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具體作價幾何!」王侍郎追問道。
之前大明王廷已經把紙張的價格壓了下來,現如今全大唐都是那種十文一刀的廉價紙張。
若是他們再把印刷的成本給壓下來,那他們士族就真的傷筋動骨了。
剛剛他們算了一下,這樣一個所謂的筆記本,大概需要兩刀紙,不算印刷也不算做工的成本,至少得作價二十文起。
如果算上印刷和做工再加上那個什麼炭筆,那就得翻兩個跟頭再往上了。
低於這個價格,就說明大明王廷真的有可能掌握了最新的印刷技術,那對他們來說,無疑是災難性的打擊。
「外臣已經說過了,此乃大明王廷進獻於大唐的賀禮,總計一千本,無價。」王德全笑意盈盈地說道。
他說的無價,是真的沒有價錢而不是此物當真無價。
很顯然,眾人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問題倒不是出在這三字經上。
三字經倒也還好,的確有教化之功,可學問不單單只有三字經啊,一本千餘字的三字經不過是啟蒙罷了。
他們擔憂的還是大明王廷的技術。
不得不說,今兒王德全拿出的這些東西,都代表了大明王廷工藝的極致,可正是這個原因,才讓他們擔心。
大明王廷仿佛就沒有做不出來的東西。
最讓他們無奈的是,這個技術掌握在別人手中。
其他的都還好,不過是奇技淫巧罷了,最多也就是能賺賺錢,可這大明王廷要是真的掌握了更加先進的印刷技術,那他們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不過王德全不說,他們也沒辦法。
李二看到他們的反應,當下更是笑了起來。
好事兒啊,於他而言,這的確是好事兒。
士族這些年越來越龐大,他正愁沒辦法遏制他們。
這些年雖然開了恩科,但恩科取士反響平平,說到底,讀書的機會幾乎都被那些士族所壟斷。
他又何嘗不知道長此以往下去,對於大唐有百害而無一利。
可他能怎麼著呢?至少暫且他沒更好的辦法。
不過李承乾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給了他驚喜,不管是之前的紙張,還是如今的三字經,那都是無形中在和士族爭奪機會,至於說大明王廷能改進印刷的技術,他倒是不看好。
千百年來,如今的印刷技術已經是最為先進的了,至少在他看來,已經改無可改。
「此物不錯。」李二很是滿意地笑道,「卻有教化之功,當是有心了。」
房玄齡也笑道:「確實如此。」
王德全笑了笑,他們還沒意識到這筆記本真正的用途,當即便說道:「這筆記本,並非書籍,而是方便我們隨取隨用的。
說起來,發明這東西的人,諸位應該也認識,正是明王殿下身邊的高純行。」
「他發明的?」高士廉一愣,你別逗我,咱家那兒子什麼人,老夫可是知道的。
王德全點了點頭,說道:「因為高純行長期跟在明王殿下左右,需要負責記錄很多的東西,但經常出門在外,沒紙又沒筆,為此,遺漏了很多事物。
時間長了,他便自己裁紙,找了繡娘用針線將其縫製在了一起,又見明王殿下常用炭筆進行快速的書寫,這便有了筆記本的初貌。
又有一日,明王見狀,問之,聞言大讚,曰:實踐方得真知者,非純行也。
故此,明王殿下命工坊連夜出方案,這才有了今日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初衷,便是方便我們隨取隨用,至於三字經為何在其首頁,乃是明王殿下希望吾等牢記為人、為商、為將、為官的初心,這初心便是人之初、性本善。」
「此言大善!」魏徵捋著鬍鬚說道。
眾人也是紛紛點頭,可他們對於剛剛王德全說的這筆記本何用,卻是沒有過多的在意。
在他們這些老學究看來,頂天大的用,也比不過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當然,高士廉卻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這畢竟是他兒子最先發明出來的,確實值得他高興幾分。
王德全很是無奈,他很想告訴大家,這他媽就是一個本子,你們別想太多。
可沒人聽啊!
