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百成聽了郭美娜的話,心中就有了些不痛快。雖然郭美娜的話有一些事實的成分,可那個時候,誰都不敢觸碰頂天集團這個燙手的山芋,林源彼時算得上是奉命於危難之間啊。
「郭女士,我們監督小組監督的就是併購過程中有無違規的事情。林源接手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家願意嘗試,最後還是有關方面領導出面,對林源曉以大義,他這才接手了這個攤子。整個的過程,監督小組可都看到了。您這麼說,可是有點想歪了。」
「呵呵,張廳,有些事情呢,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想清楚,才能夠看清楚。如果我不了解林源的背景,那林源拿下這個項目我心服口服。可是,知道了林源的背景後,我就有些不服了。」
「哦?不知道林源什麼背景讓你不服了?」張百成聽郭美娜話裡有話,心裡不免突了一下。
「張廳,難道您還要跟我兜圈子麼?林源最近可是參加了衛生部在中科院的培訓,嚴格說起來,他是衛生部已經圈定的體制內人選。他來江州,好像是衛生部委派調研的吧?身為公務人員,卻併購這麼大的集團公司,呵呵,這事情能是小事麼?」
張百成心頭一凜,看著這個迷人的少婦,心裡泛起了很不好的感覺。
「郭女士,請您聽好了,現在林源可不是體制內在編的人員。他的頭銜,就是心源慈善總會的會長,除此以外,沒有任何的正式編制。所以,你的這個理由是不成立的。」
「是麼?張廳,如果您要是真麼說的話,那我無話可說了。不過,新聞媒體可是很關注頂天集團的併購事件。無孔不入的記者,相信會還原一個真實的情況的。到時候輿論會怎麼樣說,難道您不想想後果麼?」
張百成有些惱火了,這是公然威脅了,而且威脅的是江州最高的權力機關,這簡直就是不可容忍的。
「郭女士,有些事情你要想清楚了再說。江州省委是一個為江州百姓負責的地方,為了江州父老,是不會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脅的。任何膽敢以不正當形式的挑釁,必將會受到極為嚴厲的懲罰。」
郭美娜站起身,淡淡一笑道:「張廳長,有些事情不要弄得你死我活一般,我只是陳清一個事實,林源的身份是不可改變的,難道你能否認麼?現在已經不是一言堂的時代了,我希望您能夠考慮清楚再說。再說一句,我還會過來的。」
說完,郭美娜裊裊婷婷揚長而去。
張百成不敢怠慢,趕緊把林源叫來,一起去見於文德。
聽了張百成的匯報,於文德有些怒不可遏:「簡直就是目無領導機關了,這是威脅,毫無掩飾的威脅!頂天集團最危難的時候,誰也不敢接盤,到現在,看到有了起色,江州省委大力支持,就過來伸手摘桃了,這就是投機,典型的投機!」
張百成說道:「於書記,您定性的沒錯。這個郭美娜,就是個投機分子,林源和咱們省委通力配合,總算是穩定住了局面,誰都可以看到,頂天集團十分非常有前途的企業,於是這樣的投機商就想著不承擔任何風險來摘桃子。」
林源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於書記,張廳,我感覺這件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這個郭美娜出現的時機太過合適了,早了,頂天集團的一堆亂事能讓人退避三舍,晚了,頂天集團的歸屬就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了。郭美娜是怎麼清楚知道這一切的呢?」
張百成說道:「是啊,郭美娜要說了解林源的背景,還可以說得過去,畢竟都是很好查的。可她怎麼對頂天集團的併購過程這麼清楚?雖然咱們對外是有消息公布,可一些關鍵性的問題,是嚴格保密的啊。」
於文德捏著下巴,臉色凝重道:「搞不好就是我們內部出了問題,哼,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馬上讓省公安廳的同志著手調查,這個郭美娜到底是什麼背景,我就不信了,一個省委踏踏實實為江州經濟做實事,還能讓一個土財主給威脅了。」
在華夏,只要是領導下了決心,就基本上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郭美娜的一些情況,很快就被反饋上來了。此人是廣雲省一個偏僻農村出來的打工妹,後來,在深海打工的時候,傍上了一個億萬富豪。
不得不說,郭美娜很有手腕,通過她的努力,很快就由小三轉正了。後來,那個富豪出車禍死掉了,郭美娜就成了擁有無數財富的寡婦。
通過資產核查,郭美娜名下的財產,足有四十億之多,她敢來接手頂天集團,可不是說說的,而是真有這個實力。
不過,在調查郭美娜的社會關係時,並沒有發現她和江州的人士有明顯的交集。只是在郭美娜的出行情況調查時,發現他到過江州省江平市的平潭市。
平潭市?這個地名林源實在是太熟悉了。
之前這個平潭市就是一個縣,是當時還是紀王鎮的所屬縣城。因為紀王鎮綬參草保護基地的建立,平潭縣已經縣改市了,這個地方,林源怎麼能不熟悉呢?
