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剩餘的日子裡,從林肯伍德到伯納姆,從中途機場到密西根湖畔,芝加哥浸沐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謀殺發生在每個角落。
擁堵的街頭、僻靜的小巷、出租車裡、地鐵站、理髮店、工廠、民宅,甚至北部的富人區別墅中,或是在某個貴族的眼皮底下。到處都能見到黑手黨人的屍首,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戰爭。
情況的發展在德維特的預計之外,盧切斯家族並沒有在這種相互暗殺的行動中占到多少便宜,傑諾維塞家族的人不會總聚在一起遭人算計的。
而在這種戰爭期間,淨合金買賣的開展幾乎沒有任何進展,約瑟夫騰不出手來做這個事情,家族的正式成員在戰事結束以前人人都有生命危險。
三月一日,德維特的耐心到了極限,他決定去找四眼兒談談,也就是邁克,這小子自從談判那晚以後就像局外人一樣沒了蹤影,估計是天天躲在家裡害怕被被幹掉。
邁克住在一幢出租公寓的三層,鄰居都不是什麼好人,這種地方的租金非常便宜,壞境和德維特剛到芝加哥時住的地方差不多。
敲了幾下門,裡面沒動靜,德維特就在門口喊道:「開門,四眼兒,我是德維特,沒人的話我可就破門而入了。」
接著房間裡突然就有動靜了……
邁克把門開了一條縫,裡面的鐵鏈還耷拉著,他左張右望,對德維特道:「轉一圈。」
「什麼?」德維特皺眉問道。
邁克道:「我怎麼知道在我看不見的角度,是不是有人用槍正頂著你的後背,你轉一圈我確認一下。」
德維特歪著頭:「聽著,你要想看男人轉圈,我可以推薦幾個比較另類的酒吧給你。現在把這該死的門打開,別逼我毀了它。」
邁克把門關上,放下鏈鎖,重新開門道:「有何貴幹?」
「哦,所以,現在我們就在走廊里談話了,讓這棟樓里的皮條客們和毒販子一起聽聽黑手黨的逸聞趣事嗎?早知道這樣我應該拿個擴音器站在樓下跟你聊的。」
邁克嘆了口氣:「好吧好吧,進來吧。」他閃過身,讓德維特進屋,然後又謹慎地四下查看一番,方才關上了房門。
「你剛才在幹什麼?看重口味影片嗎?」德維特像回自己家似的,進去就亂摸亂翻,最後視線停留在了邁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
邁克趕緊從後面跟上來,把電腦合上:「嘿!尊重別人的隱私是一種禮貌。」
德維特攤開手:「『煙土俱樂部論壇』?你的嗜好還真奇怪,你是不是在柜子里偷偷收集水煙壺什麼的?」他直接就開始用自己剛才看到的網頁拿邁克開涮。
邁克道:「煙土俱樂部不是一個研究煙土的俱樂部……那是個退休老人的兄弟會,他們只是取了這個名字而已。」
「哦,你是指那種專門招收工薪階層退休男會員,聚在一起抽菸喝啤酒蒸桑拿的組織嗎?」德維特繼續著語言攻擊。
「對,這種團體裡充斥著一群瘋狂的退休老人,其中包括我的一個表舅,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德維特自顧自地點燃了一支煙:「我想沒有了,因為據我估計,像我這樣的人,很難享受到退休這種奢侈。」
邁克冷笑一聲:「哈,你是指自己會英年早逝嗎?」
德維特回道:「不,我會握著權力和金錢睡進棺材,享受國王一般的葬禮,死後成為無數同行爭相模仿和試圖超越的對象。」
「你少做夢了……」
德維特覺得差不多該把話題轉移到正事兒上了,他說道:「傑諾維塞家族的人比我想像中要強悍,我已經沒有耐心了邁克,我需要可以一錘定音的情報。」
「我早跟你說了,談判那晚過後,他們把所有的手機全部換掉了,還包括網上的秘密聯絡方式,現在他們是如何通訊的,我根本無從查起。」邁克不耐煩地道:「哦,對了,如果你記性不好忘了,我可以提醒一下,是你非常得瑟地把我是個黑客的事情告訴對方才造成這種結果的。」
「四眼兒啊四眼兒,你實在太較真兒了,我還準備培養你作為我的助手呢,可你卻總是在抱怨客觀困難。」德維特若無其事地回道。
邁克道:「客觀困難?我見到你的第一天,你說需要我的技術支持,然後當我在車裡盜取別人信息的時候,你把人殺光了,扔進了湖裡。」
德維特解釋道:「沒辦法,我本來是想搶了錢就把他們給放了的,誰知道他們的抵抗能力和頑強程度超過了我的預期。」
