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緯35度36分的季風會抵達大洋彼岸,帶去島嶼的思念,和這個盛大的夏天
——蔚藍色的廣告氣球上,這句白色的宣傳字體明亮的晃眼。
成田第二跑道開工,向眾宣告著將新增國際線。
他真的跑到了成田機場了嗎?已記不清當時是懷著怎樣的情緒了。
離別之人有些莫名的衝動或許也說得過去,只是——
「六六啊我是不是忘了很多事情,關於兩年前?」出國前的那段時間,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
他承認自身某方面來說,擁有太過可笑的脆弱。明明那時已經在犯/罪組織里待了快十年,卻還是沒有深刻認識到自己黑方的身份。
於是,親手槍殺了那個將來會威脅到松田陣平性命的炸彈犯後。
他也似乎陷入了一段從未有過的長久夢魘。
夢裡發生了什麼,他又做了哪些事,見到了哪些人都仿佛籠上了一層朦朧不清的細紗。
身在其中,不知其覺。
然後某一天,又突然大夢初醒,太過自然的恢復過來。
回望時,已是新年換舊年。
眼前是加州的盛夏。
一號公路沿著海岸線蜿蜒,太平洋的季風吹拂路邊棕櫚樹被烤得濃蔭的綠葉,刮出簌簌的白噪音。
他沒出門賞鯨,而是留在了汽車旅館,房間裡,電視信號接收不良泛著雪花白點。
他坐在彩繪窗邊的沙發椅上,腿上放著一本外文詩集,視線落下幾眼,隨手翻過兩頁。
最後抬起頭,望向窗外午後的這座寧靜的海濱小城。
高懸的陽日刺眼
怔怔望向遠處白色飛鳥不下,流連身下的潮汐,在青空盤旋。
後來他又在加州待了半年。
為了方便組織的工作,之後又輾轉了很多地方,直到搬去了混亂之都佛羅里達
【不要在意,宿主,你只是當時沒調整過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等所有任務都結束,如果宿主你不想再呆在組織,我們可以藉助系統商城裡的道具死遁啊,到時候天高任鳥飛,我保證沒人能找到宿主你。】
系統安慰道。
望月和光心裡笑了笑。
兩年前從羽田機場跑到千葉縣的記憶在心頭起伏,車上,他仍和貝爾摩德時而聊著。
半敞開的車窗送進幾縷熱風。
行道上的路標顯示已到達成田市。
不經意提到最近自己養了只英短小貓,徵集幾名隊友的想法,取名叫「suki」。
說完便反應過來,瞬間懊悔,閉唇瞄了眼身旁的琴酒。
他居然頭鐵的當著工作狂上司的面提養寵物?
肯定要被打為不務正業,說明是太過清閒!
以後組織任務瘋狂+1+1+1的預示之音已經不由在腦子裡播報響起。
好在,琴酒依舊面無表情冷淡開車,看來是沒搭理兩人說的廢話。
「suki?」貝爾摩德易容後幽亮的黑色眸珠則微微閃動,不知聯想到了什麼。
忽然笑道:「看來,你和手底下那幾名新人的關係還挺不錯?」
望月和光只想把貓貓的話題趕緊岔過去,胡亂點頭,緩緩微笑:「他們都很優秀,相處起來很愉快。」
貝爾摩德又笑了,輕飄飄道:「哦呀,代表『suki』的這份喜歡,可是全部藏在月亮(Tsuki)里——確實是挺愉快。」
望月和光沒能聽清。
此時車子要穿過路面電車的軌道橫路。
設置在軌道路口的交通燈上紅燈閃爍,遠處電車輪軌的聲音傳來,踏切警報機一同發出響亮的「鐺鐺」聲。
提醒過路的行人和車輛,電車過道,注意安全,禁止通行。
遮斷機的杆子落下將路口攔截,保時捷停在攔杆前。
等電車通過並遠去後,攔杆升起,車子重新啟動。
望月和光才又回頭再次詢問:「抱歉,剛剛有點吵,你剛才說的是?」
貝爾摩德笑著方要啟唇重複。
「到了。」
琴酒的聲音卻冷冰冰的自駕駛座方向傳來:「你可以下車了。」
琴酒的眼皮抬起,眸光落在後視鏡上。
貝爾摩德接收到他冷酷無情的視線。
明白這話是對她說的。
通知聲落下的同時,保時捷也立時剎車,再次停在路邊。
望著路邊『前方空港3km』的標誌。
貝爾摩德:「」
還有3000米呢,哪裡到了?
