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掩護著安娜,在各樓層打游擊。
她們丟失陣地的速度比電梯下降的速度還快。
無形天尊率領噬魔們是勢如破竹。
她們是那個『竹』。
好在間隔著正常樓層中,會有一些裝著惡魔的特殊樓層,而那些樓層里,噬魔們往往需要花費大量力氣去搜索,偶爾還會引發一小波反抗,不過反抗也堅持不了多久就對了。
畢竟這些惡魔的神秘都被壓制了,目前整座醫院中,只有來自噬魔的污染能夠橫行,因為其污染的源頭,也是四種榮光,也是惡魔派的技巧。
轉眼前,她們已經逃到9000層左右。
呂雉準備在這裡反擊,這些年裡,她對於各個樓層的各種惡魔都很熟悉,因為這些惡魔樓層是她冒險的樂園和天堂,而這個樓層里住著的惡魔,則是高凡的老朋友,血肉主宰,也就是呂雉當初那兩把雕刻刀的神秘來源。
血肉主宰的樓層里,矗立著各樣血肉標本,更像是醫院的實驗室之類的,呂雉和安娜藏在最深處,而血肉主宰則是個三百斤的胖子,頗講義氣,拍著胸口表示定能護她們周全。
「aa,你為什麼不用帽子命令所有人攻擊那個金光閃閃的傢伙?」呂雉問。
「沒用的。」安娜說,「他們只是普通人。」
「現在是全民抗戰,有我無敵,還分什麼普通不普通!」呂雉明顯興奮,對於湊熱鬧她最在行,也是生平最愛。
對此安娜不說話,顯然是拒絕的。
「但這麼打下去會輸的哈,敵人越來越多,我們的人越來越少。」呂雉笑著說,「會丟掉高凡給你的帽子哦。」
所以……?安娜看向呂雉。
「所以你不如快點成神吧。」呂雉說,「戴著這頂帽子,早就可以成神了吧,aa,我不想你死,所以你成神吧。」
「不,我不想。」安娜搖頭。
「為什麼呀?」呂雉不明白。
「成就偉大,沒什麼意思,而且,可能是個陷阱。」安娜摸了一下自己頭上高帽子。
這是一頂已經開啟到100%的文明桂冠,成就偉大的路徑,就在其中的知識內蘊藏,甚至不止一條路徑,但在她看來,那沒什麼意思,並且可能藏有陰謀。
「你可真是個怪人。」呂雉說。
「從小就有人這樣叫我。」安娜說。
這時,前方忽得傳來撞擊聲,東西碎裂聲,以及呵斥呼喝聲,是血肉主宰跟噬魔們開始交戰了,戰鬥很激烈,血肉主宰即便沒有神秘,體力也驚人,那些張著翅膀的噬魔,在祂手中的兩扇門板樣的屠刀下,如同一隻只蝴蝶般被劈碎。
但噬魔的數量是無止盡的,上面一千層里,無形天尊正用醫院的電擊床源源不斷的製造噬魔,祂的兵源,最少估計也有數百萬,血肉主宰不可能擋往住。
「你們先走!」血肉主宰大吼。
……
末日堡壘里。
陸心媛替高凡準備好了油畫筆和顏料。
筆是個古董,筆桿上刻著『oscar-claude mo』的名字,是莫奈的筆。
至於顏料,除了普通幾種外,尚有一些被非常珍視的,儲存在小罐子裡的紅色。
「這是蒙世四光的紅,9000樓之後才有獎勵,代表著人類文明的最高成就……」高凡說,「只有掌握惡魔派技巧的人才能使用……」
蒙世四光中,白光和藍光對所有看門人開放,黑光只有掌鑰人和大祭祀以及被批准的看門人才能使用,紅光則更進一步,只有掌握惡魔派技巧的人,才能使用,它是人類世界終極的顏色,能畫出人類世界的文明底層規則。
一邊說,高凡一邊開始拿鉛筆在油畫布上打底,他非常虛弱,但手依舊很穩,對他來說,繪畫是生命,只要有一息尚存,那就拿得住筆,依靠的不是體力,而是意志力。
陸心媛看著這一切,雖然覺得高凡應該去醫院,但想必高凡自己最清楚他的情況吧,這是一個甚至能夠創造生命,創造她自己的人……或者說是,神。
她看到高凡畫了很多人物,每條線都精準的勾勒出一個人體的造型,雖然是打底,但顯然是心有腹稿的,用的是古典主義的風格,藝術史上有記載,這是高凡擅長的風格之一。
畫布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場景,得有好幾人,篝火,以及那個彈琴的男孩。
「你在畫什麼?」陸心媛忍不住問。
「可以說是我誕生的那一刻吧,也可能是一切的終點。
知道麼,在我真正開啟黑匣子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能夠拯救人類,但獲得的知識越多,就越能看到那近乎無限的未知,最可怕的則是成神的誘惑……
嘿,高正道這個傢伙,一直想騙我,看門人,嘿嘿,那是哪扇『門』啊……
現在,我想明白一點莊子的啟示了,也許我可以創造我自己的造物主,然後再給我和人類一個機會,這就是拯救的意義……」
高凡喃喃的說,他的虛弱顯而易見,有點要睡著的意思,眼中那調侃世界的光已經開始黯淡,但用筆、上色依然很精準。
但一幅古典主義的作品,至少也需要四五個小時,所以畫到最後的時候,高凡已經不得不倚靠在陸心媛的懷裡,勉強支撐著自己最後的生命意志,去完成這幅生命中最後的作品。
即便這樣,他還有空絮叨:「惡魔派有種最高絕技叫『噴血畫亡』,就是一邊畫一邊死,但死之前最好一口血噴出來,我現在是沒力氣噴血了,等會兒我噴口吐沫意思意思……」
「你別開玩笑了……」陸心媛忽然感覺到難言的悲傷,忽得流出淚來,她跟懷中這個男人見面也不過一天時間,雖然聽他的名字,已經聽了幾乎一輩子,但此刻證明這輩子也是虛假的啊,所以這哭泣是對於造物主將死的悲傷麼?
「嘿~別哭,我不想說對不起,因為我對不起的人太多了,我毀滅了一個世界……」高凡伸出塗滿顏料的手,擦過陸心媛的臉,「但你是唯一一個親眼看著我死掉的人,所以你應該覺得開心才對,所有恨我的人里,最開心的就應該是你了……」
「我不恨你!」陸心媛哭著說。
「那就浪費了……」高凡微笑著,他的手從陸心媛的臉上滑下,而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終的表情,則停留在了這個笑容上。
「高凡!」陸心媛叫著。
她滿臉淚痕得抱著高凡,看著高凡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作品,畫中是一個校園的夜晚,那些穿著軍裝的大一新生們,正在圍著篝火,而那個彈吉他的男生雖然是中心,但畫面中的重點,卻是在所有新生中毫不起眼的那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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