邁克接著道:「那也就算了,至少你知道事先在後備箱裡準備兩套警察的制服以便逃走,把車燒了以後也沒留下什麼痕跡。但第二次,你直接就在一群全副武裝,怒火中燒的殺手面前把我賣了。」
德維特又道:「有什麼好緊張的,當時我的位置比你危險,再說我早有準備,你不也事先服了wm2030的防護藥品了嗎。」
「出發前你把藥丸給我的時候說那裡面是維生素和2.5毫克安定。」
「你看上去像個剛絕經的更年期婦女一樣焦慮,所以我覺得這種解釋更省時省力。」
邁克道;「好吧,現在你又要能夠『一錘定音』的情報,你覺得我能像變戲法兒一樣把傑諾維塞家某個重要人物的行蹤變出來嗎?」
「是的,不然我為什麼來找你。」德維特理所當然道。
「嘿……你個臭不要臉的孫子。」邁克道:「你等著。」說完他就拿著筆記本電腦去了隔壁房間。
事實上,德維特的中文不算精通,所以他對邁克的第一句話沒完全聽明白,只能知道他在罵人而已。
十五分鐘,德維特燃了三支煙,再等下去估計他要開始抽大麻了,而這時邁克也回來了,手裡還拿著張剛剛列印出來的紙。
「給你,混蛋,這家旅館,具體哪間房間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有80%以上的可能弗蘭克·傑諾維塞住在那兒。」
德維特挑起眉毛:「我能問問你是怎麼幹的嗎?」
邁克不耐煩地回道:「弗蘭克和警察之間有交易,在這種特殊時期他們的接觸會更頻繁。那警察有一個專門和黑手黨聯繫的手機號,一般是不會更換的,而我很早以前搞定了它。所以剛才我查詢他們的通話記錄,追蹤那警察這幾周內的活動,除了警局、家和他常去的商店以及一些有記錄的案發現場,還剩下那麼幾個公共場所,他在那裡都有比較長時間的逗留。
然後我在城市地圖上標出了那些停留點,做了一張圖,圈定一個範圍。以弗蘭克的性格絕不會冒險到距離住處非常遠的地方去和一個警察接頭,因此他肯定在這範圍內。
大酒店裡人多眼雜,他不敢住,於是我就黑掉這個地區所有中小型旅館的電腦,用排除法,去掉那些用真名入住的人,最後嘛……就這樣了。」
德維特愣了大約五秒:「嗯……」他從邁克手上接過寫著寥寥幾行字的那張紙,決定還是換個話題,別再激怒這死宅了:「那個……四眼兒,你一直待在城裡,不用回學校的嗎?」
邁克道:「對,我一般不去上課,但我明年依然能畢業,辦法你就不用多問了,沒什麼事兒了趕緊走人。」
德維特離開了邁克的公寓,心中確有些暗喜,看來四眼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種人一定要收為自己個人的心腹,而不是盧切斯家族的。
雖然他心裡還有著自己的算盤,但眼下還得藉助盧切斯家的勢力。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弗蘭克·傑諾維塞活捉或是幹掉,從而讓戰爭儘早結束,如果再拖下去,那約瑟夫·盧切斯可不是什麼善茬,很難保證這老狐狸會不會突然翻臉。
…………
一小時後,在那個已被邁克標示的旅館中。
塞繆爾·傑諾維塞正和他的弟弟弗蘭克交談著。
「昨天又有三名家族成員犧牲了,最近我們損失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狠角色,但盧切斯家絕不比我們好過。約瑟夫·盧切斯和湯米·加利亞諾已經很久沒在公共場合露面了,他們的豪宅也是空著的,這是空前絕後的較量,沒有什麼人是絕對安全的,只有將對方消滅乾淨才算勝利,而我們將是勝利者。」弗蘭克略顯激動地說著。
塞繆爾道:「你的那位警察朋友能提供更具體些的幫助嗎?他的胃口可不小,但能力卻很有限不是嗎?」
「我已經授意阿瑟幫我們抓了很多盧切斯的人了,當場擊斃的情況也有,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警察們畢竟不能隨意殺人,而如果沒有實際證據,只要盧切斯家的人不抵抗,很快就能從局子裡出來。」弗蘭克解釋道:「我們假如過度藉助阿瑟的力量,他很快會被自己的同事懷疑,這種時刻要挽回劣勢只能靠咱們自己的殺手。」
塞繆爾猛吸了一口煙:「那麼必要時,歐尼也得出手。」
說曹操曹操就到,歐尼忽然沒敲門就衝進了屋裡:「老闆,二老板,外面的情況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