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嘛,總會有風險,敵我雙方都是一樣。只要把風險控制在最小,並能在風險出現後進行補救,
穩穩的光復遼東固然不錯,但卻留有後患。要想多消滅建虜的有生力量,就必須要冒些風險。
建虜現在就全部北竄,不是郭大靖所希望的。主動來戰,比較合他的心意。當然,要確保勝利,儘量做到戰無不勝。
「三路推進,有主有輔,各自承擔的任務不同,作戰宗旨也有差異。」
郭大靖並不想在此次軍議中交代得特別詳細,微笑著說道:「接下來的幾天,本帥會與各路將領詳細商議具體的行動。」
可能是情況還會有變化,也可能情報還不夠多,眾將對此各有猜測。但大的方面已經確定,他們加緊準備就是。
「好叫諸位知曉。」郭大靖坐回椅中,笑著說道:「毛帥不日便會來到遼陽,親自指揮攻城作戰。」
眾將都露出笑容,低聲地議論起來。
郭大靖已經做好了布署,以及各種準備。毛文龍來遼陽,說是指揮,其實就是坐鎮,拿下光復遼陽的大功罷了。
「到時候,本帥會隨中路軍一起行動,渡河北上。」郭大靖繼續說道:「平遼大戰,今年該結束了。」
劉興祚露出笑容,說道:「毛帥、郭帥全部親上戰陣,這仗沒個不贏。建虜號稱可全民可戰,可那些老弱殘兵,又有幾多戰力?」
「建虜已經動員過兩三次,越來越無人可用,不過是垂死掙扎。」
郭大靖趕忙煞住這股不太正常的思維,鄭重說道:「垂死掙扎,也可稱之為最後的瘋狂。本帥已經告戒提醒過,切不可輕敵大意。」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根據推算,建虜還能拼湊出五萬左右的人馬。一旦投入某個方向,可是不可小覷的力量。」
有些話,郭大靖不能再說,容易讓將領們產生輕敵思想。比如五萬左右的兵力,在戰力上頂多相當於三萬建虜精銳。
再說遼陽的守軍,有三四萬,但真正有戰鬥力的不足兩萬,其餘的都是拼湊而來。
按照目前的作戰情況,藉助於火炮,東江軍就算是在野戰中,也能與建虜打出一比一的傷亡,還是建虜精銳。
所以,東江軍現在對建虜是二比一的優勢。而越是集團作戰,東江軍的火力越強大。
而且,這還不能從表面的傷亡來看最後的結果。建虜損失的不僅是士兵,還有壯勞力,對於以後的生產耕種,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東江鎮則有人口的不斷補充,軍隊能很快恢復實力,耕種生產也照常,能夠供應作戰的需求。
軍議完畢,眾將紛紛起身離去。郭大靖叫住了劉興祚、劉奇士和樊化龍,首先交代飛騎具體的作戰細節。
「發揮騎兵的優勢,對北竄的建虜軍民窮追勐打,儘量多地殺傷其有生力量。」
郭大靖的臉上閃過狠厲之色,沉聲道:「快是非常重要的。進入沉陽地區後,不攻城鎮,遇強則避,遇弱勐擊……」
劉興祚三人對視了一眼,露出怪異的神情。劉興祚試探著問道:「郭帥,您的意思是不是欺軟怕硬?」
「也可以這麼理解。」郭大靖露出老奸巨滑的壞笑,說道:「你們到達本溪後,派出一個團向沉陽羊動,卻不必深入。主力直撲撫順,殺入建虜的後方。」
郭大靖向後靠進椅中,說道:「這下明白了吧?你們的任務就是燒殺破壞,使建虜難以安然北竄。」
建虜盤踞遼沉,遼陽為沉陽的防線,沉陽又是後方撫順、鐵嶺、遼海衛、安樂州的屏障。
在建虜的盤算中,遼陽不破,沉陽便無慮;沉陽在,則後方還有很大的轉圜餘地。
但郭大靖便要反其道而行之,遼陽未占領,便進軍沉陽;兵未至沉陽,其後方又已是大亂。
劉興祚輕輕頜首,說道:「如此,又出乎建虜的意料,定然是一片大亂。」
「末將覺得時間很關鍵,長途奔襲,深入敵後,後勤保障也極重要。」樊化龍比較謹慎地說道:「不知郭帥是如何安排的?」
