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21世紀,夏茴想像不出陸安描繪的另一個未來。
但那些她都切實經歷過。
在並不存在的歷史裡,她與這個人相依為命,所以才有現在的跨越三百年。
那時,她在想什麼呢……
夏茴把筆記本放一旁,在床上翻了個身,眼望窗外,仿佛透過白雲看見了陸安提起的那個灰暗陰沉的世界。
晚飯時,她又帶著外賣到了對門,把打包的豬蹄放到桌上,陸安傷勢恢復的還不錯,夏茴也一直在期待。
等他的傷好了,就可以捨棄外賣了。
陸安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外賣實在不好吃,不知道是用什麼油,吃一兩次還好,吃多了就會沒有胃口,原本能吃三大碗的飯量,縮減到一大碗都綽綽有餘。
雖然吃得少了,但特喵的還更容易發胖。
應該給阿夏和趙華他們吃外賣才最好,包括小錦鯉,他們實在太瘦了。
陸安單手吃豬蹄很不方便,擺弄來擺弄去,夏茴看得心煩,「要不要我叫她餵你吃?」
陸安愣了愣,瞅了夏茴片刻,道:「呃……其實你也可以。」
「你在做夢嗎?」夏茴詫異道。
「你叫她,和你自己有什麼區別嗎?」陸安實在搞不懂她為什麼要自欺欺人。
「當然有區別!」
夏茴擺動著小腿轉身走了,她發現這傢伙就很容易得寸進尺。
未來的她做的事,和她夏茴有什麼關係呢?
陸安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回來,只能自己戴上手套慢慢啃。
隔天。
白曉琴過來了,看到陸安被包成豬蹄的手大吃一驚,非要揭開看看。
「她呢?她呢?你們倆打架了?她打的你?分手了?」白曉琴思維發散的很快,陸安趕緊解釋是不小心被狗咬了,那個「她」只是搬出去住了。
「看你好好的工作不做,跑去幹嘛了?啊?幹嘛了?還被狗咬……受傷了她還搬出去,你搞的這都叫什麼事!」
白曉琴念念叨叨,在屋子裡收拾,恰逢夏茴過來串門,見到白曉琴一愣,白曉琴也停下動作。
咦?沒分手?
「看,我就說沒吵架,我們好好的。」陸安把夏茴拉過來,朝她使眼色。
如果女朋友分手了,還受了傷,以及不知道整天做什麼,白曉琴說不定要給他安排活干,自由日子就隨風飄去了。
「她一直在照顧我,是吧?」
夏茴:??
我什麼時候是你女朋友了?明明都是未來那傢伙做的。
見陸安還在擠眼,她硬著頭皮道:「對,是這樣。……阿姨我來就好了,我每天都會幫他收拾一下。」
兩個人鬼鬼祟祟,看得白曉琴眉頭直跳,感覺這倆人好像在瞞著什麼事一樣。
做賊心虛說的就是這倆。
「小茴你搬出去了?」
「嗯……嗯……」
「她一開始是找不到合適的住處,才暫時租在我這兒,然後,然後這不是找到之後立刻就那什麼了嘛,只是談朋友,住一塊兒對女孩子名聲不好,我們還沒到那一步,對吧?」陸安繼續朝夏茴擠眼睛。
「嗯,對。」
暴躁又嘴毒的夏茴不知道為什麼,面對白曉琴的時候異常乖巧。
白曉琴總覺得有古怪,這是身為女人的直覺,陸安天天擱家裡不知道幹嘛,臉都變黑了現在恢復了一點,手還受傷了。
然後夏茴搬出去了,還能拿鑰匙進來……
「你們……」
「啊,我想起來那邊水還在燒,等我一下!」夏茴找了個藉口溜回對面。
白曉琴用審視的目光瞧著陸安,讓陸安心裡一陣陣發虛。
每天要到末世里去生活,這話不敢對人說,說了也沒人敢信。
包括夏茴來自未來。
平凡的生活如一隻狂奔的野驢,跑遠之後再不回來。
