易把這個南方偏遠之地,霧瘴橫行夷狄遍地之處,調教的土地肥美,百姓安居樂業,蠻夷不敢侵犯。
萬一父皇一高興真把他調回長安,再派來個人摘桃子撿現成的,
那他不就白忙活了!
再說了,
長安那地方是他能呆的嗎!
李世民是什麼人?
那可是玄武門之變就幹掉自己親兄弟,後來還殺了自己親兒子,又廢掉幾個皇子的狠人啊!
都說伴君如伴虎。
自己這個皇子回去,那不就是往老虎嘴裡送嗎!
好歹他是個熟讀歷史,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當初他穿越回到大唐成了皇子李諳,便立刻向父皇請命到嶺南鎮守一方。
之所以要來這個在大唐人眼中的窮鄉僻壤,流放刺配之地的嶺南,就是因為這地方距離長安足夠遠,而且沒人稀罕惦記。
這樣他才能一個人猥瑣發育,經營好這裡的地盤。
現在嶺南已經被他調教的土地肥美,百姓富足,手裡也有了幾萬強兵,只要父皇不惦記,就能在這裡安安穩穩的享福。
寫信誇耀功績,讓所有人都惦記嶺南,然後自己再被一張聖旨宣回長安,跟那個狠人父皇朝夕做伴,還要提防幾個惦記皇位時刻準備內卷的皇子兄弟?
那不是有病嗎?
絕對是有大病!
「長史啊!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李諳嘆了口氣,表情卻有些得意的朝北方一指:
「我將嶺南說的越苦,就越沒有人惦記咱們的一畝三分地,父皇也會心生憐憫不肯再加賦稅,孤王的那些皇子兄弟也就會把我忘了,全心全意的投入到爭奪皇位的宏圖偉業之中。」
「這樣,咱們才能安生自在啊!」
聽到這兒,葉諄不禁嘴角一陣抽搐。
這位六皇子,怕是得了什麼被害妄想症了吧!
人家都是有三分功勞,就要誇成十分。
您倒好!
每次都是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知道你把嶺南經營的這麼好!
想到這兒,葉諄感覺到自己作為王府長史,有義務對李諳規勸一番,於是便苦口婆心的道:
「大王,您在嶺南苦心孤詣做了許多好事,正應該上達天聽,讓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功績,並讓皇上表彰你才對啊」
「停!」
李諳一臉不屑一顧:
「表彰有什麼用?能吃還是能喝?就是皇上一高興,賞賜我一些金銀玉器,有我一個人在這裡逍遙快活的好嗎?」
說著,李諳對葉諄一豎中指,給了他一個看不懂的國際手勢,然後轉臉看向剛才被他趕到一邊的美人:
「來啊,給本王嗨起來!」
兩個剛才被趕走的美人此時正嘟著嘴巴生悶氣,一聽到大王召喚,立刻眉開眼笑輕搖蓮步走了過來。
弦樂聲響,美人起舞,霓裳羽衣,翩躚如仙!
葉諄卻在旁邊大搖其頭:
「大王,你每日飲酒作樂,不是賢明君王所為啊!」
「靠!」
李諳被這個老古董聒噪的一拍桌子:
「本王辛勞三年經營嶺南,就不能享受享受了嗎!」
說完,朝面前停下的樂師美人大聲道:
「來啊,接著奏樂接著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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