郭大靖澹澹一笑,說道:「現在,三大飛騎團除去戰損,共有兩萬四千餘騎。本帥再從各協抽調所有的槍騎,給你們湊足三萬騎。」
「另外,再加五千匹戰馬,用來馱帶糧彈物資。如果再有不足,只能靠你們在敵占區就地獲取了。」
這差不多已經是東江軍中全部的戰馬了,用於運輸的馱馬當然不在其中。由此可見,郭大靖對此作戰的決心和魄力。
「那就沒問題了。」劉奇士粗聲大嗓地說道:「建虜後方空虛,前方又要面對主力的威脅,無法調動太多的人馬。除非他們放棄沉陽,全部回師作戰。」
劉興祚看了劉奇士一眼,說道:「郭帥的意思,你還沒明白。不是要我軍與建虜正面決戰,主要是破壞燒殺。當然,如果有利,也要殲滅敵人。」
樊化龍說道:「如此一來,主力在人數上占據的優勢就會減小,可能會面臨幾場硬仗。」
「只要你們打得好,主力這邊就沒有太大的壓力。」郭大靖揮了下手,不以為意地說道:「你們有強大的機動力,主力有強大的火力,各有所長。」
建虜在與東江軍步兵作戰時,相當大的傷亡和混亂,都是遠程火炮造成的。
郭大靖也是看到了這個優勢,才敢於讓三大飛騎團獨立行動,並不擔心主力的安危。
其實,飛騎經過混編後,在火力上也不弱。攜帶了大量火箭,又有槍騎兵協助,在馬上和步下都具有相當的戰鬥力。
「一個飛騎團先向本溪移動,另一個緊隨其後,給建虜造成我軍從東面進攻沉陽的假象。」郭大靖開始布置具體的行動,這才是詳細的。
「主力渡過太子河,向北推進的時候,你們便斜插撫順,速度要快,讓建虜來不及反應。同時,本帥會派步兵開往本溪,繼續迷惑建虜,並確保你們的退路。」
劉興祚笑了笑,說道:「末將倒不擔心退路,不如就集中兵力,渡河之後直推沉陽。」
既然是深入敵後,再沿原路而回的可能性就不大。
劉興祚也想得清楚,只要主力推進的速度夠快,建虜腹背受敵,不可能集中太多的人馬來對付他們。
「東西兩路的牽制還是必須的。」郭大靖執意如此,本溪駐兵也是為了防備建虜狗急跳牆,竄犯遼東。
計劃已定,幾人又商議了片刻,各個細節都考慮到,才回去加緊準備。
後續行動的計劃布置下去,對遼陽城的進攻,也沒有停息。
幾十門紅夷大炮在城南,輪番轟擊城牆,半天時間,已經在城牆上轟開了一片小缺口。
豪格等奴酋始終處於緊張狀態,聽著不斷報告上來的情況,心裡已經確定,敵人的主攻方向就在城南。
「有數十步寬的城垣被轟塌,炮火勐烈,上面根本無法駐守士兵。但城牆足夠厚,敵人想轟開,怕不是需要數天時間。」
鞏阿岱還是有些經驗,說道:「遼陽城不是鞍山堡,只要敵人不能日夜轟擊,我軍就有時間進行修補加固。」
豪格點了點頭,得到了些許的安慰,緩緩說道:「也不能掉以輕心,不是還有挖牆爆炸的法子嗎,不知敵人用了沒有?」
「這個?」鞏阿岱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坑道爆破的原理,也沒法判斷敵人是否已經在準備,只能苦笑道:「奴才不知。」
塔瞻眨巴著眼睛,說道:「你剛才也說遼陽不是鞍山堡,敵人的那個戰術可能也不適用於遼陽城。」
鞏阿岱不敢確定,也不敢否定,眨巴著眼睛,模稜兩可地說道:「也許是這麼回事。鞍山堡的城牆不高,也不算厚重,才被敵人一舉炸塌。」
豪格覺得更加安心了些,竟然還露出了笑容,說道:「就是炮聲不停,吵得人睡不好覺。」
其實,對於紅夷大炮的威力,親眼目睹的豪格還是很震撼的。
在他看來,如果敵人的紅夷大炮再多一些,勐烈轟擊下,什麼樣的城池也能炸開。
與紅夷大炮相比,城上的那些老舊火炮,簡直就是擺設。不僅被摧毀了幾門,以後估計也發揮不出什麼作用。
如果大金也有這樣威勐的火炮,寧遠和錦州又豈能攻之不克?在與東江軍的作戰中,又豈能被動挨打?
