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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很快就嘈雜起來,雖然長信宮鬧騰得最厲害,可殷稷還是徑直去了昭陽殿。
長信宮是歷任太后的居所,沒有哪個皇帝會頂著忤逆不孝的罪名搜查這裡,就連先皇都不敢,太后會鬧在情理之中。
可她是個清醒的人,不會因為一點顏面就讓處境本就糟糕的荀家雪上加霜,這點脾氣過去,太后一定會選擇配合。
可昭陽殿就不一樣了,蕭寶寶這些年就算看著是長進了,可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今天這事若不是她做的,她怕是會覺得十分屈辱,不肯讓人進去;如果是她做的,心虛之下,怕是會鬧騰得更厲害。
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他不吃,可不代表宮人和禁軍不吃,沒有人敢擔上逼死后妃的罪名,說不定真的會被挾制住,所以他得親自去看看。
去往昭陽殿的路上,殷稷已經做好了會看見一場鬧劇的準備,可到地方的時候,裡頭卻出乎意料的安靜。
宮人和禁軍正在殿內搜索,蕭寶寶就安安靜靜地被宮人簇擁在一旁,半分阻攔的意思都沒有,神情木然的像尊雕像,直到看見他進來,眼睛才亮了一下:「皇上。」
她快步走近,臉上寫滿了驚喜,許是太過興奮,距離他半丈遠的時候才想起來要見禮,慌忙停住了腳步,再次抬眼看過來的時候,眼底沒有被搜宮的屈辱和憤怒,只有盈盈如水的思念:「皇上終於肯來這裡了。」
殷稷蹙了下眉頭,他有些不適應蕭寶寶這副樣子。
他認識的蕭寶寶,是驕縱跋扈,自私任性的性子,遇見搜宮這種事,不可能是這幅反應。
可他也懶得深究其中的原因,她肯配合省的是他的麻煩。 首發網址https://
「朕問你,你最近有沒有見什麼不該見的人?」
蕭寶寶仍舊不錯眼地看著他,只輕輕搖了下頭:「沒有,臣妾長居宮中,宮人都沒幾張新面孔,哪有機會見不該見的人?」
「是嗎?」
殷稷不置可否,雖然問了蕭寶寶,可他也沒打算真的信她,許是看出了這一點,蕭寶寶的頭垂了下去:「是出什麼事了嗎?皇上懷疑是臣妾做的嗎?」
宮人抬了椅子過來,殷稷撩了下衣擺靠坐在上頭,目光微微一斜落在了蕭寶寶身上:「朕宮裡發現了幾條毒蛇,若不是發現得早,朕已經沒命了。」
蕭寶寶震驚得睜大了眼睛:「什麼?竟然有人敢謀害你?!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被咬?」
她下意識湊近兩步,手抬起來似是想查看一下他的身體,可不等靠近就被殷稷的眼神逼了回去,她渾身一顫,似是對殷稷不許自己碰他這件事很受傷,眼眶都紅了,卻並沒有抱怨,只是低下了頭:「這次不是我……我怎麼會害你呢?就算我嫉妒付粟粟能住進乾元宮,我也不會因為她就波及到你,我不會做這種事的……稷哥哥……」
久違的稱呼忽然出現,即便是殷稷從來都沒喜歡過這三個字,也還是有一瞬間的怔愣,但也僅僅一瞬而已。
「最好如你所言。」
他收回目光,淡淡看向搜索的禁軍和宮人,不多時左昭就來復命了:「回皇上,什麼都沒搜到。」
他略有些失望:「搜仔細了嗎?」
「是,昭陽殿各處都搜了,沒有發現和縱蛇有關的東西。」
「……別的地方接著搜,」殷稷嘆了一聲才開口,「務必仔細。」
左昭連忙答應一聲,領著禁軍退了出去。
殷稷抬了抬手,玉春連忙上前攙扶,他掃了一眼蕭寶寶和她身後站著的宮人:「沒找到東西不代表你是無辜的,蕭嬪,你一定要安生一些,聽得懂嗎?」
蕭寶寶身體微微一顫,仿佛被他話里那徹骨的冷漠嚇到了,好一會兒才顫巍巍地點了下頭。
「回吧。」
殷稷看了眼馬上就要亮起來的天色,轉身往外走,身後蕭寶寶卻又追了上來:「皇上如果可以多留一會兒,再搜一遍也可以。」
殷稷腳步一頓,有些驚訝自己剛才聽見了什麼。
他轉頭看了一眼,蕭寶寶卻低下了頭:「蕭家做錯了事,鬧得如今家破人亡的地步,臣妾孤身留在京城,身邊只剩了皇上一個親人,這麼久不見,臣妾實在是惦記,若是皇上能多留片刻,再搜幾遍也可以。」
她沒有抬頭,卻有水滴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
殷稷微微一頓,親人嗎?
「……別把指望放在朕身上,你我之間,從來都不是親人。」
許久後,殷稷才說了這麼一句話,蕭寶寶似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驚訝之下仰頭朝他看過來,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地上落,可她沒有再如同以往那般大吵大鬧,只是看著殷稷就那麼無聲地哭。
玉春低下了頭,心裡很是唏噓,當初剛進宮的時候,這位蕭嬪娘娘是多麼驕傲肆意啊,可現在竟變成了這幅卑微模樣……真是世事無常啊。
「別哭了,在朕這裡,你的眼淚不值錢。」
殷稷卻仍舊無動於衷,神情甚至都不見絲毫柔軟,蕭寶寶緊緊咬住了嘴唇,似是在這一刻她終於感受到了屈辱,抬手狠狠擦起了眼睛,直將一雙杏眼擦得通紅都沒有停下,可眼淚卻怎麼都擦不完,帕子都濕了,也還是沒能止住。
殷稷靜靜看她片刻,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蕭寶寶一路跟著他出了昭陽殿,站在門口看著人走遠才終於將悲鳴發出來,她慢慢蹲在地上,哭得全身哆嗦,顯然被今天殷稷來自骨髓的冷漠傷得難以自抑。
玉春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嘆了一聲,帝王有情也無情,乾元宮和昭陽殿這兩位,都是女人,可皇帝的態度差太多了……
「想留在昭陽殿?」
殷稷忽然開口,玉春慌忙回神,聽清楚他問得什麼,險些給嚇跪了:「奴才怎麼敢?奴才對天發誓,主子只有皇上您,就是剛才燈火繚亂的,奴才瞧見蕭嬪娘娘的臉像是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這才回頭多看了兩眼,可半分旁的心思都沒有……奴才要是生了二心,天打雷劈!」
殷稷沒理會他的表忠心,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扶手,其實他剛才也看見蕭寶寶的臉腫了,只是懶得理會而已。
「臣妾孤身留在京城,身邊只剩了皇上一個親人……」
蕭寶寶的話忽然浮現在腦海里,殷稷敲著扶手的指尖不自覺一頓,親人……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遲疑許久還是嘆了口氣:「傳個太醫,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