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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豐年聽了很高興：「是啊，關鍵還是要團結。一個地方發展得好不好，和主要領導團不團結關係很大，和班子成員之間融洽與否關係也很大。馮主任，你說是不是？」「沒錯，這是肯定的。」馮千帆道，「蒼蠅不盯無縫的蛋嘛！」

    葉豐年點頭笑著道：「馮主任不愧是在縣裡當過書記，又到省直部門當過一把手，話就是能說到點子上。」馮千帆頗有皺紋的臉上，綻出笑容：「葉書記，您過獎了。班子裡，團結、齊心，肯定是第一位的！我雖然曾經只是基層縣委書記，但是道理也是一樣，我是曾經深切體會過的……」正在葉豐年和馮千帆聊天之時，省委副書記杜飛龍心裡納悶起來，葉書記叫他們這麼晚過來，肯定不是來聊天的，怎麼還遲遲沒有切入正題呢？

    這時，只聽葉豐年又問道：「馮主任啊，鏡州市委書記肖靜宇、市長高成漢這兩個主要領導，不知道是否團結啊？」「團結！非常團結！」馮千帆道，「這個我能感覺到的，就比如在處理這個血鉛中毒事件上，他們的思想非常統一，行動也非常迅速。我們到村里、鎮上去看了，本來以為現場應該是亂糟糟的，一團亂麻，沒想到竟是井井有條，關鍵是遇到這種情況之後，老百姓竟然沒有怨言，其樂融融啊。」

    馮千帆的話里不免流露出溢美之詞。「是嗎？老百姓沒有怨言？」葉豐年的表情中露出了好奇，「我聽龍飛同志說，今天是長縣一個老村支書到你這裡告狀的，說發生了兒童血鉛中毒問題。這要是沒有怨言，又為什麼要告狀？」

    「沒錯，沒錯。」馮千帆道，「一開始，村民肯定是怨聲載道，所以老支書才會打電話給我。那時候，應該市里還沒有出手。當初縣委、縣政府的主要領導，還想要把血鉛事件隱瞞下來。葉書記，在這裡我一定要澄清一下，就是，這個血鉛事件起初被隱瞞下來，並不是因為市委書記肖靜宇、市長高成漢想要隱瞞，而是縣委書記雷天勇、縣長車校一起做的決定，開會的時候錄音都有，這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情。

    這縣委書記雷天勇、縣長車校兩人，政治素質上大有問題啊！他們還對老百姓說，不讓大家宣揚、不讓大家去醫院血檢，都是市裡的決定。他們兩人『對上瞞報不報』、『對下假傳指示』完全是欺上瞞下，這樣的人在縣委書記、縣長的崗位上，怎能讓領導放心？讓老百姓滿意呢？」馮千帆是一個有正氣的人，說到這個情況，不由地情緒激動，臉色都漲紅了。

    葉豐年看到馮千帆的臉色，勸道：「馮主任，您說得沒有錯，但是不要激動，喝一口水，緩一緩。」馮千帆也意識到了，深吸了一口氣，又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好茶！不好意思，葉書記，我說著說著就激動了。看到不負責、不爭氣的幹部，我啊，心裡的怒氣忍不住湧上來。組織多麼信任他們，將一個縣幾十萬人交給他們，給他們的可是一個地方官老爺的待遇！可他們在想什麼？在做什麼？！我想想就不能不氣呀！

    不過，我這個人是有點高血壓的，還真不能生氣。」

    「有高血壓，是千萬不能生氣。」葉豐年在馮千帆的手背上拍一拍，以示安慰，「馮主任對基層的一片深情，我們都是知道的！杜書記，你說是不是？」「是！」杜龍飛答道，「否則，基層也不會給他打電話，馮主任也不會樂意跟我跑到長縣去了。」葉豐年道：「所以說呀，馮主任，有擔當、有情懷。我們不能再讓馮主任這樣的老同志生氣了，所以雷天勇、車校這樣『瞞上欺下』的幹部，一定要嚴厲懲處！」馮千帆道：「是，葉書記說得是！一定要嚴厲懲處！」

    馮千帆從職務上退下來，年紀越大、身子骨越弱，卻越是正義凜然，越是嫉惡如仇！然而，在杜龍飛聽來，今天葉豐年之所以叫馮千帆和他一起到辦公室的真正目的，也開始漸漸地浮出水面。那就是要嚴懲縣委書記雷天勇、縣長車校啊！

    這兩個人，杜龍飛本來還想利用一下的。之前，要不是長縣的一個副縣長錄了音，雷天勇、車校就能成為攻擊肖靜宇的利器！如今，這兩個傢伙瞞報的責任已經坐實，也一定心裡惶惶不安，這個時候，在他們被查處之前，本來也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的。然而，現如今葉豐年卻想要馬上嚴懲他們！一旦懲處，這兩人的利用價值也就消失了！所以，杜龍飛打算儘量拖延對他們的懲處。

