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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遊-月關:第383章 過門在即

    李魚和第五凌若兩個人都沒有想到,他們竟是在這樣一種狀況下相逢。

    一個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一個有口難言,還要裝作盲人。

    眼看到第五凌若如此模樣,李魚如何還不明白她的心意,如何不明白第五夫婦對她做了什麼。

    李魚執著她的手,拇指按著手背,仿佛在摸骨,食指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划地寫下三個字:「帶你走!」

    第五凌若歡喜的眼中湧出淚花,目不轉睛地盯著李魚,她想點頭,可是頸部肌肉根本不聽使喚,第五凌若只能用力地瞬了瞬眼睛,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第五凌若過門在即,李魚根本無法從容安排,此時必得爭分奪秒。

    所以在這短短剎那,他已飛快地思索過,除了用最簡單暴力的辦法,已然別無選擇。

    打昏第五夫婦,帶著第五凌若從門是無法離開的,尤其是她現在酥軟無力,李魚又不知該如何替她解除,不過好在這扇窗臨著后街。

    一樓是大堂,舉架高,所以這二樓實則如同普通三樓的位置,用被單系成繩索,應該可以帶她下去。也許很快就會被發現,可若幸運的話,應該逃得掉。如果在外邊再能找到一輛車子的話……

    李魚想著,又用力捏了捏第五凌或若的手,向她示意,然後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李魚的突然站起,把第五先生嚇了一跳,急忙向前一步,道:「先生,我女兒……」

    李魚頭一扭,右手已經抬了起來,他要一掌切昏第五先生,可是手剛剛抬起,頭才扭到一半,障子門外傳來一聲輕咳:「第五先生,我家東翁來了。」

    李魚應變極快,眼睛迅速上翻,頭扭過來時,已經又翻了白,手舉得雖太高了些,而且呈刀狀,但是配著他激動的語氣,似乎顯得有些過於激動,也能說的過去。

    「令媛的骨相,實是我生平僅見。骨骼清奇,命格極貴,只是內中詳情,不宜外宣……」

    李魚說到這裡,障子門已經拉開。

    曹韋陀當門而立,大賬房站在旁邊,門左右隱見衣角,應是有侍衛站在那裡。

    曹韋陀看到室中情形,微微有些好奇,邁步走了進來,瞟一眼那「布衣神相」的幡子,呵呵一笑,道:「大人,是在請先生算命嗎?」

    這時候的大人,還是專指家中長輩,並不是官場稱呼。其實,妾算是一種「貨物」,給了妾資後,這個妾與原來的家庭就沒有什麼關係了,算是被買去的,原來家庭的親眷在夫家也毫無地位。

    所以,這妾的男人對妾的家人親眷也不用客套地稱呼什麼。妾生了兒女,也不叫親娘為娘,只稱為姨娘,而是稱呼正妻為娘。妾的兄弟姐妹乃至父母高堂,在夫家也毫無地位。他們的親外甥親外孫,雖然只是夫家的庶子庶女,只算半個少爺、小姐,他們一樣得執

    下人禮。

    不過,若是很寵這妾室,做男人的對這妾的父母雙親用個敬語,也是可以的。畢竟只是一句稱呼,又不會改變什麼,不至於上升到影響封建禮教、上下尊卑的本質。第五先生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女兒要跟的男人,見他矮胖,但氣度不凡。看年紀,比自己約摸大個四五歲的模樣,卻稱自己為大人,頓時受寵若驚,忙拱手道:「原來是曹員外,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