林源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說道:「於書記,張廳,能不能查查郭美娜到了平潭市都做了什麼?」
張百成說道:「應該是不久前的平潭市的招商引資會議邀請的。平潭市有著非常大的發展空間,就連下屬的紀王鎮,都從鎮改為縣,再到縣級市是不成問題的。這還都是托你的那個綬參草保護基地的福啊。」
林源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曾經後悔放過一馬的章廉羽。
「於書記,張廳,我恐怕知道誰是郭美娜幕後的推手了。不過,眼下還不能確定。紀王縣的國土資源局的局長是章廉羽吧?煩請兩位領導查查,郭美娜和章廉羽有沒有交集。」
章廉羽跟林源之間的恩怨,於文德和張百成並不知道多少。不過,他們兩人相信,林源是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件事情來的。
於文德皺了一下眉頭,還是把這個情況給公安廳調查的人反饋回去,讓他們查一下兩人的關係。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郭美娜在平潭市期間,對於平潭市的發展很感興趣,於是,在具體考察項目的時候,就不可避免跟國土資源局的章廉羽有了交集。
郭美娜曾經好幾次請了章廉羽,兩人私底下有過不少私人交往。
張百成不解道:「章廉羽是國土資源局的一把手,跟郭美娜有應酬也是不可避免的。就算是兩人有私下的交情,章廉羽想要幫助郭美娜,可他是怎麼得知省廳里監督組的消息的?」
「查,最近章廉羽和省廳內部誰的聯繫最為密切,我決不允許在省廳里還有這樣烏漆墨黑的事情。」
現代的科技,尤其是偵查手段,已經到了相當發達的地步了。沒費什麼事,就查到了衛生廳有一個號碼,跟章廉羽的聯繫頗為頻繁。
張百成臉色頓時鐵青,怎麼也沒想到,可能泄密的人員竟然是在自己的身邊。
「於書記,這件事情我自己處理好麼?」張百成問道。
於文德知道,像這種本部門出現的醜事,作為掌門人是非常忌諱宣揚出去的。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是華夏人根深蒂固的觀念。
「嗯,內部消化吧。不過,百成同志,務必要查清楚,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能放過一個壞人。林源同志,你也是衛生系統的人,你跟著過去看看吧。」
於文德倒是不怕張百成捂著蓋著,讓林源去跟張百成一起處理事情,興許林源會有意想不到的手段,因為看樣子林源是比較了解章廉羽的,而張百成和他並不太了解章廉羽這個人。林源適時敲打一下,會有很好的效果。
張百成可是真的怒了,幾乎是殺氣騰騰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把幾個副廳叫到,還有那個涉事的人員。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機關單位,不管是什麼組織,最恨的就是這種吃裡扒外的行為。
林源一看,這個人他還認識。在燕京學習報道的時候,就是這個人延誤時間,幾乎讓林源遲到了。
「小劉,真沒想到,你還敢興風作浪啊。」張百成也知道這個人,當初彭長春把小劉帶回來的時候,就告訴張百成小劉在燕京做的事情。
當時張百成可是被氣得不輕,小劉這麼做,就等於是沒把他這個廳長放在眼裡。於是張百成就扣住了小劉的檔案,扔在衛生廳的一個閒職上,準備好好修理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
小劉頓時面如土色,他下意識說道:「廳長,我,我可什麼都沒幹啊。」
「什麼都沒幹?你還想要矇混過關麼?當初我可是手下留情了,沒有給你開除出公務員隊伍永不錄用。沒想到,放在身邊還真是養虎為患啊。」張百成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接踵踏來的壞事
幾個副廳一聽張百成說出了小劉涉嫌泄密,一下子炸了窩。這個人可丟大了,要知道本部門出了吃裡扒外的人,要麼就是本部門太苛刻,導致這樣的事情,要麼就是經受不起外來的誘惑才幹出這樣的事情。
無論哪一樣,傳出去都是丟人現眼的事情啊。用一句很粗俗的話來說,連自己部門的人都擺不平,還出來混什麼啊?