    「葉書記，我倒是有一個建議。您看是否合適？」杜龍飛道，「目前，長縣的兒童血鉛案件尚未處理停當。雷天勇、車校兩個同志，畢竟對長縣的情況熟悉，是否讓他們在鏡州市委、市政府領導下，把事情處理好，然後再進行追責。否則，他們一旦被懲處，離開崗位，接下去的工作誰來做？就成了一個大問題！我想，鏡州市委書記肖靜宇同志，應該也是有此顧慮，所以今天我們在長縣的時候，她也沒有提出要懲處雷天勇、車校兩位同志。」

    馮千帆聽了，也道：「這倒也是，妥善處理血鉛案件，還是要有人幹活、有人落實的。當前，恐怕也是先把問題解決了，再秋後算賬比較好。」杜龍飛馬上接了一句：「沒錯，馮主任說得沒錯。」杜龍飛感覺，今天從長縣回來到如今，馮千帆總算說出了一句對自己有用的話。

    葉豐年看看杜龍飛，又瞧瞧馮千帆，點點頭道：「你們說得也有道理。我本來啊，想要讓省紀委馬上出手，嚴懲不貸！但你們這麼一說，倒也是提醒我了，這血鉛案件還是得處理，誰在位置上留下的麻煩，就該誰去解決！其次，明天華京的『綠色經濟』調研組也要來了，還得接待。這個事情，那就再緩一緩。」

    杜龍飛馬上道：「葉書記，您的決定是正確的。」馮千帆也道：「等這兩件事情過了，再處理雷天勇、車校兩位同志也不遲，他們也不敢逃到哪裡去！」葉豐年抬起手，看了看手錶：「哎，五十五分鐘過去了，還不到一個小時。馮主任啊，我之前承諾的一定在十點半以前，放你回家。現在看來，還沒有食言！」

    杜龍飛道：「葉書記怎麼可能食言呢？」馮千帆也道：「葉書記，不瞞您說，在您這裡，您就是讓我再待兩個小時也不會累呢！我雖然已經退居二線，可還有一顆火熱的心呢！幹活的熱情可沒有減弱啊！」馮千帆倒是沒有討好葉豐年的意思，他說的也是真心話。

    身已退，心未老；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葉豐年主動伸出手，與馮千帆握手，心裡已經轉過了一個念頭，馮千帆這樣的老同志，還是有餘熱可以發揮的，就道：「馮主任啊，您能這麼說，我是很高興啊！現在，有些幹部要待遇的時候，跑步前進；要幹事的時候，馬上躺平！與馮主任的差距太大了！這樣，馮主任，今天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下午華京調研組就要到了，到時候接待的時候你也一起來，陪陪華京的領導。」

    「這不好吧？我只是一個退職的幹部。」馮千帆嘴上謙虛，可心裡倒是還挺想參加的，「就怕什麼忙都幫不上啊！」葉豐年卻笑著道：「怎麼會幫不上忙？這次華京調研組來調研的是『綠色經濟』發展，是以鏡州為藍本的。馮主任對長縣、對鏡州乃至對全省地市都是熟悉的，在調研組走訪、座談的時候，馮主任可以幫助帶帶他們，介紹介紹，那不是很好的事情？」

    馮千帆知道，這種從華京來的調研組，省里安排得一定非常好，一般情況下行程也不可能太趕，馮千帆覺得自己的身子完全沒有問題；況且，下面自然也非常尊重、非常客氣，個人感覺也會不錯。馮千帆就不再客氣：「那我就聽葉書記的指示了。」葉豐年道：「好！」

    「葉書記，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杜龍飛道，「這次，長縣出了這麼嚴重的事，它是鏡州的一個重要的縣，華京黨校這個調研課題還能不能以鏡州為藍本？華京調研組的領導要是問起來，怎麼說呢？我的意思是，咱們是不是另外找一個地市？或許更加妥當？」

    馮千帆也皺起眉頭：「是啊，葉書記，這個事杜書記說得也很有道理。本來，鏡州作為『綠色經濟』的樣板，還是非常有代表意義的，比如安縣的美麗鄉村、清縣的民宿經濟都是可圈可點。可長縣如今的血鉛中毒案，卻成了一個污點，讓一張美麗的畫布看上去不太協調，甚至有點刺眼了。就怕調查組的領導會不滿意。」

    省委書記葉豐年抿了抿嘴，道：「你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前期定的就是鏡州，如今臨時變，好不好？這樣吧，明天等調研組來了，先聽聽調研組的意見，我們再看是不是要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