「說吧,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白曉琴問。
「就……你見到的這樣啊。」陸安不動聲色道。
「她呢?你倆奇奇怪怪的。」
「哪裡奇怪了?我們……」
陸安沒說完,夏茴又回來了,麻溜地給白曉琴倒了杯水,然後幫陸安的胳膊繃帶重新調整一下。
對上她眼神,陸安忍不住扶額。
得,夏茴跑回去搬救兵了。
原本毛毛躁躁的夏茴出去了一下,再回來已經變了副模樣,把桌上陸安的紙筆都整理收拾好,陪白曉琴說話。
眼看到了飯點,她還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冰箱,然後回頭道:「沒剩多少菜了,我出去買點,阿姨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等下有個飯局。」
白曉琴過來轉一圈也沒打算久留,剛要起身,見夏茴裝上手機下樓買菜,她又坐下來。
「你們倆搞什麼鬼?」
「沒搞鬼啊,就是被狗咬了一口,正養傷呢。」陸安很無辜地道。
「平時也是這樣?」白曉琴問。
「也是這樣!」
陸安斬釘截鐵,白曉琴掏掏耳朵,總覺得哪裡不對的樣子。
夏茴買了菜回來,一把小芹菜,兩斤裡脊肉,還有青椒蒜苔,在廚房裡摘菜洗菜,陸安表情詭異,坐立不安。
他怕未來阿夏也不會做飯,又把廚房搞爛,白曉琴狐疑地看著他,懷疑他屁股長釘子了。
等到廚房一聲油響,滋啦滋啦,陸安閉上眼睛,過片刻香氣飄出來,他鬆了口氣。
白曉琴觀察半天,沒發現哪裡不對,囑咐他好好養傷,沒工作去找她,才算放心離開。
「喂,你會做飯?」陸安來到廚房門口,胳膊在胸前搭著,看裡面的夏茴準確說是未來阿夏拿鍋鏟忙碌。
「我不叫餵。」她頭也沒回地道。
「阿夏?」
「我也不叫阿夏。」
「那我叫你什麼?總不能叫你老婆,那是未來的事,現在我還是個單身狗,夏茴還嘲諷我是個處男……」
陸安想起來就來氣,說得她好像不是一樣。
男女平等呢?
女孩子全新的就是寶貝,男人卻要被嘲諷。他媽的,為什麼!
她嘴角翹起一抹弧度,瞟了陸安一眼,「叫親愛的。」
「肉不肉麻!」陸安極度嫌棄。
神經病啊……
還親愛的。
「你不叫的話,就沒機會了哦。」她道。
「別拿這個嚇我,上次你還說以後沒機會了,我以為你要消失了,現在你還在。」
陸安倚在門口,看她熟練的顛起鍋,試圖從行為動作推測出她究竟來自於哪一年,哪一段時間。
目前可以排除這一年,一年的時間,夏茴做不到對現代廚具這麼熟,她那個廚房毀滅者的天賦,兩年都夠嗆,所以未來兩年內,他大概不會死,也不會出事。
「我就是夏茴,也是阿夏,怎麼會消失?」她道,「只是……」
只是什麼,她沒再說下去。
每一秒都在成為歷史,每一刻都在迎接未來。
時間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她存在於這片歷史。
一盤子爆炒裡脊肉,一盤虎皮青椒,還有炒蒜苔,都是家常小炒,做好後她只嘗了嘗,對陸安淺淺地親一口,就笑著回房了。
用她的話說,不能對過去的她太過分。
陸安不理解為什麼,自從夏茴出現後,她收斂了許多,雖然偶爾會惡作劇一下,但是沒再像之前那樣刻意挑逗。
夏茴對桌上的菜很驚訝,「原來我這麼厲害!」
然後對陸安表示鄙視。
「從這一桌子菜來看,沒有兩三年功夫是下不來的。」陸安幽幽道,「你未來會成為我的住家保姆。」
夏茴:?!