行,她下車。
某個男人有本事嘴硬混蛋兒一輩子,呵。
貝爾摩德絲毫不與爭論。
居然很痛快的就踩著高跟鞋從保時捷上開門下來。
笑眯眯的朝望月和光招了招手:
「回見親愛的,祝你和Gin接下來約會愉快,姨姨就不打擾了。」
她語氣曖昧悠長,眉梢挑了挑。
望月和光很想爾康手!
快回來.jpg
留下這句話就跑,讓他突然開始尷尬起來可還行。
車內陷入漫長的沉默。
車身再度駛入了主幹路,不知過去多久,望月和光決定必須說點什麼拯救一下氣氛的時候,琴酒毫無預兆的開口道:
「看來這一個月你們是訓練得差不多了。」
嗓音慢沉,聽不出什麼意味。
望月和光心中卻再次拉響警報,眨眼看過去,謹慎道:「準確來說…離一個月,還有一天。」
著重咬音在「一」字上。
以為是養貓的事要被男人藉機冷嘲逼他上工了,先頑強的表達自己對『完整一個月』的倔強。
不到一個月,差一天、一小時、一秒,他都絕不會投入工作的懷抱的!
琴酒不由似笑非笑,眸光瞥去。
少見的帶笑表情,雖然是莫名諷刺意味吧,但還是讓望月和光第一反應居然是——咦?他笑了?
然後才是意外被放過了?
不知道為什麼。
他總感覺貝爾摩德下車那會開始,琴酒的心情似乎又莫名變得不妙起來。
鬧不明白怎麼又生氣了,但轉移話題總沒錯。
遇事不決,就拉伏特加出來遛一遛吧。
於是——
少年輕輕「啊」了一聲,他右手作拳輕敲左掌:「突然想起來」
朝著一旁銀髮的男人疑惑睜去:「忘了問,伏特加今天怎麼沒來?」
表演浮誇。
但怎麼不算有用呢。
聞言,琴酒不禁又一眼睨來,盯了片刻,犬齒頂頂腮幫,語氣不辨的冷嘖一聲。
似乎是看透瞭望月和光的意圖,又像是有點嫌棄這個關於伏特加的問題。
望月和光保持微笑,表情牢牢撐住。
未曾想,琴酒眯眼琢磨片刻,忽的開口,卻帶著幾不可察的揶揄神色,口吻嘲弄:「你幹得好事,他幫你掃尾去了。」
望月和光噎住,第一時間就想起自己大頭照上電視這件事,琴酒果然知曉了。
正要義正言辭的狡辯。
他今天赴約,最開始的原因不就是為了在這件事情上討價還價,以防琴酒先發制人給他加工作量嘛。
懊嘆自己本想轉移話題,沒料兜兜轉轉還是踩在最不想踩的坑上,假期危矣。
轉而一想又迅速發現不對。
??
且不說這件事需不需要掃尾。
就說這都過去一兩天了,現在還掃什麼尾,黃花菜都該涼了。
所以根本沒這回事,琴酒就是想諷刺他一句對吧。
望月和光失笑,眉目彎彎:「哎你這人」
彼時,琴酒也散漫的勾了勾唇角。
淡淡應:「…我怎麼。」
少年嗔笑著抱怨:「就不能不打擊我我怕是等不到讓你誇我的那一天了——」
琴酒眸色幽深,只平靜的問:「想我誇你?」
「也不是…」望月和光緩緩看他一眼,眉眼舒展。
過了會。
轉回頭,小聲笑著嘆息,以為沒讓人聽見。
「——就是哄了你那麼多回,什麼時候也來哄哄我啊」
車窗外面,蟬在瘋叫。
島嶼無盡的夏風綿延過白晝,裹著洋流回歸北緯線。
遠遠去了的飛鳥,也翱翔回島嶼,找到它舊日棲息的夏天
那名性情冷戾銀髮的殺手彎彎唇角,不言。
也不知是聽見,還是不曾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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