得,這調起高了也不好,大家都在高調上不下來了。
「賜座。」李二很是滿意大明王廷的禮物。
王德全嘆了口氣,這差事兒,到底算是辦好了沒?
李承乾是讓他表現出三字經於這筆記本上不過是順手施為,主要宣揚的還是這本子,結果倒好,大家只盯著三字經,把筆記本本身給遺忘了。
這完全是本末倒置了。
不過接下來的酒宴就和他無關了,也沒他開口的機會了。
埋頭吃飯喝酒唄。
好在他代表的是李承乾,倒是不少人來和他打招呼。
倒也沒覺得被冷落了。
至於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倒是不會來找他,他也不會去自找沒趣,畢竟雙方的差距擺在那裡。
到了晚宴結束後,眾人告退。
可一出皇宮,王德全就又成了香餑餑。
他今兒拿出來的那些東西,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稀罕物,稀罕物好啊,稀罕物才是賺錢的物什不是?
朝堂上,除了魏徵、蕭瑀這類極少數的老古板,誰家還沒兩個商鋪啊。
這生意能做。
尤其是那梳妝閣,只要在長安世面上出現,就憑今晚的酒宴,定會引起瘋搶。
而士族官員那邊,一個個卻是愁雲慘霧,三五成群的很快就消失在了宮門之外。
就在王德全應付這些達官貴人的時候,鄭家宅院中。
士族的官員除了極少數人,幾乎都齊聚一堂。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鄭旭說道,「之前我們在紙張一事上妥協了,大明王廷是愈發的得寸進尺,雖然老夫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掌握了最新的印刷技術,但總歸該控制一二了。」
崔御史點了點頭,說道:「的確,之前他們販賣廉價的紙張還沒什麼關係,可一旦開始販賣廉價的書籍,那我們引以為傲的底蘊,都將成為一個笑柄。」
「還有那些勛貴,近日也在弄什麼藏書樓,這是在刨我們的根!」王侍郎惡狠狠地說道,「長此以往下去,我們這些士族,哪兒還有一絲優勢?
我們千百年來,無數代人的努力,豈能輕易就被人給抹平了。」
「現在就斷了大明王廷的糧食供給。」有人說道,「至少不能讓他們吃飽了沒事兒干,專門折騰出一些東西來對付我們。」
鄭旭搖了搖頭,道:「說斷就斷,哪兒有那麼容易?開了一個頭,豈能輕易斷掉?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可有這時間,大明王廷都不知道能囤多少糧了
他有些後悔,當初就不該開這個頭,應該在萌芽之際,就給它掐死。
「我倒是有個辦法。」王侍郎說道。
有人問道:「是何辦法?」
「只要大唐缺糧,誰還敢將糧食運出去?」王侍郎說道,「不過我這辦法,確實有些過激,你們要不先聽聽,我們」
眾人聽完他的話,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這何止是過激?這是造孽!
「不行,絕對不行。」鄭旭說道,「都不是傳不傳出去的事兒,這事兒幹了,要遭雷劈的!」
其餘人也是沉默不語,他們也沒想到,這傢伙這麼狠。
但王侍郎卻是說道:「若是不反擊,就讓大明王廷這麼舒舒服服的發展下去?然後弄出更多的東西來對付我們?
我們之前願意運糧食過去,一來是有利可圖,二來是我們能藉此遏制住大明王廷的咽喉,最重要的是,我們自身的利益不受影響。
但你們看看如今,我們的利益受影響了麼?
別人都快挖到了我們的根!我們還不言不語?
雖然我知道諸位都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但那些不都要時間麼?我們不缺時間,大明王廷缺啊!