「小劉,你趕緊老實交代,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現在還是組織內部問話,還有一點點回寰的餘地,等到別的部門插手,你可就一點挽救的餘地也沒有了。」彭長春是這裡邊最覺得丟人的,畢竟,小劉曾經做過他的秘書。
小劉一看周圍虎視眈眈恨不得一口吞了他的各位大員,一下子癱軟在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給我起來!裝死麼?說什麼你今天也得把問題先交代清楚再說。」彭長春越說越氣,簡直都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了。
林源一看小劉頭上直冒冷汗,知道他這個時候恐怕是大腦一片空白了。
「各位領導,稍安勿躁。我來問問,可以麼?」
張百成重重哼了一聲,示意林源可以問話。
林源掏出一支銀針,在小劉的合谷穴上一刺,頓時,小劉整個人清醒了過來。林源把針退了,扶起了小劉說道:「小劉,你應該知道,今天你不交代清楚,是別想矇混過關的。我知道,你也有後台,但這件事情太大了,如果有誰敢為你的事出頭,估計最少得掉層皮。」
小劉聽得渾身一哆嗦,眼睛看向林源,滿眼都是祈求的神色。
「來,坐下。」林源十分耐心把小劉放到了椅子上,輕聲說道:「你跟章廉羽是怎麼認識的?別跟我說不認識啊,今天這麼多的領導難道會沒有證據對你這樣麼?說實話,張廳想內部解決,別逼著領導把你送到別的地方,你受不了那樣的罪。」
小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了,江州衛生廳的大佬齊聚在此,除非是於文德能有這樣的號召力,要不是出了大事,誰能把這麼多的領導齊聚一堂呢?
「我回了衛生廳以後,就一直賦閒,後來章廉羽當了紀王鎮的一把手,到江中出差的時候就聯繫上了我。當初在燕京的時候,我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說他和我都被你給坑了,所以我們就聯繫在一起了。」
林源心裡暗暗一驚,這個章廉羽,還真是有心人,只要是能夠利用上的人,犄角旮旯里也能找到。這個小劉,很顯然是章廉羽很久就布置好的一顆棋子,到了關鍵的時刻,還真的起到了作用。
「頂天集團重組的事情,你跟他說過吧?」
林源的這句話,無疑像是一刀捅中了小劉的要害一樣,他渾身馬上抖個不停。
以小劉的資格,是沒有接觸到這樣機密的機會的,他能得到這樣的消息,也是通過不正常的手段得知的。
這個問題交代了,就意味著他徹底完了。
林源比張百成這些領導有優勢的地方,就在於他隨公安系統和安全系統的人辦過案,知道審訊的技巧。
這個時候,是小劉心裡最脆弱的時候,只要加把勁,就能拿下來。
「你覺得你能挺過去麼?就算是你能在衛生廳的領導面前挺過去,到了別的地方,你還能挺過去?我見過審訊的場面,你根本就抗不過的,而且,在那個地方說了,可就跟內部處理不一樣了。身為公務人員,泄密要承擔多大的法律責任,你應該很清楚吧?」
小劉沒有抵抗的心理了,趕緊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監督組的所有情況,都是要嚴格保密的。但很多的東西要進行記錄存檔,小劉就是抓住了這個機會,利用自己以前當過彭長春秘書知道的一些程序,在存檔入保密室以前,能夠找機會接觸到這些文件。
保密程序整個過程是沒問題的,不過,保密程序中每個環節,都是由人來完成的,這就給了小劉以可乘之機。
小劉畢竟是衛生廳內部的人員,跟省委的許多辦事人員都熟悉,他可以藉口幫忙跑腿送文件到保密室而拿到文件,趁著無人偷偷查看裡面的內容。
就這樣,小劉通過這樣的手段了解到了監督組的情況。
「你為什麼要調查這些東西?是章廉羽向你要的麼?」林源問道。
這可是非常關鍵的問題,如果小劉的口供能夠指向章廉羽,那章廉羽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認栽了。這可是跟一個省委對著幹啊,不管你身後有多大勢力,這麼強勢的單位要是不能夠維護自己的尊嚴,那趁早就別幹了。