    第五夫人忙對李魚道:「先生且先下樓,我送你出去。」

    第五夫人拉住探竿,牽著李魚出去。

    曹韋陀側身讓過,隨意地瞟了他一眼,並未注意打量,也未看出此人就是第五凌若的「情哥哥。」

    第五凌若躺在榻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絕望地看著李魚出去。

    李魚這邊剛出了屋子,第五先生便張羅著請曹韋陀坐下。

    曹韋陀笑吟吟地道:「客人們陸續就來了,我這主人,怎好不在場。大人所居遠了些,勞動你們暫住於此,怠慢了。再有個把時辰,我就得迎令媛過門兒了,她這是……」

    曹韋陀看了眼依舊躺在榻上,眼角掛著淚痕的第五凌若,瞧來憔悴悲傷,卻也因此別具風情,當真可人。

    第五先生怎好說自己女兒不想跟他,一味想蹺家,倉促間又想不出該說什麼,未免有些尷尬。

    這時曹韋陀後邊,掌柜的鑽了出來,在曹韋陀耳邊低語幾句。

    那藥是第五先生向他求來的,他這一說,曹韋陀登時明白,他淡淡地掃了榻上一眼,神情微冷:「給她服點解藥,總得能夠站立行走吧,不然像什麼樣子。」

    那店掌柜的唯唯稱是。


    曹韋陀又轉向第五先生,道:「你們身在客棧,諸多不便,我喚了七夫人、九夫人,慣會打扮的人,還有其他侍候的人來,幫凌若妝扮一番。」

    第五先生惶恐地道:「有勞員外費心。」曹韋陀擺擺手,轉身向外走去,第五先生忙小心地陪上去,到了門口,就見廊下站著兩個花枝招展的美貌婦人,還有幾個端著喜服、妝飾盤子的下人,旁邊還站了許多人,也不儘是打手,卻不知在曹府司

    有何職。

    第五夫人一路套問著女兒的命格骨相,把李魚送到大門口,問道:「先生可就住在這西市?」

    李魚對西市還算熟悉,隨口謅了個地方,第五夫人喜道:「妙極,剛剛問的不夠周詳,可我家女兒就要過門兒,先生且先回去吧。待忙完了手頭的事,我與丈夫同去,再聽先生指點,酬金也會一併奉上。」

    第五夫人急急說完,就趕緊回去巴結曹韋陀,看這樣子,找了個藉口,是要把酬金也一併省了,她方才一路下樓一路問,李魚隨口遮掩,已經答了許多,哪有回頭再奉上酬金的道理。

    李魚恨恨地一頓竹竿,可惜剛剛有所打算,偏是曹韋陀來了,這該如何是好?

    身後「鏗」地一聲,是門板頓地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一個夥計的聲音:「上門板了,打烊打烊,這裡暫做第五姑娘的娘家,侍候過門兒。」李魚用竹竿探著地,向前慢慢走去,臨到長街盡頭時,扭頭回顧,就見那門只剩了一扇門板未上,曹韋陀帶了一群手下從門中出來,緊接著第五夫婦也跟出來,雙方在門口簡單對答幾句,曹韋陀一行人便

    即走開,第五夫婦回去,門板全安上了。李魚剛才低頭下樓時,已經偷偷數過,從曹韋陀帶走的人數來看,樓中應該還留了一半的人。一半的人麼,再加上客棧來的人,至少二十個能打的,我若一個人衝進去再衝出來,或許還辦得到,可再加上

    凌若,她又動彈不得,如何做到?

    李魚痴痴站在街口,已是進退兩難。

    ……

    第五凌若被服了一匙解藥,也不知道那掌柜的給她吃了些什麼,身子雖還是酥軟無力,但漸漸有了些力氣,叫人扶著,已經可以虛弱地站住,聲音雖然暗啞無力,也能勉強說話了。

    這時,廚下已經燒了熱水,又抬了一個大浴桶進來,四個丫環同時動手,給第五凌若寬衣解帶,將她赤條條泡進桶里。

    在此期間,七夫人和九夫人只是坐在一邊冷眼看著,瞧見第五凌若的模樣兒時,兩個女人就生起幾分醋意,再見她被剝光,白羊兒一般有肌膚,窈窕動人的身段,心裡更是泛酸。

    七夫人吐掉一枚瓜子殼兒,曬然道:「難怪老頭子那麼著迷,這麼幼滑嬌嫩一個身子,真是我見猶憐吶。」

    九夫人酸溜溜地道:「人家過門兒的時候,也是這般年紀,同樣是嫩得一掐就出水的花骨朵,也不見比她差了。等著吧,等老頭子過兩年玩膩了,她還不是跟咱們一樣,夜夜守空房。」七夫人冷笑一聲道:「你還指著老頭子再納幾房妾過門兒?那老東西,身子骨兒是越來越不如從前了,哪回不得靠吃藥撐著?現在西市又不景氣,老頭子表面光鮮,可花錢的地方更多,咱們的月例錢現在都