而我這個辦法,能有效的,且是最快的,三天之內,就斷了大明王廷的糧食供給,這才是最重要的。」
見眾人都沒反應,王侍郎又苦口婆心地說道,「別婦人之仁了,了不起,這樁惡行惡事,就讓我一個人背了就是。
縱使天打雷劈,人神共憤,我一個人抗了就是。
士族的根都要被挖了,爾等豈可還如此優柔寡斷?
真要等到大明王廷的廉價書籍賣遍了大唐,爾等才知道事情的危急麼!」
聽到他這話,眾人沉默了,他說得對麼?
其實是對的。
大明王廷真的讓他們感受到了無奈,不是說大明王廷有多強,而是大明王廷的技術,真就是這天底下獨一份的。
這已經是不斷證實過的問題。
一開始,他們覺得自己能遏制住大明王廷,事實上也是如此,他們現在也能遏制住大明王廷的發展。
可這需要時間啊!不是說遏制就遏制的
當初,他們以為將大明王廷扶持成一個橋頭堡,讓大明王廷替大唐去戰,去殺,他們可以在大唐穩固自己的同時,慢慢發展自身。
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這於大唐各方面的勢力來說,都是有利而無害的。
可大明王廷他不安分啊!
你去征伐啊,你去殺戮啊,你搞什麼技術啊!
搞技術,搞發展,那是大唐,是我們該做的事兒!跟你有啥關係?
我們之所以願意扶持你,是讓你去跟別人拼命的!而不是吃飽了沒事兒干,來刨我們根的!
「先通知族裡吧,看族裡怎麼說。」良久,崔御史說道,「族裡說干,那就干。」
大家點了點頭,最終,他們還是把決定權交給了家族。
他們不知道,李承乾就是故意的。
大明王廷的問題已經很明顯了,自從他的身份暴露了以後,大家缺少了危機意識,總覺得大唐就是他們的後盾。
這樣的想法其實是很危險的,所以李承乾故意折騰了這麼一出。
他不知道大唐的這些傢伙是怎麼想的?
他知道,但他的麾下不知道啊。
如果能和大唐有一個不大的,且在可控範圍之內的衝突發生,這才能讓他麾下的那些人清晰的認識到,大唐是大唐,他不是你爹更不是你媽!
真到了危急大唐的時候,沒人會管大明王廷的死活。
至於說士族會怎麼反擊,他不在意,他要的是結果,根本就不是過程。
這也是為什麼,他非要王德全在送親的隊伍出發以後,再將這些禮物呈上。
無外乎就是先把到手的好處吃到嘴裡。
至於未來,未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唄。
大明王廷必須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和決心,否則,大明王廷也不配談什麼未來。
一個命門都被別人握在手心的王朝,哪兒有什麼未來?
接下來,要看的就是大明王廷自身的應對能力,以及他麾下官員的反應能力。
這對李承乾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兒。
說一千道一萬,這件事兒暫且危急不了大明王廷的根本,畢竟他的糧食儲備已經有了不少,加上這次和親的嫁妝,多的不說,熬到過冬沒問題。
如果大明王廷的那些官員實在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那他再來一次釜底抽薪便是,他不是沒有辦法來扭轉這個局勢。
而是大明王廷的那些官員需要這樣的局勢,認清自己的位置,同時鍛煉自己的能力。
當然,他也沒想到,士族能幹出那等喪盡天良的事兒,不過這跟他有關係麼?