「不是,是一個叫郭美娜的人向我要的。這個郭美娜,是章廉羽給我介紹的,讓我跟她合作,到時候就能夠對付你,出一口惡氣。」
林源聽得一皺眉頭,這個章廉羽,看來還真的是小心謹慎啊,他知道以他的身份接觸到省級的機密會給他帶來什麼,因而他直接讓郭美娜和小劉見面,這樣,章廉羽就完全能夠置身事外了。
「你和郭美娜是怎麼見面的?有電話聯繫沒有?」
「沒有,我也怕暴露自己,所以就特別小心。我和郭美娜見面都是在江中市區以外,章廉羽給的地點,然後我們見面後就約定,每隔兩天就在特定的時間見面,這樣就不會留下通訊聯絡的痕跡了。」
林源又問了幾句,發現小劉的證言根本就不能把章廉羽拖進來,考慮到旁邊還有那麼多衛生廳的領導,就不再詢問了。
張百成沒有想到小劉居然會通過這樣的手段獲得機密文件,因為牽扯到別人了,他就向於文德做了匯報。
於文德被氣得不輕,本來出了泄密事件就夠讓人心煩了,沒想到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保密條例竟然這麼鬆散,簡直就是如同兒戲一般。
省委再次召開會議,於文德毫不客氣,就監督小組泄密事件做了非常嚴厲的講話。
到了這一步,沒有什麼情面好講的了,於文德首先進行了自我批評,在他的管轄範圍內,竟然能夠出現監督組機密文件被泄露的事件,他這個一把手是負有直接領導責任的。
做完了自我檢討,於文德馬上就把矛頭指向了當前公務機關一些拖沓懶散的工作作風現象。
「自我開始,所有的人都可以用懶惰拖沓來形容,如果任何一個人意識到保密原則的重要性和嚴重性,就不會有此類事情的發生。衛生廳的人需要處理,保密程序各涉事單位全部需要深省自查,我就在這裡等著,我需要滿意的結果。」
於文德的話,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沒有想到,在省級單位層面上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各部門領導馬上召開緊急會議,立刻著手處理於文德交代的事情。
所有涉事人員,根據保密條例釐清責任,全部都受到了嚴懲。這可不能走過場了,無論你有什麼樣的關係,只能往重里處罰。
嚴重警告以下的處分就別想了,最輕的也是記過,記大過,待崗,直接開除公職的處分一個個根本就不用討論就下發了紅頭文件。
就在於文德忙活處理泄密事件的時候,他的專線電話響了。
於文德接完電話以後,都沒有跟各部門領導碰頭,直接把張百成叫到了辦公室里。
「於書記,出什麼大事了?」一看到於文德的神色,張百成就知道不妙,趕緊問問。
「上面接到實名舉報,說是我們江州班子實行暗箱操作,把存在問題的頂天集團轉手交給了准體制內身份的林源,幫助他以極低的代價獲得一個集團公司規模的產業。這是嚴重的違紀事件,上面馬上要派人下來調查。」
「這,這簡直就是血口噴人啊,難道,是那個郭美娜做的事情?」
「實名舉報人是被嚴格保密的,就不用費心去查人了。上面通知我們,一切有關頂天集團的事情,全部停止封存,等候調查組到來。」
「這不是要人命麼?林源已經砸了那麼多的錢進去,一旦封存,林源後續的招商引資該怎麼做?他已經跟美國的戴維斯家族的人聯絡好了,等人家來了怎麼談?林源背負把麼多的貸款,光是每天的利息就夠他受的了。」
「沒辦法,這是上面的意思,不光是林源,咱們這個班子,誰都別想舒服了,調查肯定是從咱們班子內部開始的。」
「那咱們要不要告訴林源一聲?看看他有沒有辦法解決?」
「算了,咱們別再難為林源了。百成同志,等到調查組來的時候,把什麼事情都推到我頭上,說讓林源接手頂天集團的主意是我出的,各班子成員還有林源都是在我的授意下做事的,這事情就好解決多了。」
張百成搖頭道:「這怎麼成?主意是我出的,人也是我找的,這個責任,應該由我來負才對啊。」
「百成同志,現在不是爭的時候,何必大家都攤上責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