    削了一半,過兩年啊,他還買不買得起小妾都難說呀。」

    九夫人一聽,緊張地道:「不會吧?老頭子不是說,暫時遇到難關,捱兩個月就好了麼?」七夫人冷笑一聲,道:「你也知道,我在夫人面前走動的近。我這可是聽夫人說的,夫人說啊,咱們家老頭子把他的幕後大靠山都得罪到底了,沒有靠山,能撐多久?不要說外邊那些虎狼,就西市這班人,

    也沒一盞省油的燈啊。何況,這昔日的靠山,不知怎地就成了仇家,現在天天為難老頭子呢,老頭子再找一座靠山,怎麼不得一兩年光景才交得下來?能不能撐過兩年,都不好說呢。」屋裡侍著第五凌若沐浴的丫環,都是她們握著賣身契的貼身丫頭,所以說些什麼倒不避諱,泡在浴桶里的第五凌若卻也不免把這些話都聽了進去。只是現在,她還不知道這些信息對她有什麼用,能如何利

    用。

    七夫人道:「你呀,不要一領了月例銀子就大手大腳了,攢著點吧,哎!這棵大樹真要倒了,咱們還得活下去不是?」

    「多謝七姐,要不是你說,我還不知就裡呢。」

    九夫人感激涕零,趕緊起身,給七夫人斟了一杯茶。

    眾妾室之前,也是拉幫結派,互引奧援。七夫人有意賣弄自己與大夫人走的更近,炫耀自己的本事,也是希望把九夫人拉過來,做她的「小弟」。很有趣的是,這些位妾室拉幫結派,通常都是都位次結夥。一和二不對付,但跟三不錯,三跟四不對付,但是跟五關係不錯。原因大多是因為:上一位最新的妾室,總是最新鮮故而也是最受寵的,一旦有了新人,她就變成舊人,自然對新人頗具敵意。可是之前被

    她頂成了舊人的,卻大多會因為她的失意而對新來者,有種「替我出了氣」的感覺。

    這廂一番沐浴,把第五凌若紅通通煮熟了的蝦子似的身體從浴桶里「撈出來」,七夫人和九夫人又指使人跟她著衣穿戴。七夫人捏了捏第五凌若的小臉蛋兒,揶揄道:「喲,瞧這小模樣兒,還真是我見猶憐呢,難怪那老不死的這麼疼你,還非得打發我們倆來,侍候你穿衣打扮。不過呢,你也不用太把自己當回事兒,老十二本

    來最受寵的,可也不過就三個月光景,那老東西,就喜歡嘗鮮,等你不鮮了,也就過氣了,早晚跟我們一樣,做個怨婦。」

    第五凌若被人扶著坐在錦墩前,鏡頭朱顏真真,滿是青春靚麗的驚艷。如此一幕,如果是即將嫁給她心愛的男人,該會有一種從內到外的美麗,但此時那無比的精緻容顏,卻似少了一分無法說出的神采。

    「兩位姐姐,也太認命了。喜新厭舊,是人的天性。如果換作兩位姐姐是曹員外,你們……就能從一而終麼?如果,人家看重的只是你的皮囊,那你也就莫怪人家喜新厭舊。」

    七夫人微微一詫,不悅地道:「喲!小妹妹,你這是在教姐姐們怎麼做人麼?」

    第五凌若望著鏡中的自己,淡淡一笑,自負地道:「不敢,小妹只是在說一個道理。憑我的容顏,或許只能讓他保持三個月的新鮮,憑我的心計本領,卻能讓他專寵我一生一世!」第五凌若何等慧黠伶俐的一個女子,此時已寄託不得別人,她已決心自救。而要自救,此時她能接觸的、利用的,只有眼前這位七夫人和九夫人而已。說服她們幫自己逃走?那只能寄託於她們的同情心,

    可雖只短短的接觸,第五凌若也知道,這完全是痴心枉想。

    所以,她想換一種方式,用她們的忌憚、用她們的嫉妒,化為自己的助力。

    只是,第五凌若沒有想到,李魚並沒有就此放棄。別無選擇之下,他也採取了自己所能使用的唯一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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