皇宮裡,李二和長孫兩人看著自己一對兒女送來的東西,甚是滿意。
尤其是長孫,那梳妝閣當真是讓她愛極了。
聽聞消息的諸多妃子也時不時的找著各種藉口來長孫的寢宮,每當看到那梳妝閣的時候,都是羨慕不已。
長孫倒也大氣,並沒有將其珍藏起來,而是大大方方的擺在那裡。
「姐姐當真是好福氣。」楊妃一臉羨慕地說道。
她便是前朝公主,李恪的生母。
長孫笑道:「恪兒也是個孝順的孩子。」
這個年代,女人的炫耀,離不開兩樣,無非自家男人和兒女。
男人,都是一個,沒啥好炫耀的,所以也就只能炫耀兒女了。
「恪兒那孩子,毛毛躁躁的,難成大器啊。」楊妃說道,「妹妹倒是想恪兒早日就番,安安心心的當個太平王爺好了。」
長孫聞言抿嘴輕笑,她懂,這是楊妃在暗示自己,她兒子可沒有覬覦那個位置的意思。
「恪兒還小,以後再說吧。」如今,李承乾是越來越優秀,雖然人不在長安,但這東宮的位置卻是坐得穩穩的。
未來,只要不出特別大的意外,哪怕是李二都撼動不了他的位置,畢竟,李承乾繼位能帶回來一大片的土地。
都不需要動兵,就能開疆拓土,誰不願意?
所以,這會兒她倒是不急著讓這些王爺就番,放在自己眼跟前兒,她還能盯著點兒。
真要就番了,天高皇帝遠的,更加麻煩。
楊貴妃也沒堅持,在她看來,李恪還小,她也不放心,而她此番不過是表態罷了,最終的決定權,可不在她手上。
如今,李承乾勢力越來越大,她也不想自己兒子與其有什麼衝突,前車之鑑還在那兒,做個太平王爺,便已經是她這個母親最大的奢望了。
出生皇家啊,萬萬人羨慕,卻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其中究竟是何等的荊棘密布。
打發走了楊妃,李二才姍姍來遲。
「怎麼,楊妃跟你說什麼了?」李二背著手,笑道。
長孫笑了笑:「沒啥,就拉拉家常。」
這種事兒,她是不會說的,真要是李二一個興起,讓李恪就番了,她還得罪人,「陛下手裡拿著的莫不是高明送來的千里眼?」
李二聞言一喜,將其拿到身前,道:「別看這小東西不起眼,那可真是一寶貝。」
對於這千里眼,他是真的愛得很。
別看梳妝閣引起的轟動不小,但給李二,十個梳妝閣都敵不過他手裡的這千里眼。
「哦?此物究竟有何神奇之處?」長孫問道。
她其實好奇許久了,但一直沒機會問。
一般的東西,可沒辦法當得起李二這麼說。
「你自己看吧,此物,當是名副其實。」李二笑道,說完,便把千里眼遞給了長孫。
長孫見李二用過,當下有樣學樣,可只是驚鴻一瞥,長孫便急忙將其放了下來,定睛再看兩眼,沒錯啊,沒看花啊。
李二見狀,笑道:「當是一寶貝吧?若是當年朕征戰天下之時,有此物?至少早一年便可平定天下。」
他是何等聰明的人,這玩意兒一上手,知曉其用途後,便知其定是戰場上的利器。
料敵於先,這便是戰機!
「高明怎就大大咧咧的將這東西送了出來?」長孫有些好奇地問道。
李二聞言,故作慍怒道:「怎的?朕的兒子孝敬朕,還有不當之處?」
「不是那意思。」長孫說道,「這等齊物當是至寶,怎可人盡皆知?」
李二點了點頭:「算了,東西是他弄出來的,他又不能親自來,告知王德全倒也是無奈之舉。再說了,這王德全,大半年前還不過是一落魄商賈,如今搖身一變,那也是有官身的人了,他當知這一切是誰給他的。」
「還是不妥。」長孫說道,「如今大明王廷好東西是屢見不鮮,要不臣妾再派些人手去?最起碼幫著高明打理一二。」
說完,長孫就看著李二。
李二聞言,擺了擺手,道:「行了,孩子自己再外創下的那點兒家業,你就別惦記了,真要都被你惦記上了,瞧好吧,今後一準兒不會再有這樣的新鮮玩意兒了。」
等他說完,長孫笑道:「那也是,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怎麼著吧。」
話說完,她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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