菜忽然不香了。
「不可能!我要改變歷史!」夏茴怒道,她想起來,做菜是需要學的。
「你想怎麼改?」陸安眼神微妙,他覺得另一個她曾經也在此時此刻說過這句話。
夏茴指了指廚房門口的字條,「夏茴禁地,我不可能進去,歷史從這一刻就已經改變了。」
陸安沒說話,他覺得夏茴會真香。
現在她還沒記起來,如果記起來曾經啃野菜的日子,一定會對食物很珍惜,對廚房很感興趣。
夏茴在糾結,要不要剝削未來的自己,讓她多做點飯……最終好像也要自己來還。
但如果能改變未來呢?那就屬於白嫖了,我白嫖我自己。
蠻不錯,誰叫她嘲諷自己又懶又饞還暴躁平胸還偷偷跑去和陸安做一些過分的事。
飯吃完,夏茴筷子一丟就跑了,回到房間拿過筆:
「碗還沒洗。」
另一邊。
陸安對著一桌子空碗碟發愁,他手受傷了,單手不方便,夏茴那貨直接跑了。
艱難地把碗一個個收進去,打開水龍頭,剛沖一下,女孩又回來了,臭著臉把他擠開。
「阿夏?夏茴?」陸安分不清這是誰。
「過去的我怎麼會這麼惡劣。」她忽然扭頭,道:「星期六你打她一頓吧?」
「……」
陸安竟無言以對,未來的她要求打現在的她。
「打屁股,反正她現在沒多少力氣,反抗不了,要不等下我配合你,直接綁起來。」
「沒必要吧……」陸安木然道。
「真的好讓人生氣啊。」
她咬了咬牙,嘴裡咯吱響,甚至想自己把自己綁起來。
陸安大概理解她的感覺,就像之前說過的,想打以前那個年輕時候在qq空間黑化,聽著網抑雲痛哭流涕的自己。
感同身受。
「或許你可以對我做點什麼?」他建議道,這應該是個很棒的主意,兩個人都開心。
未來的老婆嘛,提前做點什麼不太過分的事也不妨事。
正義小人呢?哎?哎?
「才不便宜她。」她撇嘴道。
陸安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便宜她占了,然後她還能說服她自己都是我做的,鍋甩到我這裡……」她碎碎念著,忽然停頓,看向陸安。
陸安的表情是複雜的。
「以前你是不是就這樣?所以才這麼清楚?」陸安瞅著她問道。
她的臉少見的紅了,抿抿嘴看向別處,把碗碟沖洗乾淨摞在一起。
未來的夏茴原來是這個模樣。
陸安忽然心情很好,吊著受傷的胳膊出去,到客廳接了杯水。
以後他會和夏茴生活很長一段時間,那個死傲嬌才會變成這副人妻的模樣,也許他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
甚至兩個,三個……算了算了,太多了,三胎政策交給別人去響應吧。
想到暴躁的夏茴會發生改變,陸安心裡就……很難描述的,非常微妙的感覺。
變成這副模樣應該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記起來末世的一切,另一個就是因為孩子。
曾經動不動就要電人的女孩,在許多年後為人妻為人母,陸安很樂意參與這一過程。
「你在想什麼?」
擦乾淨手的女孩從廚房出來,把挽在後面的頭髮散開,用手撥了撥,看陸安坐在沙發上莫名其妙的笑,朝他問道。
「我們以後會有幾個孩子?」
「?」
她動作頓了一下,目光流轉,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你等下再問一遍?」
「為什……」陸安話說一半忽然反應過來,「你想讓我問夏茴?」
「氣死她。」
「她會電我,還是算了。」陸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夏茴什麼反應。
他:以後我們會有幾個孩子?
夏茴:受死吧變態!
滋啦滋啦~
見陸安這樣說,她沒再出聲,站到沙發後面用手指輕輕按著他的額頭,看他臉上不經意間露出的疲色,垂了垂眼皮。
「那個答案屬於未來的你和過去的我,你們會滿懷期待,會欣喜會苦惱,會吵架也會親昵,所以不要問我太多啦,我只是回來看看你,順便逗一下你們。」
「我覺得你是饞我年輕的身子。」陸安玩笑道。
如果他能做到穿梭時間的話,一定會去到阿夏還小的時候,捏捏她肉乎乎的臉蛋,看她面對一堆作業抓耳撓腮的樣子……
想到這裡,陸安忽然記起,印象里,好像真有不認識的人在他小學的時候,捏過他的臉蛋,只是時間太久,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印象。
「這就是身為神的好處啊。」她笑道,「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去到很多年前看你出生,看你上學後被老師教訓,看你和女同桌畫三八線,背著書包吵吵鬧鬧。」
陸安努力回憶,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人的面容。
「其實你已經看過了是吧?」陸安問。
她沒有出聲,淺淺地笑著。