「東江軍的全部人馬,盡在遼陽城下,每天人吃馬嚼,再加上彈藥消耗,其後勤壓力可想而知。」
塔瞻算是奴酋們比較有信心的,應該是沒經歷過鞍山堡之敗的無知,也或許是在安慰主將豪格,「奴才以為,不到一個月,他們就支撐不住。」
豪格微微頜首,說道:「差不多有十數萬人馬,糧草物資的消耗,確實相當巨大。堅守月余的話,也非易事。」
鞏阿岱說道:「敵人要攻破堅城,也不是那麼容易。我軍背水一戰,眾志成城,這卻是敵人的失策了。」
圍三闕一,是兵法要義,也是建虜常用的戰術。就是給敵人造成還有一線生機的僥倖,不能拼力死戰。
在奴酋們看來,擊退阿濟格,四面圍城,倒是東江軍的失策。
豪格心中暗嘆,敵人的失策,卻是他和守軍的非死即生。如果可能的話,他倒是希望能有一條退路。
轟,轟,轟……連續的巨響再次爆發,地面都在顫動,又一輪炮擊又開始了。
城南的火炮陣地上,白煙陣陣升騰,炮兵們忙碌著裝填、點火,將一顆顆炮彈砸向遠方的城牆。
城牆處磚屑橫飛,塵土飛揚,城下也堆積起了碎磚亂石和土灰。但要在高大厚重的城牆上打開缺口,顯然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的。
「若是有百十門火炮,兩三天足以破城。」崔孝一和幾名朝鮮將領趕來觀摩,為火炮的威力所震撼,卻也得出了比較準確的結論。
崔孝一摸著臉上的鬍子,緩緩說道:「東江軍不可能沒有那麼多紅夷大炮,但運到前線的卻不多。顯然,他們還有別的破城之術。或者,後方還會不斷地運來。」
「不管幾天,遼陽城是守不住的。」金重國笑了笑,說道:「崔大人所言極是,東江軍確實有更厲害的破城之術。現在的炮轟,不過是迷惑建虜罷了。」
金重國在東江軍中的時間很大,不僅參加了東江軍的援朝作戰,還在東江軍中學習操炮之術,還當過一陣子軍官,對東江軍的了解很深。
儘管東江軍使用坑道爆破的戰例寥寥無幾,但金重國恰好參加過一次,印象極為深刻。
崔孝一若有所思,說道:「某記得在丁卯胡亂時,郭帥身為小旗官,便在攻破龍川時建功。聽說是火藥轟城,難道此次又能用上?」
金重國說道:「不是太一樣,但原理應該差不多。崔大人可向郭帥請求,破城之時容許我等觀看。親眼目睹,最是真實,也最是震撼。」
崔孝一心痒痒的,沉吟了一下,點頭答應。
作為客軍,也是友軍,郭大靖對朝鮮義軍還是比較禮遇的。這種能開眼界、長見識的請求,應該會答應。
「建虜倡亂,殃及我國。十數年啦,終於到了要結束的時候。」金念良甚是感慨地說道:「遼東平定,我國軍民也能安享太平。」
】
崔孝一暗自嘆了口氣,對這個樂觀的結論不表贊同。他身處高位,對朝鮮朝堂的情況了解得更多一些。
沉器遠越來越有廢舊立新的傾向,積極拉攏中下級的軍官。林慶業和崔孝一便是他看好的重點人物。
而且,沉器遠作為親明派,在對待建虜的態度上,甚讓毛文龍滿意。他還把兒子送到明朝為官,就更多了個護身符。
「不知道朝鮮一旦政亂,郭帥會持何態度?」崔孝一擔心東江軍插手,這樣的話,性質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